淌入河流 第66章

再怎么说也是二月,即便是新巷,清晨傍晚依旧冷得可以,他的手沾了凉水,冻得通红一片。

场记是个精明能干的姑娘,热心地给了他一管护手霜,涂起来有股淡淡的青桔香。

绕过平房,后面有一块石墙围着的空地,是指定的吸烟区。

徐入斐晚上出来洗漱,总能瞥见那处的烟雾缭绕。他是不吸烟的,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都没有抽,往后就更没必要了。

但是他会抽,跟喝酒一样,同样是在酒桌上学会的,客户递过来,他总不好推辞,一开始会呛到,每一次都会呛到。

他是一个差生,喝酒抽烟,统统不擅长。

在一阵阵眩晕的呛咳中,偶尔也会想,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顾顷教自己抽。

他想到这个人,又迅速将其抛之脑后。

就像现在,他看到胡同里一吸一灭的火光,不自觉又想到,顾顷那天接过耳钉的神情。

因为徐入斐要把他给予的东西还回去,所以他显得异常慌乱。

那样的神情,徐入斐曾经见过一次。

也是二月,过年时。

他和顾顷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偷换一个吻,顾顷的妹妹正好回家,顾顷一把将他推开了,事后跟他道歉,牵着他的手,几近恳求地希望他不要走。

手下的水很冷很冰,徐入斐往自己的脸上泼,彻底清醒过来。

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耳垂上长死的一块肉,摸起来有硬度,像在里面堵进一颗小石子。

远远的,抽烟那帮也瞧见徐入斐,有人玩笑似的招呼徐入斐过去抽一根。

徐入斐真的走过去了,他们反倒惊讶。

那支烟眼看就要递到徐入斐手里,忽然有阵风吹过来,冷得人一哆嗦。

徐入斐把手收了回去。

“不抽了,我刚刚洗漱完。”他笑起来,笑着拒绝。

萧筝一根烟快抽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嘛,我也记得徐入斐同志不抽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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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顾顷亲手签名的海报,在徐入斐离开酒店那天就寄出去了。

范晴把其中一张贴在房间的墙壁上,说这样一来,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顾顷。

徐入斐搞不懂现在小年轻的想法,只是一想到一睁眼就会看到顾顷,狠狠打个冷颤,手底下回复:【你喜欢就好(笑脸)】

公司里没有人愿意听范晴唠叨,徐入斐离开后,她更加憋闷,好几次都想辞职,上班摸鱼摸得更勤了,网上一有什么动向,她都清楚。

徐入斐搬出酒店的一周后,她火速丢来一条帖子的链接,跟徐入斐实时分享八卦。

【哥,怎么办,这个真的有点说服我了(哭泣)(哭泣)】

徐入斐当时正在片场,帮道具组布置场景。剧组人少,每个人都身兼数职。

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到饭点休息,没看清范晴发什么,先点进去链接。

片场网不好,好半天加载出一张图片。

是一张顾顷的精修图,右下角还有站子的水印。

虽然戴着墨镜,徐入斐还是一眼认出来。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上是顾顷耳朵戴了一枚耳钉。

徐入斐再熟悉不过。

因为一周前,他刚刚把这枚耳钉物归原主。

帖子很长。

一个小小的耳钉,分析出了上千字的长博,最后盖棺定论,顾顷一定是谈恋爱了。

如果顾顷一开始有耳洞就算了,戴耳饰还能往商务方面想,但这耳钉是凭空出现的,价格虽有点小贵,但绝对够不上奢侈品这一行列,从款式色泽上看,也不像新的东西,像是戴过很久的。

该怎么说,不愧是互联网网民吗?

单单是对耳钉的猜测,那是八九不离十,但是谈恋爱的言论,完完全全就是凭空捏造。

徐入斐大致扫完了,想了想,还是善良地回道:【假的,别信。】

范晴:【???哥!!我就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对不对?】

后面范晴再问,徐入斐就没回了,因为萧筝叫他。

非常临时的,这货有了新的灵感,有一处勘景,要重新确定。

这已经是家常便饭,萧筝和场记商量完,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但要临时抽出几个人,先去探探路。

“不着急,等下月开春了再去,来得及。”萧筝把这个重任交给徐入斐,“这里这么多人,你最了解我的想法,让你去我放心。”

徐入斐猜测根本不是那回事,一定是制片咬死了不放,不想让他临时改主意。但萧筝已经决定好了。

徐入斐答应下来。

那地方就在临省一个新建的影视基地,靠海,离当年拍摄《潮涌》的地方不远。

新巷他都回来了,没道理那个地方不能去,顾顷送他的礼物,他也已经还回去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居然自己戴上了。

但跟他没有关系。

徐入斐自认把话说得够清楚。

傍晚一身疲惫的回到民宿,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对门不再是敞开的。

隔天一早醒来,推开门。

顾顷说:“早。”

徐入斐认为自己还没睡醒。

为什么一睁眼就看到顾顷呢?

他关上了门,又打开了门。

顾顷仍旧在原地。

缓神好久,徐入斐才道:“那屋的被子我拿走了,你昨晚怎么睡的?”

顾顷没有吭声。

徐入斐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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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剧组其他工作人员诧异的眼神中,萧筝热切如同舔狗一般的态度,引起了徐入斐的注意。

萧筝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顾顷的到来。

倒不如说,他早就知道。

所以,当初他那句“某人要来”,根本不是指徐入斐,而是指顾顷。

早饭吃得很简单,顾顷也跟着一块吃。

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他只简短说明:“休假,躲清净。”

“理解,都能理解。”萧筝抢着答道,“好说,一切好说。”

徐入斐说:“导演,我想和你换房间。”

萧筝一下变脸:“胡说什么!换什么换?你那屋最好!有阳光,有棉被,还有你顾哥!”

徐入斐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没什么权利,若真的有,也是看在顾顷的面子上,那他宁可不要。

吃过早饭,他先回屋把自己那屋两床被子分开了。

刚从屋里出来,顾顷正好上楼,两人撞上。

顾顷:“不用给我,你那屋冷么?跟后勤说,让他们再加一床被子。”

徐入斐摇摇头:“这两天回暖,没那么冷了。”

两个人僵持着,直到徐入斐说:“顾老师,你接是不接,我手酸了。”

顾顷这才动起来,徐入斐手上一轻,看顾顷把棉被搬回屋里,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画面很奇怪,他有些想笑。

顾顷如今的身份,怎么还需要住在这样的地方,一整晚,没有被子,就硬是冻着么?

徐入斐心里想的是不可能,脑袋还是忍不住往屋里探。

什么都没看到,先被顾顷堵住了。

“小斐,你在看什么?”

徐入斐瞬间抬起头,目光瞟见顾顷耳朵上那枚耳钉。

新打的耳洞,还泛红,按理说不该这么早戴上耳饰。

这又是何苦呢?

顾顷自然察觉到他的目光。

“你戴这个不合适,不好看。”徐入斐说。

他明明是心软的,对人对事都一样。

但对顾顷,他总要狠下心。

果然,顾顷眼眸暗了暗,但很快,他回应,“是你送给我的。”

徐入斐疑惑地瞪大眼睛,“什么叫我送你的?那明明是你……”

“我给你了,就是你的。”顾顷说,“不能是还回来的,徐入斐,是你送我的。”

徐入斐震惊于这套歪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这种场合下,这么滑稽的事,他竟然是认真的?!

“……总之就是不好看,你还是不要戴了。”

顾顷低下头来,眼神描摹出徐入斐鲜活的轮廓,“这是你要求的吗,是,我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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