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也很想你 第14章

“顿号。”许黎明耐心地回答。

那双红唇抿了抿,她点开群里自己还未收取的文件,蝴蝶似的睫毛上下飘忽,默默读完剧本。

许黎明看出她脸色的变幻,敏锐地投去目光:“你认识?”

秦朝鹤的美甲无意识地轻触屏幕,发出哒哒的声响,过了会儿才放下手机,恢复了轻佻神色:“有点熟悉罢了。”

她没再往下说,直到被目光炯炯的许黎明看得不耐,这才继续:“我两年前喜欢看杂志,那会儿有个作者写的文章很合我口味,就关注了一阵子。”

“行文风格相似,都有点疯狂和阴郁,而且她笔名也叫顿号。”

“后面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封了笔,我也就没再订过那本杂志。”秦朝鹤懒洋洋道,“不过那都是两年前了,想来也不是一个人。”

说完她便站起身,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我吃不下,我先走了。”

许黎明条件反射地拉住她,对对方凌厉的目光视若无睹。

“能告诉我杂志名字吗,学姐?”她含笑道。

南方的天气阴云变换,刚晴了几天的天空又覆上一层厚厚的阴霾,和潮湿的空气一起,憋着一场绵长的雨。

这天没有早课,许黎明难得睡了个懒觉,吃过午饭,这才晃悠着去快递站取了陈砚寄来的快递。

手机叮一声响了,是陈砚发来的猫猫哭泣的表情包,以及一条长消息。

“黎明姐,你吩咐的东西我都给你找齐了,跑了好多旧书店。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我暂时真的没有多余的钱,我再也不会上错酒了,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求……”

许黎明反手一个免打扰,用钥匙撕开包裹,拿出里面厚厚一沓的旧杂志。

杂志名叫做《微光》,排版清新,有好几个板块的文章,大多是青春向的故事汇,只有一个板块略为不同,题材是幻想。

她找到了笔名为顿号的文章,风格确实和剧本有些相似,故事脑洞大开,荒诞怪异,看得人酣畅淋漓,一身冷汗。

她一路翻看着杂志来到教室,今天的课又是无聊的戏剧史,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顿号的投稿在两年前戛然而止,许黎明又将之前的文章都看了一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作者的微博。

名字是一串无意义的字符,她迅速打开微博搜索浏览主页,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账号,没几个粉丝,更像是一个人孤独的碎碎念。

「今天做完早饭已经很晚了,差点迟到,桌子被人泼了水,好在书没有湿。她今天没有穿校服,像光一样,笑得很好看。」

「今天跑操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绊倒了,好疼好疼。但她路过时扶了我一把,可我没敢和她说话。」

「昨天我连谢谢都没有说,她会不会觉得我没有礼貌呢?好难过。」

里面足足有几千条微博,大多数都提到了同一个人,微博和杂志上的文章一起,停在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最后一条微博内容只有四个字。

「我好想她。」

第16章

许黎明看着那四个字心弦一动,随后怅然。

这些文字记录着一个人的悲欢喜乐,安安静静地停留在了过去,随着爱意一起,无疾而终。

她似乎从这些文字中窥见了一种荒唐的熟悉感,明明是另一个人的世界,她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当时喜欢林晚时亦是如此,过分关注对方的一切,如果某一天看不见那个人,内心便如煎锅似的焦灼,待看见了,又能高高兴兴一天。

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被冲昏头脑,患得患失,将她捧得有如天高。

甚至高三的时候林晚转学进了私立高中,她便也去求许€€,死皮赖脸地跟着走。

许黎明看那些只言片语看入了迷,正待往下翻时,两个人在她身边落座,将她从翻阅中打断。

“许黎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陶宁打着哈欠趴在桌上,满脸都是睡午觉压出来的印子,“救命啊,为什么又是戏剧史论!”

“我继续睡了,你记得记笔记。”陶宁闭上眼睛。

“上课了!”老师绷着脸从后门走进来,随手给了陶宁一个掌击,吓得她猛然挺直腰背。

上这门课的老师是个古板的老太太,五十多了身体还十分健壮,整日戴着个老花镜,抱着一摞书健步如飞。

上课从不用PPT,说是用不惯那偷懒的玩意儿。

“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我的考试从不捞人,不及格就是不及格,现在不听课不做笔记,到时候挂科了都别来求我!”老太太声音洪亮,将书往讲桌上一扔。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众人顿时犹如雨后春笋,接二连三挺直了脊背。

老太太眼神如炬,忽的往角落一瞥:“那大高个儿,你来讲一讲亚里斯多德对于戏剧的定义。”

还在看手机的许黎明被孙沐雅戳了两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高个儿”是自己。

前排传来几声低笑。

她哑然起身,手忙脚乱从桌斗里翻出书,又手忙脚乱翻开目录。

“之前刚学的内容,这么快就忘了!”老太太怒视着许黎明,眼神又看向前排,“小丫头,你来。”

许黎明放弃了翻书,将手放进口袋,低头和陶宁道:“我高得很突出吗?”

陶宁用书挡着脸小声开口:“也没有,但谁让咱霍老太一米五呢?”

“也是。”许黎明认了。

她们交头接耳间,第二个被老太太点名的人站了起来,陆白天低着头,瘦削的肩头包裹在宽大的卫衣中,身形看着很小。

声音如飘忽的风:“亚里斯多德杜对于悲剧做出如下定义,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语言……”[1]

完完整整,一字不落。

“背得好,坐下吧。”老太太颔首,随后看向许黎明,“看看人家的学习态度,你也坐下。”

许黎明落座,再抬起头时,正好对上陆白天来不及收回的眼神,但再眨眼时,已经只能看到对方背影了。

她仿佛能从那眼神中看出慌张,怕她生气的慌张。

陆白天对所有人都这样小心翼翼吗?许黎明杵着胳膊疑惑。

下课铃响起,许黎明终于从困意中挣扎出来,老太太已经健步如飞地离开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一阵嗟叹,你争我抢地伸懒腰。

“上这一堂课比上十堂还累,动不动就要点名。”陶宁转着僵了的腰说,“还好还好,晚上那节课是选修。”

“你们两个抢到中外电影赏析了吗?”陶宁问,“我上周找了三个朋友帮我抢课,结果卡得校网都进不去。”

“我没有。”孙沐雅满脸遗憾,“这节课又好玩儿又能水学分,抢的人太多了。”

“好好好,你们都没抢到我就放心了。”陶宁喜笑颜开,伸手去挽两人臂弯,“走,和我去上中华武术。”

然而伸向许黎明的手却抓了个空,只见许黎明举着手机后退一步,微笑道:“我选到了。”

“靠!”陶宁哀嚎。

陶宁和孙沐雅赶着去食堂吃饭,只剩许黎明不慌不忙地将那些杂志塞进包里,然后点开一起上课的同学名单,想找找有没有认识的。

选修课任何一个学院都可以上,所以名单里绝大部分都是没见过的名字,见过的也只是泛泛之交。

就在许黎明准备合上手机的前一秒,一个名字忽然安安静静地撞进她的视线。

“陆白天。”她念出来。又是她。

已经快要黄昏了,憋了一天的雨到现在都没有下,乌云反而撕开一道裂口,挤出几缕金黄的夕阳。

陆白天脱下身上干净的衣服塞进书包,又换上一件黑色外套,等等要去食堂打工,她不想弄脏。

那为数不多的几缕阳光正洒在桌面,给桌子染上暖融融的颜色,这颜色又很快被挡住,陆白天扯着书包带抬头。

她握紧了书包带。

许黎明正站在面前低头看她,夕阳落在她背后,将头发镀了层金边。

“晚上一起上选修课吗?”许黎明一手挎着包,一手插着兜,语气轻快,“我们可以坐一起,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看电影。”

陆白天下巴僵住了,忘了点头,也忘了摇头。

“那就说定了,我早点去占座,教室等你。”许黎明说完冲她笑笑,而后转身离开,飞扬的衣摆抽打桌椅,发出清脆声响。

等许黎明离开很久,教室空无一人,陆白天才记起呼吸,胸口急促起伏,渐渐呼出脸上憋气憋出的红晕。

食堂人很多,陆白天拿着拖把拖掉大家踩出的鞋印,好几次都站在原地发呆,直到方阿姨扯着嗓子唤她,这才急忙埋头干活。

这么接连来了几次,连方阿姨都察觉了她的不对,将她手中的拖把夺过来,歪头去看。

“小陆啊,你今天咋了嘛,拖个地拖这么老半天。是不是那些幺儿又欺负你啦?”方阿姨将拖把放到一边,关切道。

“没有没有。”陆白天连忙摇头,她伸手去拿扫把,被方阿姨拿身子堵了回去。

“脸红了,脸红了。”方阿姨和个孩子似的拍手笑,“那就是我们小陆有情况,和方阿姨说说,阿姨不和别个讲。”

“我们小陆长得漂亮,有喜欢的幺儿也是正常的,和阿姨说说,阿姨帮你参谋!”方阿姨饭也不做了,将拖把扔到一旁。

陆白天被她过分的热情整得脸愈发红了,眼神不敢看她:“就是,等会儿要和她一起上课。”

“我身上有油烟味,我怕她闻到。”陆白天轻轻说,“阿姨,我能不能提前走,我想回寝室洗个澡。”

“诶呦!那你不早说!活阿姨来做,你尽管去。”方阿姨笑眯眯地打量陆白天,“是哪个男孩?你们导演班儿的?”

“不是。”陆白天连忙摆手,没敢再说下去。

“好好好,小丫头脸皮薄,不说就不说。”方阿姨伸手捏了捏陆白天的脸,“阿姨告诉你,再漂亮的丫头也要会打扮,平时这样莫得事,见喜欢的人可不同!”

“阿姨的女儿和你一般大,我正好洗了几件她的衣服,如今应该干了。走,阿姨给你打扮打扮!”她兴奋道。

“不用了,方阿姨,我只想洗个澡……”陆白天清湖般的眼睛眨着,转身想逃,不料被方阿姨一把抓住。

“你怕什么?阿姨年轻时候最会打扮了,是我们老家村头一枝花。放心,包在阿姨身上。”

陆白天还想拒绝,却被方阿姨拽下楼,一路拖拽向了员工宿舍。

€€€€€€€€

许黎明到达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只有后排的中央还空着几个座位,于是她将书包扔在桌上,坐下玩起了手机。

可能因为大家都是不同专业,不怎么熟的原因,教室里并不吵闹,只有空调声呼呼地响。

平时陆白天总是最早一个到教室学习的,她看了眼手表,离上课铃响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陆白天还没有来。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