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黎明!”秦朝鹤扬起她那只做了锆石美甲的手,不断朝许黎明挥着,惹来了更多人的目光。
如果是陆白天在这里,应该早就被这样的注视吓跑了吧,许黎明想。
她走过去坐下,招呼店员点了一杯热巧。
周围驻足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不大的咖啡店一时间水泄不通,许黎明清晰地听见了许多人谈论的声音。
“都是演员吧?她对面那个也好有气质,你追星你看一眼,要真是演员我就去合个影。”
“不知道啊,我也认不出来。”
……
许黎明听着周围杂碎的声音,以及扫过远处有人偷偷拿出拍照的手机,抬手遮住了脸:“咱们要不换个地方?”
“为什么?”秦朝鹤仿佛没听见别人的议论似的,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家的手冲咖啡很好喝。”
许黎明轻轻笑了笑,由她去了,好在时间久了没人能认出秦朝鹤,大家也就慢慢散开。
周围清净不少,秦朝鹤喝了口咖啡,忽然想起什么,笑眯眯俯身,厚重的发丝哗啦落在胸前:“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就那样。”许黎明回答,她垂眸喝了口刚上的热巧,被烫了舌头,又不动声色地放下。
她告诉了秦朝鹤自己有喜欢的人,但没告诉她那人是陆白天。
但她觉得秦朝鹤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因为她一次都没问过那人名字。
“什么叫就那样,姐姐和你说,喜欢一个人可不能拖着,你越不说,对方就会离你越远,等有一天你发现再也够不到的时候,那可就晚了。”
见秦朝鹤说得头头是道,许黎明忍不住笑:“你不是说事业上升期不谈恋爱吗。怎么,你经历过?”
“那倒没有。”秦朝鹤缩回上半身,美甲划过红唇,笑眯眯道,“但姐姐我阅小说量无数,你们这个状况要是再不说清楚,就该火葬场了。”
“你都看点什么东西。”许黎明无奈。
随后又开口:“不过,如果表白的话,我应该准备什么呢?”
“哈!”秦朝鹤激动地将墨镜都摘了下来,她腰身一转直接坐到了许黎明身边,贴着她问,“你真的准备表白了!!?”
“嘘!”许黎明离她远了些,“你小声点。”
她还没太想清楚,她只知道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着陆白天,天亮时想念她的声音和味道,晚上做梦时,又会想到女孩瘫在自己怀里,哭得抽抽搭搭的漂亮样子。
每每想到这个场景,小腹都会涌出奇怪的电流,刺激着她迅速斩断思绪。
不敢想得太深。
这对陆白天,仿佛是一种冒犯。
秦朝鹤激动地说不出话,只不断地将手拍着她肩膀,拍得许黎明手都要断了,她正要将人赶走,却忽然听见身后的玻璃门被打开,店内传来其他顾客的吸气声。
似乎有人在靠近她们,馨香又不呛人的香水味勾过鼻尖,桌子对面的沙发微微一陷。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戴着口罩的脸,长直的发丝一直垂到腰间,虽然能看出来是接的头发,但仍然顺滑得像锦缎。
她穿得比秦朝鹤普通很多,普通的泡泡袖上衣,蓝色的喇叭裤,像一朵绽放的白玫瑰,素雅又温柔。
秦朝鹤的手停在了许黎明胳膊上,她上下打量着来人,脾气顿时像引燃的木炭,熊熊冒着火气。
她显然已经习惯了,丝毫不惊讶,只是语气很疏离:“怎么又是你?”
“我也来剧院看看,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们在,就进来打个招呼。”夏且微笑着说,她对着许黎明礼貌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二人紧贴的手臂上,“好巧。”
许黎明不动声色往墙壁那边闪躲了半寸。
然后出言打破了明显僵化的气氛:“余温青老师也请了你们吗?”
夏且摘下了口罩,微薄的汗水像玫瑰上的晨露,端庄娇艳,她莞尔道:“对,我们组第二名嘛,所以也接到了通知。”
“秦朝鹤,如果你还在因为试戏的事生气的话。”她语气温柔,“那个戏,最后也没有定我,所以我才有空来这里。”
秦朝鹤抱着双臂后靠着:“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角色生气呢。你想多了。”
许黎明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夏且点点头,随后看许黎明:“学妹,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我可以听吗?”
许黎明没打算瞒着,于是将考虑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表白啊?”夏且睫毛微张,随后开口,“可以送个礼物什么的。”
“不用太贵重,不要送你不缺的。”夏且始终笑容可掬,“你不缺钱,就不要送用钱衡量的东西。”
许黎明思忖了会儿,大概心里有了决断。
“谢谢学姐。”她回以笑容。
余温青的这个机会很难得,不知道陆白天有没有收到通知,剧本是她写的,她理应也该被看到。
这么想着,许黎明和秦朝鹤她们打了个招呼,走到一旁给陆白天拨去了电话。
第一遍没打通,直到铃声结束都没人接,许黎明心微微吊了起来,她又打了一次,这次接通了。
但似乎是被误接的,因为电话对面传来一片嘈杂,似乎有人吵架和砸门的声音,嗓门粗哑,是个男人。
“喂,白天?”许黎明听得出自己的紧张,她原地踱步,声音渐大,“白天?”
那边的人似乎发现了自己误触了接听键,于是连忙挂断,听筒里顿时只剩嘟嘟的忙音。
许黎明慢慢放下手机,无数想法在脑中浮现,于是开口:“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而后在秦朝鹤和夏且疑问的眼神里,一把拉开咖啡店的门,冲进了艳阳下。
第59章
离开了咖啡店的音乐声, 外面车流的喧嚣让心更是难以清净,许黎明一路跑向路口打车,中途给陆白天打了好几个电话, 但无一例外地再无人接听。
她很快在暴晒的阳光下汗湿了全身。
刚才电话里除了男人的叫骂声和砸门的声响以外,还有女人的喊声,情绪爆发后尖利的嗓音有些熟悉,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来自于陆鸣知。
陆白天这几天都在陪陆鸣知, 并没有出门,今天不是周末, 她也不会去兼职。
所以许黎明猜测,陆白天现在应该在家。
她没有耽搁, 拦了辆出租车就赶往了遥远的另一个城区, 说明原因后,热心肠的师傅便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短短几分钟连超了几辆车。
坐在凉风习习的车厢内,她轻轻擦了下额头的汗,再次拨通了电话。
声音冷冷道:“喂,你现在忙吗?”
€€€€€€€€
陆白天今天心情不错, 虽然天气不好,但前天有一篇文章忽然爆了,点击量成倍数增长, 在今天早上突破了十万加, 而且涨势不停。
她算了算,拿到的提成大概能够支付陆鸣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药物。
中午又出了太阳,她便骑了辆单车, 骑去了陆鸣知就诊的医院,找医生拿了一个月的药。
陆鸣知的近况也很好, 除了夜间偶尔听见她的哭泣外,其余时间基本没有在陆白天前表现过什么,也没有再自残。
她甚至给自己编了一条编织手链,挡住那些伤痕后,穿着那条红裙子,拎着菜篮子出门买菜。
遇见熟识的街坊邻居,还会微笑着和人家打招呼,惹得门口常坐的几位大娘惊讶地交头接耳。
陆白天取了一大袋子药,又买了一袋子水果,这才重新骑上单车,雨过天晴的太阳炙烤着背脊,有汗水沿着下巴洒在风里。
她丝毫不觉得热似的,还轻轻哼着歌。
终于骑进了巷子,陆白天将单车停在了阴凉下,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纤细的手腕拎着两大袋子东西,迈步走上楼梯。
今天晚上做点什么给陆鸣知呢?她一边走一边想,既然赚了钱,就应该做点好的,鱼汤,还是鸡汤?
鸡汤吧,陆鸣知爱喝,正好可以补补身体。
沉浸在思忖中的陆白天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这才猝然停下,心头微震,看着自己家敞开的大门。
她咽下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进房门,迎面撞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那男人她见过,头顶秃了一块,袒露着肥硕的肚皮,胳膊上密密麻麻覆盖了两层纹身,是这房子的房东。
之前的房东是位老人,但是前两年去世了,房子就由老人的儿子接管。
他此时正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粗声说着什么,唾沫星子在钨丝灯发出的微光下喷溅,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而他对面的陆鸣知神色怯懦,声音对比之下为不可闻,她好言好语,显然落于下风。
这一幕冲击着视觉,陆白天僵立在门外,手不自觉地发了抖。
她猛地扔下手里的袋子,推开男人冲进室内,伸开双臂拦住陆鸣知:“你干什么!”
男人被她瘦小的身躯推了个踉跄,猛地扶住门框才站稳,他低头看着女孩,声音更震耳:“你干什么,动手是吧?还有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退租!我们房子卖出去了,不租给你了!”
退租?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陆白天煞白了脸色,回头看向陆鸣知。
陆鸣知安慰地搂着陆白天的肩膀,一改往日的怯懦,将她往身后带:“白天,你先进去。”
“这房子我们租了十几年,而且是续签了合同的,我们去年续签了三年,交齐了三年的房租,现在你告诉我们不租了……”
“老子不管!房子是老子的,老子爱租就租不爱租就不租。”男人点了根烟,扶着腰指陆鸣知的鼻子,“后天新房主来看房,人家满意就去办手续了,限你们后天之前搬出去,听见了吗?”
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用拳头敲着门,像是在为自己壮气势,陆白天的手机这时候响起,她手忙脚乱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误点了接通。
她甚至没看清来电人是谁,便猛地挂断了电话。
陆鸣知还在同他讲:“我们钱已经给你了,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你……”
“我呸,什么法律效力,我租金又不是不退给你们,赶紧搬!不搬老子找人帮你们搬!”
陆鸣知也愤怒了,声音渐大:“你不讲理!何况就一天时间你让我们娘俩到哪里找房子!”
“那我管不着。”男人咳了两口烟痰,将烟蒂往地上一扔,径直就要往门里去。
陆鸣知见状连忙伸手拉着他,脸都气变了形,哑着声音骂:“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就是看我们好欺负,滚出去!再进来我报警了!”
“我的房子,该滚的是你们!快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耽误了老子卖钱老子要你们好看!”
男人仗着自己膀大腰圆就要往门里挤,陆鸣知连忙上前阻拦,两人一时间拉拉扯扯地僵持在门口。
男人被缠得烦了,猛地伸手去推陆鸣知,陆鸣知哪里抵得住一个大汉的力气,身子几乎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门口的柜子上。
柜子顿时倾倒,上面的摆设噼里啪啦落下,她们从楼下捡的,用来插花的瓷瓶摔得粉碎,里面的野花零落一地。
清脆而刺耳的声音弥漫在脑中,一层层剥夺着理智,僵立着的陆白天肩膀一颤,花在她眼前如血色溅起,脑中的弦顿时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