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言的声音表面上仍旧维持着一贯的温柔,但细听却能发现他并没有那么的镇定自若。
尾音小声到快要消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而后黑暗中的属于他的那个高大阴影也逐渐朝着宁湾的声源处靠近。
“队长,你等等。我有手电.....”
虽然宁湾感到了一丝惊讶和奇怪
他边和温以言说着话,一边从自己的兜里掏啊掏,想要找出手电筒。
正当宁湾摸索了一番,摸到了圆筒状的小手电,正要打开的时候。
温以言那高大又挺拔的黑影一瞬之间就朝着声源处奔去,准确无误地扑到了宁湾的身上。
“哐当”一声,宁湾手里的手电筒掉到了地上,咕叽咕叽地往外滚动。
宁湾也被温以言抱在了怀中,被迫地听着他胸腔里“扑通扑通”、频率极快的心跳声。
温以言的双手像长了固执又黏腻、吸力极强的吸盘一般,死死地箍住了宁湾的腰。
宁湾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毕竟自从他相当程度上转变了性向的时候,这么亲密地抱着自己的只有江愈。
而且队长以前虽然对自己极好,但大多数也是口头和行为上的好,像这种肢体接触,最多最多也不过像是亲近温和的大哥一般,揉了揉自己的头而已。
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般,距离这么近。
近得恍若温以言主动向自己敞露不为人知的真心一般,近得宁湾能嗅到温以言身上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温柔又稳重,相当符合他的形象。
但下一秒,这股香气随着主人的情绪变化也开始变得不再稳重,淡淡的清香中掺杂着些许的苦味,以一种无声无息却又强势的势头入侵着宁湾的鼻腔。
这股苦味并不难闻,相反却带着些涩香,像一捧绿茶。
但宁湾却偏偏嗅不惯这股香味,彷佛就像是天生不契合一般。
也彷佛是他的心神早已被另一股与自己天生契合的苦橘香给勾了去,再也装不下其他。
于是记忆中那股熟悉的、令人魂牵梦萦的苦橘香伴随着脑海中一双淡漠但却又充满爱意的浅灰色眼睛恍若飘散着空气中,摄取着宁湾的心神。
江愈!
宁湾心里一紧。
萦绕在鼻腔中的木质香令宁湾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它在提醒着自己现在被一个不是自己爱人的人紧抱着。
因而宁湾有一瞬间莫名产生了自己出轨的错觉。
而且自己刚刚又骗了江愈偷偷跑掉了,江愈如果来找他,不会就这么刚好看到自己和队长抱在一起的画面吧?
宁湾心里忐忑。
靠近门的那块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动静。
宁湾更紧张了,他下意识地大力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温以言。
扭头望门口望着,眼睛瞪得滚圆,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似的盯着那处。
仍旧严丝合缝紧闭的大门和撞到门口旁木质衣挂、闪着亮色的小型手电筒映入了宁湾黑亮的眼瞳中。
他松了口气。
但就在宁湾放松的刹那,他忘记了身后还存在着个可能会发生祸患的危险根源还没有解决。
刚刚宁湾的推拒对于一个处于黑暗中的温以言,简直就像是玩弄一般,根本没有一丝威力,也根本没法正确地传达他的意思。
于是走了伸的宁湾就这么又一次地被揽腰抱住了。
这次温以言恍若学聪明了,他将宁湾扑倒在地,而后用自己下半身的身体重量压住了宁湾的大腿。
宁湾被压住了,一瞬之间无法动弹。
他只能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身子似乎有些微微发颤的黑影。
队长他怎么突然之间会怕成这样?
就好像一瞬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队长,我有手电筒。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去捡过来,房间就不黑了。你就不用怕了。”
宁湾压低声音,就像是在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朋友一般,语调轻柔又耐心。
温以言似乎是望了宁湾一眼,手上的力道稍显放松。
宁湾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戏,屏住呼吸,慢慢地等待着温以言的放手。
但紧接着,与平常如春风般温和的视线相反,一股颇为强烈的视线像是在斟酌着利弊一般射向了宁湾的肩颈。
微弱细碎的月光灵巧地通过狭小的缝隙钻过被木板钉的死死的破旧窗户,照进了狭小的房内。
恍惚之中,一片白腻的肌肤映在了温以言的眼中。
也映出了他那双收缩着的琥珀色眼睛和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得了光的温以言精神似乎稍微有那么一点恢复。
他的眼中透出一股不自然的暗沉,隐在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手指也被自己捏的有些嘎吱作响、泛着些许的白。
温以言整个人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平日里那副温柔的完美模样。
细密的汗水和微微发白的唇色以及失了态的恼怒使他看上去更像个人了。
于奈然这只不乖的豺狼,自己帮他识清了看不清的愚蠢内心,他居然敢反过来翻咬自己一口?
都怪自己一时失误,让他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不过,就算这样。
自己怎么会克制不住,这么狼狈又卑微地以一种弱势者的姿态求着宁湾抱他?
宁湾这个愚蠢的傻白甜分明应该是他阻挡于奈然,又可以向江愈报仇的工具才对。
他怎么可以弯下头颅,像个扭捏柔弱、摇尾乞怜的宠物一般,求着他,主动贴了上去了。
持续不断地月光钻入窗内,将温以言那双愈发冰冷寒厉的暖色眼瞳照的分外明显。
同时也将离他极近的那块白腻肌肤照的如玉般腻滑透亮,以及刚刚不小心被自己蹭开的、衣领处之下的一处浅淡的暧昧红痕。
江愈亲的?亲成这样?
如果自己在上面亲一下,会不会把它覆盖住?
江愈会疯成什么样?
这块白肉又会变成什么样?
温以言的心猛然颤了一下,有些失神。
下一刻,他僵着完美但却有些阴沉的笑意,火速地松开了缠住宁湾腰部的双手。
可惜刚刚来救他的月光无情地收走了自己的光芒,狭小的房内又陷入了一片令人绝望的、宛若泥潭般的漆黑之中。
月光收走了光芒,也收走了温以言高高在上的权力。
它似乎在惩罚着他,想要他像一只痴痴的大狗一般,弯下头颅,跪、舔着在他身旁的主人,企求着主人温暖的、能够驱散黑暗的怀抱。
温以言心在发颤,他想像以往那般忍着骨子里对黑暗的恐惧,站起身来,撞开那扇离他仅仅只有几步距离的大门,进入广阔的走廊,重新取回自己作为人、高高在上的权力。
这明明很简单才对。
但此时此刻的温以言好像做不到。
因为他全身的傲骨似乎都被宁湾身上滚烫的温度给烫的支离破碎,永远起不来身。
而他的脑海中也因为月光的缘故,一直不断地在回闪着宁湾脖颈处那处白的发光的细腻皮肤。
江愈好像尤为喜欢将头倚在那处?
温以言想起了下午时分,他瞥见的场景。
所以,他为了报复江愈。
也倚一倚,应该没关系吧?
温以言说服了自己,又靠近了宁湾,将头像是江愈那般。
紧紧地埋进了那处白腻又温软的肩颈处。
当皮肉接触的一刹那,温以言快要被黑暗吞噬殆尽的灵魂恍若一瞬之间就被拉回了温暖又亮堂堂的美丽人间。
他垂下了眸,心间发出了一阵谓足的舒叹。
江愈,可真会享受。
宁湾有些尴尬,他眼睁睁地看着温以言松开却又火速抱住了自己的模样。
肩颈部的沉重重量令他稍显不适,身体全都僵在了原地,头也下意识地往旁斜着。
队长,究竟在干什么?
宁湾咬了咬唇,觉得这样不行。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狠下心,握住温以言的肩膀。又想推拒开抱住自己的队长。
但下一秒他觉得自己的肩颈处被一滴又一滴滚烫热流给打湿了。
这是眼泪?
队长哭了?
宁湾的手僵住了,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
手虚扶着温以言的肩膀,一时之间没有用力。
“队长,你没事吧?”
宁湾有些不安,轻声问道。
“小湾,你的肩颈好软、好暖....”
温以言稍稍侧过头来,以一种臣服的姿态、虚弱却又温柔地望向了宁湾。
他的羽睫上沾着泪珠,染深了琥珀色的眸,也打破了他堪称完美的假面。
宁湾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话暧昧又奇怪。
什么叫软?还说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