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秋越说越没有底气,这话说出来他自已都不太信,更何况是摄政王。
“呦,顾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您看看这周边的杂草,昨夜应该才清理过一番吧,只不过应该天太黑,下人还不上心,这是没清理干净?这越往里走,没清掉的杂草就越多,顾大人说这是王妃自已要求的,你怎么不说他要求住在茅草屋呢?”
连印池忍着怒气不说话,薛管家可不管这些,顾易秋宠妾灭妻的光荣事迹他也有所耳闻,只是灭妻灭到他们家王妃身上,那这事儿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也是为难顾大人了,是不是之前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过来啊,但又怕出了什么意外状况,还是做了除草这一手准备,不知道顾大人除了这些还做了什么,该不会为了让我们王妃脸色好看点,昨夜还给他炖了什么大补的东西喝了吧。”
被说中的顾易秋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薛管家看到院子里七零八落的杂草,又看着这偏僻的角落,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也消失了,“王爷,这里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我们要不要把王妃接到外面的宅子里住几天?”
今天他们来只是提亲,没正式成亲之前就把人正大光明的接到王府中对王妃的影响也不好,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去他们在外边的宅子,地方够大不说,照料的也能更好,最主要的是理由也好找。
就算薛管家不提,连印池也没打算让顾听唯在这种环境下继续住下去,哪怕只有几天了也不行,“你去办。”
薛管家欣然应下,“是,老仆今天回去就安排。”
顾易秋跟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说多错多,这个时候就安静一点,别再继续惹了摄政王不快就对了。
一行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到了顾听唯的院子,明明就是来求亲的,却一点热闹的氛围都没有,连印池看着门口的两个守卫和门上的一把大锁,刚想开口问问顾易秋这是什么意思,就听顾听唯嘶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八月秋高风怒嚎,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长林梢,下者,咳,下,咳咳咳……”
连印池:“……”
随行者:“………”
顾易秋:“…………”
众人一时愣在屋外,谁都没有动。
顾听唯其实一直在注意外边的动静,听到薛管家的声音,他像个窜天猴一样立刻从床上窜起来,在听到“茅草屋”三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他的文学造诣就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太应景了!
他在那个时候无比感谢自已还没有把当年学过的知识忘的那么干净,这种送上门的机会啊,请再多给他几次吧。
屋外的声音在他开口之后就静了下来,至于那些人什么心情,他现在猜不到,他只是希望连印池能机灵一点,懂他什么意思,等会儿进来的时候能和他好好配合,争取让他早点离开顾府。
每天都要在顾府看这几个给他脸色的人,实在是有够让人糟心的。
顾听唯念了两句诗就不再开口了,情绪表达一半才更会让人联想,都表达完了,接下来发挥的范围就小了。
他走到放着茶水的桌子旁,拿起一个茶杯往地上一摔,借着身体往一旁一栽,“诶呀!”
屋外的连印池眉头一皱,迈开步子往顾听唯的房间走去。
顾易秋脸上的冷汗早在顾听唯出声的那一刻开始就顺着额角往下淌,他刚刚还在想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要好好利用顾听唯,这会儿又立刻恶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
这个没用的东西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派不上用场,除了找麻烦一无是处,简直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作为大汲的守护神,当朝独一无二的摄政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守门的两个下人看到这阵仗,就连他们老爷也躬在一旁不敢说什么的样子,就是再蠢也不敢拦着。
他们“噗通”往地上一跪,“参见王爷。”
“谁让你们守在这里的?”连印池没开口,问话的是他身边的游一,“守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王爷今天要来向王妃求亲吗?”
来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门口的声音清清楚楚,给屋内还坐在地上的顾听唯听的一头雾水。
王爷说的是谁他知道,王妃说的是谁他也能猜到,可是怎么才一晚上时间,都叫上王爷王妃了?今天不是求亲么,也不是成亲啊,这事儿也没人通知他啊。
连印池也是的,平时总板着脸的一个人,就由着游一瞎叫,也不知道制止一下。
“王爷息怒,游一大人息怒,不关我们的事啊。”下人偷偷抬眼和顾易秋对了一下眼神儿,“我们家大公子昨夜生了风寒,老爷担心,这才叫我们守在这里的。”
“生了风寒不叫人来照顾,叫两个下人来守门,还上着锁守,顾府今天还真是让老仆大开眼界啊。”薛管家又恢复到那个笑意盈盈的姿态,可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这样有多和善。
“开门。”连印池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短短的两个字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守门的两个人甚至都没看顾易秋,跪着挪动身体去开了锁。
“吱呀”一声,门开了,还没等后边的人看见什么,就听屋内的顾听唯“虚弱”的叫了声王爷。
叫的那个可怜见的啊。
就这一声,要多虚弱,有多虚弱,配上他现在那副惨兮兮的样子,简直称得上是我见犹怜。
如果不是连印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顾听唯狡黠的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恐怕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昨日游一回来转达,顾听唯要他看眼色行事,一辈子,不,两辈子没看过别人眼色的连印池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果断的选择了配合。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应该还挺有趣的。
连印池两步跨进房间,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顾听唯从一堆碎瓷片中抱了起来。
顾听唯本以为连印池过来只是扶他一下,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就好,万万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动作。
顾听唯:嗯???
演过了啊,大兄弟。
连印池稳稳的抱着顾听唯,把他放回到床上,转头吩咐游一,“叫大夫。”
顾听唯这个时候也不在意连印池动作大不大了,在心里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也太上道了,简直就是神仙般的队友,都不用提示,他自已就知道该怎么发挥。
真棒!
好评!!
顾易秋因为担心顾听唯乱说话,在第一时间走上前,来到顾听唯床前,看起来还挺担心的询问,“昨天我不是叫人给你炖了人参汤,怎么今天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是不是风寒还没好,今天的药下人送来了吗?”
他说完眼睛便落在顾听唯身上的白衣上,不算愉悦的眉头一下皱起来。
这衣物看起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好好的白色因为时间太长,洗的次数太多,现在看起来都有些灰扑扑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可是摄政王会来的日子,顾听唯怎么能穿这种衣服见人,这不是纯纯让他下不来台吗?
顾易秋一股怒气憋在胸口,碍于连印池还在这里,又不敢对顾听唯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只能假意责怪,“你看看你这身衣服,这么旧了还穿着见王爷,真是不知礼数。”
他说完还朝着连印池俯了俯身,“让王爷见笑了,是下官以前疏忽,对王妃的教导不够,才让他在这种日子还如此随性,请王爷勿怪。”
顾听唯和连印池对视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翘。
想让他背锅?他顾易秋也配?
“父亲。”
“你别说话。”顾听唯刚开口,就被顾易秋回头瞪了一眼,他本来想说的是闭嘴,可当着摄政王的面,他到底还是没敢,“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养,生了风寒嗓子容易疼,你看你现在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少说话比较好,你现在是王妃了,身体最重要,好好养着就是。”
顾听唯顶着顾易秋的目光,良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父亲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得了风寒,您是不是记错儿子了?”
顾易秋:“……”
“胡说,我就两个儿子,如何会记错?”顾易秋背对着连印池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顾听唯,“王爷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是不是胡说马上就能知道,我怎么敢欺瞒王爷。”
第24章 祖师爷
这附近最近的大夫就是他昨天叫来的那位,为了防止日后顾听唯瞎说话,他昨日就给了老大夫一大袋银子,跟他说不管今后是谁问起,都要说顾听唯昨日就是生了风寒,老大夫收了银子,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所以此刻顾易秋并不是很怕。
顾听唯见顾易秋的脸色大多是怒色,浅浅露出一丝并不多的心虚也很快就消失不见,大概猜到昨日的老大夫应该是被收买了。
还行,不是太蠢,果然混官场的人多少还是会有些脑子的,这样也好,不然对付起来太轻松的话,将来成功了可能也没那么大的成就感。
“父亲。”顾听唯的嗓音还是哑着的,他垂眸握住自已旧衣的衣角,“我今日并不是故意要穿这件衣服的,只是昨日那件衣服被您……”他故意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改口,“脏了,已经没法穿,我这才换了一身,可我那箱子里又确实没有多少好衣物,有些甚至已经被虫子嗑出了洞,我想着您说今日不允许我出门,我这才随便找了一件还算能穿的,没想到给父亲丢人了,是儿子的错。”
他这一副乖巧又可怜的样子,任谁看起来都不由的心软起来,除了顾易秋。
只是还没等顾易秋开口,薛管家就从后边直接窜到床前,握住顾听唯紧紧攥起来的手,声音悲怆的让人动容,“哎呦我的王妃呦,这才不到一日,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顾听唯:!!!!!
饶是他再能演,再能装绿茶,这会儿在薛管家面前,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这是茶茶的祖师爷吧!!!
“薛,薛管家。”顾听唯神情出奇的茫然了一瞬,“让,让薛管家担心了。”
正如薛管家所说,他离开摄政王府才不过一日,再瘦又能瘦到哪里去,他总不至于是个气球,这一天时间就漏气了吧。
薛管家知道顾听唯和他们家王爷有自已的计划,但这并不影响他一颗全心全意想为他们家王妃出气的心,“老仆怎么能不担心呦,你看这小脸白的呀,昨日好吃好喝喂完了以后,明明脸色都已经好了起来,怎么现在又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薛管家这话倒是没说假,顾听唯现在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他本身就比较白,这一没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快要透明了一样。
连印池抬眸看了两眼,眉头微微锁了锁,“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游一从后方站出来,“已经叫游三去请了,应该快了。”
顾听唯淡淡的抿着唇听他们说,自已也不回话,天知道,为了让自已看起来像是被摧残狠了的柔弱病秧子,他做了多少努力。
今日他早早的就从床上爬起来,为了让自已看起来惨一些,翻箱倒柜的找出这么一件旧衣服,原主的衣服确实不多,但也没像他说的那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是顾府衣物这些小事都是王氏负责,他料定顾易秋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能穿的,所以才敢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撒谎。
至于自已面色苍白,那就更简单了。
他身体虚,这已经成了摄政王府和顾府公开的秘密了,这么虚的身体,他做了一早晨的运动,俯卧撑,仰卧起坐,高抬腿跑,他甚至还做了一百个蛙跳。
别人现在看他什么样子顾听唯不知道,但他知道,早上那一套下来,他眼前又是发黑又是发绿,脑子空的一塌糊涂,原主给他仅剩下的半条命,让他一通折腾,又折进去一半。
他现在白吗?白就对了,这么拼命还没有点儿效果,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他脑子不好。
不过故意归故意,茶还是要茶的,“薛管家,你别怪我父亲,我父亲也是为了我好,他昨天还叫人给我熬了人参须子汤,说是要给我补补呢。”
人参,须子,汤,重点是人参吗?重点是须子!
人参汤就人参汤,须子两个字有必要加?顾易秋气的手直痒痒,心里暗骂顾听唯是个蠢货,可薛管家是谁,从顾听唯眼中无意露出的小得意他就知道,这人应该就是故意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出给他看的,他们家王妃的忙,他哪有不帮的道理。
薛管家面色一凛,“须子?那能有多少营养。来人,把给王妃熬的汤端上来。”
他转头一脸心疼的对着顾听唯说,“这是一大早老仆叫人给您熬的,里面有千年的人参,还有万年的雪莲,都是大补的,您多少喝点儿,我们慢慢养。”
顾易秋面色一讪,被“万年雪莲”四个字打击的体无完肤。
和顾易秋正相反,听到雪莲,顾听唯眼睛一亮:哦呦,还有这等好事。
连印池:“……”
摄政王府给顾听唯熬了人参雪莲汤,为什么他不知道,别说早晨没给他盛一碗,甚至都没有人来跟他说这件事。
怪不得薛管家早晨忙忙活活那么久,原来不止忙着聘礼的事,还忙着准备顾听唯的吃食。
身为摄政王,王府中的人就这样“叛变”了,这让他心里瞬间腾起一股不知道叫什么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