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连霁允才松下一口气,“皇叔,这宫中不太平。”
他虽小,可打小便喜欢在他父皇批折子的时候坐在他腿上跟着看,也因此能看出不少问题来。
“父皇还活着的时候一切都还好,父皇一走,外边那群奴才也变了。”
有为了活命的,有为了钱财的,好多人都不看好他能坐稳这个皇位, 前几天甚至还有奴才在他耳边吹风,说他皇叔这次回来恐怕就是来夺权的。
他当时听了这话,只觉得大家好像都在提醒自已应该有危机感的,毕竟这是他父皇留给他的位置,可一想到他皇叔,他又觉得若是他皇叔来坐这个位置好像也并无不可。
父皇曾说,大汲是百姓的大汲,皇上是百姓的皇上,只要这天下能够君圣臣贤,海晏河清,谁来做这个位置并无区别。
而他皇叔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安邦定乾坤,这样一个人来当皇帝,怎么就不行呢?
“外边的人你不必担心,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这宫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有我来解决。”连印池认真道,“不过你也不能懈怠,项太傅是有真才实学的,你要跟着好好学。”
“是,我知道。”
连印池纠正,“以后要称朕。”
连霁允皱眉,“和皇叔在一起不必注重这些的。”
“不可。”连印池坚持,“你也说了,宫中现在不太平,你从现在开始不仅要担起皇上的责任,还要时刻注意作为一个皇帝的威严,这个时候若是被人拿到些其他说辞,只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连霁允是想反驳的,可是他又深知他皇叔说的话是对的。
若他皇叔想要这个皇位那还好办,若是不想要,那些自已不曾在意的东西还真就要格外注意。
“他是谁?”连霁允无法反驳他皇叔,就只能将话题落在下面站着的人身上。
连印池:“刑家老大。”
这个连霁允倒是听过,“他是刑晏?”
连印池点头,“从现在开始,他会跟在我身边,一年以后若他还在,那他就是你的人了。”
连霁允抬起头。
他知道,他皇叔亲自带在身边的,从来都是从年纪尚小的孩童里面选出来的,这刑晏今年已然十三,也不知道是否靠得住。
像是察觉到连霁允在想什么,连印池解释道,“若是论安全,暗卫理应是排在首位的,可他们的身份不如刑晏,今后若是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保护你,刑晏是最好的人选。”
连霁允点头,表示明白。
但他还是站起来,走到比他高上不少的刑晏面前,“就他,能保护得了朕?”
这宫中今后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即便他父皇和皇叔的人不少,但只要还存在有异心的人,他的命就无法得到保证。
同样都是孩子,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个刑晏经过一年的时间就有能力护住他。
上位的连印池还没有说话,就见刑晏拱着手微微垂首,“皇上放心,若明年刑晏有幸撑过王爷的考验,那以后刑晏的这条命,便是皇上的。”
连霁允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说命是他的大有人在,但唯独面前尚幼的刑晏说出这句话,让他头一次有了可以相信的感觉。
“那,朕便等着你了。”
第213章 古代番外二
同连印池一样,连霁允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做这个皇上。
他见过他父皇彻夜不休的时候,见过他皇叔为了护他被人中伤却只能硬生生忍耐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或许一纸诏书将皇位让给他皇叔或许会更好一些,可他又明白,这天下如今虽姓连,却是他连霁允的连,而不是连印池的连。
他觉得无所谓甚至更好的决定,在外人眼中看来,只可能是他皇叔处心积虑的结果。
他皇叔不止是大汲的守护神,也是他连霁允的守护神,除非他死,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让他皇叔一辈子背负着这种骂名。
可能是这世界上只有他皇叔一个亲人在了,连霁允从一开始就格外的懂事。
他皇叔让他学治理天下,他便可以在御书房坐到日渐西沉,他皇叔说君子六艺皆不可废,他便去学习射箭哪怕手指都被磨出水泡也绝不叫屈。
连家人擅长忍耐的性格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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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王爷说明日早朝后他来同您一起用膳。”御书房内,伏喜恭恭敬敬的站在下边。
“知道了。”连霁允埋头在奏折里,闻言头也不抬,“去吩咐御膳房,明日早朝后的膳食多做些皇叔喜欢吃的,还有,叫左安进来一趟,朕叫他有事。”
六年过去了,连霁允已经从当初七岁的娃娃长成现如今能独自面对朝中大臣各种刁钻的问题的合格皇帝了。
而刑晏也成功通过了连印池的训练,在第二年春季再次进了皇宫,以贴身侍卫的名义一直守在连霁允身边。
“刑晏。”伏喜出去后,连霁允挥了挥手叫御书房内其余的人也都赶了出去,没了外人后,放松般的卸了力气,“你觉得左安这人有问题吗?”
刑晏候在连霁允身边,闻言也没说太多,“皇上这么问,心中想必已经有了答案。”
“可皇叔说这人不是好人。”
刑晏跟在连霁允身边五年,哪怕连霁允只是这么一问,他也清楚这人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
“那皇上可有怀疑王爷有不臣之心?”刑晏问。
连霁允转了下脑袋看向刑晏,但依旧趴在奏折上没起来,“你猜朕会不会怀疑皇叔?”
刑晏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连霁允:“所有见过朕的人都让朕小心着皇叔,就连对皇叔那么好的项太傅,也曾暗示过朕防人之心不可无,细细想来,这五年,竟只有你没有跟朕说过任何一句对皇叔不好的话来,也对,毕竟你是皇叔选出来的人。”
刑晏:“属下是皇上的人,永远都会站在皇上这一边。”
连霁允盯着刑晏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半晌,他又将头转过去,“那些大臣若是像你一样都站在朕这边,不天天找皇叔的茬儿就好了。”
在案桌上趴了一会儿,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已的情绪,连霁允便又坐直身体,继续看那些总是在劝他盯着他皇叔是否有异心的折子。
十二岁的连霁允身高抽条的格外的快,又或许是因为连印池平日里对他锻炼的足够多,让他在这个年纪里,有着超乎普通孩子的威严和稳重。
但这个稳重只限于在外人面前,在他皇叔身边,他偶尔还是会变成那个喜欢黏在他皇叔后边的奶团子。
第二日早朝过后,连霁允下了朝便直奔着他皇叔的寝殿而去。
最近几日针对他皇叔的言论太多,他皇叔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称病避了早朝,整日窝在寝殿里。
“皇叔。”连霁允两步迈进连印池的寝殿。
连印池:“来了?”
连霁允点头,来了就先告状,“皇叔今日没去早朝是对的,你不知道,他们一上来就直言你是在装病,明里暗里都在挑拨,说你谎称生病不上早朝是对朕不敬,此举怎么怎么样,说明了什么什么,甚至还有提议想让你交出兵权的。”
在连印池面前连霁允也没忍着情绪,一股脑的全都发泄了出来。
本来上朝就烦,结果还净挑着他皇叔的事儿说,天天说,天天说,导致他现在听到那几个人的声音就反感,甚至觉得还没有伏喜的声音好听。
提到兵权,连印池也不着急,似乎根本就没产生过连霁允会收回他兵权的这种想法。
“今日早朝就没人提起南郊那片地?”
“提了。”
说起正事,连霁允一秒收起刚刚还在抱怨的情绪。
“按照你提前交代好的,魏少卿将南郊被官商强占百姓土地的事当朝说了出来,他还交上来一本册子,上面写了好多个收受贿赂官员的名字。”
膳食备好,连霁允和连印池也不急着吃。
“册子上面的人你怎么处理的?”
连霁允:“坑害了百姓,行为严重的收了家产,充了国库,至于人,已经被收押进大理寺,看看是否还能再审出些什么,那些行为不严重的,朕也挑了几个蹦€€最欢的下令将他们家产都抄了,扒了那身官服,逐出城去了。”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朕这么处理,皇叔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连印池看着连霁允,“你是皇帝,你觉得妥,那便妥。”
“那若是皇叔来做,他们这群人你会怎么处理?”连霁允一心求学,打定主意想要问出个结果。
连印池这个时候倒是没教育连霁允的行为是不是不合规矩,他只是不太明显叹口气,言道,“若是真想学什么,就去问项太傅,我做的决定毕竟是我的,你就算是要学,也应该从帝师那里学,而不是从我身上生搬硬套的找经验。”
“皇叔这话言重了,朕只是觉得自已现在的想法还不成熟,想知道和你比起来差距在哪罢了。”
连霁允这话说的走心,连印池却并未搭话。
他和连霁允的差距在哪?
大概就差在,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淌回来的,而他的侄儿,纵然当了皇帝不可避免的要心狠些,但只要有他在,那种宁可屠了别人全族也要保全允儿的事情,就永远不会落在允儿身上。
“刑晏小我两岁对吧?”连印池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
连霁允没明白他皇叔为什么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是,已经十八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精神了些,“皇叔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想法了?”
刑晏家世不错人尽皆知,但此刻却只是他身边一个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就连他弟弟现如今都进了他皇叔的营中,换成别人,怕是早就心生怨怼,辞官不干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待在自已身边,说是保护自已,便寸步不离的守着。
刑晏此刻就在寝殿门外站着,连印池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他能力有,心思正,放在你身边我的确放心,现在他年龄差不多,担得起官职了,你改日下道圣旨,将禁军统领的位置给他吧。”
“那他以后还依旧住在朕寝殿的侧室吗?”连霁允问。
自从他登基,夜里来刺杀他的人不在少数,连霁允自已都想不明白,皇宫守卫这么森严,他的寝殿更是被层层保护,怎么就能混进来这么多刺客。
“让他再多住一段时间吧。”连印池回。
他回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表面上的确解决了不少想要对付他们叔侄的人,可他心里清楚,浮于表面的都是些小麻烦,那些藏于深处的才是需要彻底解决的。
“皇叔在怕什么朕心里明白,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被人保护的孩子了。”
不过为了能够让连印池放心,连霁允还是应下了,“那就让刑晏继续住着吧。”
反正他的寝殿足够大,侧室住个人对他来说也并无影响。
连霁允既然答应了要给刑晏一个官职,那势必要有个由头,第二日早朝,再次教训了几个试图弹劾他皇叔的老顽固后,又再次提起昨日早朝官商勾结强占百姓土地的事。
一说到这个,好多官员都哑了声。
当年,连霁允这个皇帝年纪还小,一切都要靠摄政王,而摄政王又一直在被以有不臣之心弹劾,这让很多内心不坚定的官员都准备趁此机会大捞一笔。
可谁也没想到连印池还没动作,小皇帝先动了。
眼下册子已经提交上来,上面的人该罚的已经罚了,但大家又都心知肚明,那一本小小的册子上,写的都是皇上早就想处置的人了,至于某些“漏网之鱼”,能不动就先不动,总不能一个清扫,直接让朝堂少去半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