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朝人看去,略略有些惊讶:“你认识我吗?”
确认了温楚身边坐着的就是除夕那晚电话对面的人,程听然又默了好一会儿:“除夕那晚大家一起出来玩,温楚输了游戏,打了个指定的电话出去。”
那通电话刚好是由她指定的,且印象颇深。
三言两语勾起了在座众人的回忆,有当晚在场的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当晚的细节,不禁汗流浃背。
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程听然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气氛一时有些僵凝住。
恰好此时,虚掩包间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温楚已经到了是吗,一会儿让她看看我今晚自带的好酒!”
“€€€€403,是这里没错吧?”
有熟悉的朋友听出这是杨柳的声音。
下一瞬,虚掩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温楚!”一眼看见好友,杨柳兴奋地喊了她一声,“来看看我上周去云南从当地带回来的特色酒!”
她喊完,才发现温楚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劲。
于是目光在包间里绕上一圈,终于发现了就站在对方身后的程听然。
这时候,杨柳的兴奋劲已经下去。
她干笑两声,开始为朋友尴尬:“程听然也在呢……”
紧接着,跟她一起进来的许意宋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咦,秦老师,你也在啊?”
什么!秦见纾也在!
杨柳差点没拎住手里的东西。
她顺着女友的视线追过去,瞳孔震了震,脸上那表情简直比酒吧里的七彩旋转灯还要精彩。
没想到啊,温楚。
玩这么花呢?
第70章 透气
寿星回来了。
包间内方才因为温楚和程听然而引发出来短暂的尴尬, 如天上路过的乌云,前一刻还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后脚被风轻轻一拨, 便飘然离去。
看起来怪吓人的, 实际响两声,刮阵风,就匆匆收场。
热闹的欢愉将这点私人的不快统统掩下, 大家共同粉饰一场太平。
所幸, 程听然来得早, 不和温楚她们一桌。
杨柳拉着许意宋挨着温楚坐下, 一手近距离打探消息:“怎么回事啊!”
她压低了音量,用很小的气声同温楚窃窃私语:“……我是说,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不是还没成吗,这么快就以家属身份出席?
杨柳的眼神在这两个人身上来回飘,亮闪闪的卡姿兰大眼睛里全是对于八卦的好奇。
温楚侧过脸,同样小声:“这是个意外,你别问了。”
说完,她蹙了下眉:“而且我发消息和你说了今晚我会带秦见纾一起来, 也没见你提醒我程听然在。”
杨柳可太无辜了,她眨眨眼:“你发的消息我都还没看,没空。”
“而且我怎么知道她在不在?”
“再说了,之前你对她也没这么抵触啊……”
那能一样吗!
温楚眉心跳了跳, 自己出来碰见程听然顶多就是不理会, 或者是见招拆招, 和秦见纾一起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杨柳说完以后也意识到了这点, 咂咂嘴,不再言语。
说了这么多话, 忽然觉得些渴了。
她端起面前瓷杯看了眼,空的,正张望着在桌上找茶水壶呢,猝不及防和温楚身边的秦见纾对视上。
“……”
杨柳眨眨眼,第一反应是刚才和温楚说的悄悄话是不是被听见了。
结果秦见纾只是朝她莞尔一笑,简单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出来玩,”没杨柳那么多弯绕的心思,许意宋从旁探出头来十分自如地接了秦见纾的话,“你们重南这个暑假高三补课是怎么安排的啊?”
同样是老师,同样是高二升高三,许意宋和秦见纾能聊到一起。
晚餐人到齐了,不一会儿虞思曼这个寿星通知经理可以开始上菜。
中途吃到一半,服务生推了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进来。
热闹的浪潮几欲掀翻屋顶,不知是谁带头先唱起了生日歌,又是谁寿星脸上糊了一块甜腻的奶油。
总之,包间里开始混战。
今晚来的人多少都相互认识,再不济,共友局子上见过几回,所以玩得比较开。
不过大家都很有分寸,奶油这些往脸上招呼,那都是没有带妆出门的人才有的专利。
至于其它化了妆的,手背上、脖子上意思意思。
温楚侧颈处就被来了一下,杨柳更不用说。
秦见纾被跟前有人小心护着,加之性子冷清又眼生,基本没人主动凑过来讨没趣。
去洗手间擦洗蛋糕奶油的时候,温楚不期然和隔间里走出来的虞思曼照上了面。
“寿星果然是重点照顾对象啊。”
她从镜面里扫了一眼虞思曼,低声轻笑。
对方全身重灾,还好备了套干净衣服。
“可不是嘛,这些人平时多好,结果玩疯起来六亲不认。”虞思曼来到温楚身旁站定,挑开水龙头的开关,顿了下,“不好意思啊温楚,之前你发消息来的时候听然刚好和我们在一起玩,我想着你们事也过去那么久了,所以没拦着她拿我手机……”
镜子里,她和温楚并肩站着。
温楚抬眸,看见镜面里虞思曼说话时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在自顾自低头洗手。
事情果真像虞思曼说的那样吗?
她可不信,多半是故意帮着程听然瞒的。
温楚眼眸浅弯起,关掉水龙头:“没关系。”
反正已经这样了。
左右过了今天,和虞思曼那几个不再来往就是。
她想想,等过段时间那个小群也可以退了。
其实早就该退的,她都已经修身养性好几年了。
温楚记仇得很,这句没关系说得心口不一。
虞思曼却看她:“那说好了,一会儿吃完咱们还去KTV,好不容易把你叫出来一趟你可得别说有事要先走。”
温楚笑笑,回应得含糊:“那我待会儿问问我朋友。”
这句明显是敷衍应付的话。
回到包间里,温楚往正和杨柳两口子闲聊的秦见纾身边一靠,自然道:“她们一会儿要去KTV唱歌,你想去吗?”
温楚如果不想去的话,用得着特意再来问自己?
秦见纾心思绕了一圈,已然有了答案。
她看向温楚,漆黑的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沉静的湖水,声音透着薄薄的凉:“去,为什么不去。”
*
秦见纾大概明白李医生口中所指的她的“自私”,是什么了。
因为不在乎,所以从未深思过“喜欢”这种感觉的准确定义。
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这些都不打紧。
可显而易见,若是将现在自己对温楚的这份上心摆在自己之前那几任前男友面前,什么才是喜欢,一目了然。
她不喜欢他们,却又清楚地明白陈知颂之流垂涎自己身上的哪一点。
她明知男人好色本性难改,却佯作看不透,如同在一只笨驴面前钓着根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旁观着瞧他们绞尽脑汁的丑样子。
这些年以来,秦见纾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清了曾经的自己。
是的,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只在意自己的感觉。
这没什么不对。
曾经的她是这样,以后的她也只会变本加厉。
就如此时此刻,程听然坐在另外一侧的沙发上在和其它几个朋友玩骰子游戏,眼神却不错落地盯着正端着麦克风唱歌的温楚。
女人漆黑的瞳仁里,暗藏的情愫快要遮掩不住,缠绵又缱绻,如千丝万缕看不见的丝线藤蔓,一根一根攀缠过来。
只要想到温楚曾经和程听然有过一段甜蜜的恋情,秦见纾心中就泛起无端的躁。
她不喜欢程听然看温楚的眼神。
她想要带温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包间。
她想要温楚那双会说话的笑眼只看着自己,眼里只有自己。
可这些,温楚并不知道。
温楚还在唱歌,唱得认真,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头顶转动的光落进她的眼睛里,像散落的星星。
秦见纾胸腔里挤满了密密麻麻发酸的气泡,这些气泡一颗一颗炸开,顶撞着心口,每一下都在叫嚣、在抗议,在鼓动她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