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恶狠狠的陈邵风,楚音没有害怕,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接过Alex的棒球棍狠狠地敲破陈邵风的脑袋,就像他砸了秦浩那样,但条件不允许,所以他只是用力地挺直了腰板给自己壮胆,问陈邵风想要干什么。
陈邵风咬牙切齿,“秦浩已经进牢子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肯收手?”
楚音垂在身侧的掌心握了起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陈邵风怒骂一声,“你到底跟司立鹤说了什么,他跟条疯狗一样追着我咬!”
Alex率先为好友打抱不平,“你才是疯狗。”他的中文不大过关,骂人也没什么侮辱性,“你个臭猪,臭虫,臭老鼠,滚出我的地盘,不然要你好看。”
楚音抿了抿唇,“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
他说的是实话,但陈邵风当然不信,把他从头到脚地贬了一顿。
这些责骂司空见惯,但楚音的手还是微微地发抖,也开始感到些许呼吸困难。
他嘴巴里分泌出大量的唾液,用力地吞咽一下,对发疯的陈邵风说:“你找我也没有用。”
陈邵风胸膛起伏,“夫妻一场,不要赶尽杀绝......”
大抵是觉得这句话很没有道理也很没有面子,他的脸色更为难看。
楚音一个字都不想再听,Alex和员工合力地把陈邵风带来的人赶走,一阵喧闹后,门口又安静了下来。
日头太毒辣,楚音流了一背的冷汗,快步走回休息室吃药,Alex跟着他,问他需不需要医生。
楚音很勉强地笑了下,“谢谢你,我没事,但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他坐下来,竭力地控制住自己两条发抖的手臂,汗液将他后背的衣料染湿,被凉飕飕的空调风一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司立鹤来得很快。
Alex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他,焦急道:“音流了好多汗,你快去看看他。”
司立鹤加快脚步,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楚音被他吓了一跳,仓惶地抬起头。
眼睛水润润的,但没有在哭。
司立鹤浮动了一路的心稍稍落地,走得太急,他额头也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说话有一点喘,“抱歉,来晚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楚音摇摇头,等司立鹤坐下来,抽出纸巾给对方擦额角的汗。
司立鹤眼睛微亮,很喜欢楚音这种自然而然的接近,但楚音下一秒就给他泼了盆冷水,“天热,你不用特地过来,这里有Alex。”
楚音本意是说Alex是幼儿园的老板,有护着员工的本事,司立鹤大热天地跑一趟很麻烦,但这话落在司立鹤耳朵里却变了另一层意思:楚音不想见他。
他握住楚音的手腕,沉吟,“我不觉得热。”
目光瞄到楚音濡湿的后背,起身在休息室找了干净的衬衫,“我不来,你衣服湿了也不知道换。”
好像来这一趟是专门监督楚音换衣服。
司立鹤把门反锁了,走过去顺着衣摆撩起来,楚音会意地抬起手。
这些小事司立鹤几乎每天都在做,两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等换好了衣服,楚音想了想问:“陈邵风......”
司立鹤觉得晦气,蹙了蹙眉,“别提他。”
楚音小小地哦了声。
见他没有要往下问的意思,司立鹤反倒主动提起,“我卡了度假区的资金项目,把他逼得狗急跳墙。下次我让人盯紧点,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司立鹤不是想邀功,只是想让楚音放心,这样说着,见楚音似乎并未被陈邵风影响,带着很微末的一点期待问:“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尽管已经从张连枝那里听见了过往,但司立鹤还是希望楚音能够亲自告诉他,他相信在以前的很多时刻,楚音肯定有过向他求助的念头。
不过司立鹤很快就意识到让楚音自揭伤疤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所以他立刻改了口径,“比如果果今天的训练小考得了第几名。”
楚音察觉到司立鹤换了口风,他觉得对方在某些程度上比他还要敏感,两人就像扎满了刺的海绵球,非要将彼此刺得遍体鳞伤才能触摸到尖锐下的柔软。
他顺着司立鹤的话,“第二名。”加上限定词,“倒数第二名。”
司立鹤轻笑了声,说果果是狗奶奶的年纪了,不用跟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争名次,倒数第二名也很好,至少还有个垫底的。
是啊,果果已经十岁了,而泰迪的平均寿命在13-16岁,或许在很突然的某一天就会离楚音而去。
司立鹤感到恐慌,他觉得只要果果不在了,楚音也随时会去死。
“死”这个字压得司立鹤的呼吸骤然停了一秒,他很费力地勾了下唇角,说不出话,室内倏地陷入诡异的安静。
楚音吃的药有助眠的效果,药效起作用,很困的样子。
司立鹤搂着楚音躺下来,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雷声大作,轰隆隆两声后,下起了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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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邵风见过楚音不多久,资金终于批下来了。
夏季多暴雨,山中不宜动工,但本来应该在开春启动的项目搁置了一段时间,损失重大,他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地赶往开发区监工。
雨中动工艰难,工程走走停停进行得不大顺利,炸了一半的山头还发生了一场小型泥石流,幸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一阵急骤的暴雨中,驱车外出的陈邵风车子轮胎打滑,不小心撞上了围栏。
车子一路冲下坡,等施工人员赶来救援时,陈邵风一条腿已经被压断了。
消息传回海市的司立鹤耳朵里时,他正在厨娘的视频指导下给楚音做晚餐。
厨娘捕捉到他嘴角的笑容,“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司立鹤看一眼客厅里陪果果玩的楚音,唇角微微翘起,尝了一口浓郁的汤汁,笑回:“今天的晚餐很成功。”
他跟厨娘道谢,把最后一道菜肴放上桌,“可以吃饭了。”
楚音应了声,吃饭的过程却觉得司立鹤很平时不太一样,依旧是很优雅地慢条斯理地用餐,但配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颇有点绝命主夫的感觉。
司立鹤注意到楚音的目光,悠然地问:“你想不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第70章 完结篇下
夏末秋初,两人一狗落地英国。
为了能让果果进客舱,司立鹤包了私人飞机,在香港中转飞伦敦,奔波了近两天抵达司立鹤在伦敦近郊的房产:一栋三层的独立别墅,从一楼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被围栏包裹着私人院子,隐私性高,离市中心只有八公里的距离。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楚音时差还没倒过来,懵懵然地眯着眼,窝在他怀里的果果也昏昏欲睡。
他见到了司立鹤常说的厨娘米娅,一个中等身材,面容和善的女人,四十来岁,她穿着波西米亚花裙,早早地在别墅门口等待,一见到司立鹤就热情地张开双臂,“Tollan,好久不见。”
司立鹤和她拥抱了一下,“好久不见。”
米娅是小麦色皮肤,眼尾有几条漂亮的皱纹,她看向楚音和果果,笑容更灿烂,“我终于见到你们了,Tollan说要和你们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她走上前,给了楚音一个大大的拥抱,“叫我米娅就好。”
楚音很少遇到这么激情四射的人,小声打招呼,“米娅姐。”
米娅蹲下身挥手,“这是果果吧,真可爱。”她揉揉小狗的脑袋,帮忙拿行李推进屋里,边说,“一路过来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上我给你们做我的拿手好菜。”
司立鹤和楚音的卧室在二楼,他们把行李搬上去,楚音走到窗边往下看好奇地打量着新环境。
周遭都是独栋别墅,远处有块小湖泊,他打开窗,清凉的风吹进来,很宜人。
这房屋是司立鹤前两个月托朋友从一个要移民的富商那儿接手的,他也是第一次来,两人换了身舒适点的家居服,到处参观。
四居室,书房健身房应有尽有,后院还修了个圆形的游泳池,只不过现在天气冷了,池子里没有水。
司立鹤对这里很满意,问楚音觉得怎么样。
楚音眼睛转了转,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会有壁炉呢。”
他以前看外国的小说和电影,主角的家里总会有个老式壁炉,等到冬天,放干柴进去烧,火焰烧得木柴劈里啪啦响,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他在说这些时眼睛里罕见地染了点憧憬,司立鹤亲一亲他的脸颊,“那我们修一个。”
楚音只是随口一提,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米娅听见谈话,自告奋勇,“我有认识的工人,Tollan,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米娅是个实干派,第三天就找到了设计师,第五天就开始砸墙动工,不到半个月就完工。
这个时候天已经微微有些冷意了,米娅说要试试看这个壁炉如何,丢了几个红薯进去烤,让楚音盯着。
楚音抱着果果盘腿坐在暖呼呼的壁炉前,光顾着感受温度,忘记了烤红薯这件事,等指挥工人修完草墙的米娅回来一看,红薯变成了黑炭,吃都不能吃。
楚音很愧疚,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好抱歉的,再烤就行了。”米娅拍一下楚音的肩膀,“放轻松,不要活得那么紧张,everything will be ok!”
司立鹤从二楼的书房下来,提醒楚音该吃药了。
楚音决定现阶段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很配合治疗,接过司立鹤递来的药丸和水,咕噜一口咽了下去。
在出国之前,Linda给楚音做了心理评估,确保以他的状态能离开熟悉的环境,但约定好每个月要做两到三次的线上疏导。
全新的环境对于楚音而言是新鲜的,他见到的大部分人都是异国面孔,连交谈都很费劲,更别说有人认识他,这反而给楚音带来了深深的安全感。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往事,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啐他一口。
吃过了药,司立鹤问楚音想不想一起去市中心采购。
半个月以来,楚音都在别墅区活动,只跟几个附近的几个邻居打过照面,他其实也有点好奇异国的风土人情,略一思索,点了下脑袋。
伦敦的九月比海市要冷一些,但天气还算温和。
司立鹤在国内因为工作性质有意加深年龄感,大部分时候穿得都比较正经古板,这时随手套了件灰色的冲锋衣,下身是一条合身的牛仔裤,削弱了些精英气息要休闲得多,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少。
楚音仿佛借此看到了青少年时期的司立鹤,也许再年轻几岁,司立鹤的穿扮会更时髦,走在校园和街道肯定吸引各色目光。
见楚音在看他,司立鹤走过去给楚音正了正薄风衣,一路摸下去摸到手,握了下有点凉,“冷吗?”
楚音摇摇脑袋,和司立鹤一同出了门。
这次出去采购的目标是接下来一周的食材,两人在大型的连锁超市走走逛逛,没一会儿推车就快满了。
楚音总时不时看一眼食材的价格再换算成人民币,司立鹤每拿一样他心里就滴一次血,不禁感慨道:“在这里生活还挺贵的。”
司立鹤忍俊不禁,中途接到米娅的电话,说晚上要炖猪脚,让他们记得买。
饶了一圈没找着,正好有个员工在一旁整理货架,司立鹤想让楚音多跟人交流,撺掇楚音去询问。
楚音是典型的哑巴英语,偷偷拿手机查猪脚的英语单词,听了好几遍读音才在司立鹤满是笑意的目光里磕磕巴巴开口,“Hello,where is the trotter?”
售货员用一种不太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司立鹤笑了出来,跟售货员说楚音要的是“pig’s fe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