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要准备水上迫降吗?”
老机长沉默了一瞬,沉声发出指令:“通知空管,准备迫降程序。我尝试重新点火。”
赵振平按操作规范尝试重启了两次,均无效果。
“我再试一次。”
赵振平捏住引擎侧杆,这一次,他尝试一点一点缓慢推动。
“动了!”贺时屿惊呼。
随着赵振平的动作,仪表盘上的数字也在一点点上升。引擎重新获得了推力,刚才寂静得让人窒息的驾驶舱内重新响起了发动机熟悉的轰鸣。
贺时屿感动得要哭了,他觉得那是他一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赵振平继续推动着引擎杆,一直到推力读数达到80%,无论他怎么推,却再也无法上升了。
但是这80%的动力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劫后余生。
“足够了。”赵振平说,“通知ATC,准备降落。”
鹭江机场已经为他们的降落做好了一切应急准备。机场上方空域已完成净空,所有跑道为他们开放,消防救援应急车辆在跑道边严阵以待。
只等他们降落。
机舱内,师徒二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执行降落程序。
“襟翼1。”
“襟翼1确认。”
“放起落架。”
“起落架已放下。”
……
滴滴滴滴€€€€
一阵尖锐的警报骤然响起。
“超速警报!师父,速度降不下来!”
“检查仪表!”
“油门还在80%!怎么回事?推力太大了!”
眼看两个引擎早就被收回慢车位,然而油门数值仍然高居不下。
看来从刚才被推到80后就不动了,应该是被什么给卡住了。
可是现在他们的飞机距离主跑道只有10公里,他们没有时间排障,更来不及更换其他方案。
只能硬着头皮,以超高的时速,对准跑道俯冲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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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猎人酒吧
一周后。
“算了,我还是回家了。你自己去玩吧。”
Hunter酒吧门口,贺时屿挥了挥手,转身想走。
那一天,他们的飞机最终以远高于进场标准的时速降落在鹭江机场。
降落时由于重力太大,硬是把跑道砸出了一个坑。落地后反推也失效,最终停下来的时候,距离跑道尽头只有十五米。
就差两秒。
再晚两秒会发生什么,贺时屿完全不敢想象。
事故之后,他按公司要求停飞等待调查。
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相比于被砸出坑的跑道、轮胎损毁的飞机、未知的调查结果,眼下全员平安的结局已经算很圆满也很让人欣慰,并且,那天的所有操作在他脑海里已经被反复回忆了无数次,自认为他和赵振平的处理没有问题€€€€
但是,至今已经一周过去了,调查结果迟迟不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表面再平静,内心逐渐放大的忐忑也让他越来越难以忽视。
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去酒吧。
“哎哟我的贺机长,贺大少,来都来了,你就跟我进去吧。你在家里已经憋了一星期了,你是要修仙呢?就算修仙也要过周末啊。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跟我来。”
俞夏不由分说地把贺时屿拉了进去。
俞夏是贺时屿的发小,中学的同桌,大学的校友。如今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贺时屿是飞行员,他是空乘,经常搭班一起飞。两人在机场附近租了套公寓,现在更多了层朝夕相处的室友关系。
事故那天,由于排班原因,俞夏并不在那架航班上,没有经历那空中惊魂的十几分钟。
但是眼看着一起长大的死党从意气风发到愁眉不展,天天把自己关房里不出来,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心说今晚怎么都得想办法让你换个脑子。
俞夏拉着贺时屿在角落里坐下,给他点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
直到贺时屿注意到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色泽艳丽的鸡尾酒杯沿上挂着一只小小的彩虹旗,这才意识到他到底被带来了哪里。
然后他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到底是你要放松还是我要放松。”
“什么地方并不重要,我是带你换换脑子。”
俞夏振振有词。
发小的性取向贺时屿从小就知道。甚至这件事到底是谁先发现的,至今也是两人掰扯不清的话题。
俞夏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天性爱玩。贺时屿帮他递过情书,也为他深夜不归打过掩护,更看过他因为分手流泪到天亮痛不欲生的模样。
贺时屿为他每一次失恋唏嘘叹惋,也为他每一次找到新的朋友而开心,甚至会帮着出谋划策。
但同时,却在自己笔直的直男道路上走得刚正不阿,宁折不屈。
用俞夏的话来说,你跟我混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被掰弯,也是个奇迹了。
“最近怎么样,公司里有什么消息吗?”
贺时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无意识地用手指弹了弹那面小小的彩虹旗。
“我说,都来这里了,你能别再想工作了吗?”
贺时屿闻言叹了口气,眉梢又要耷拉下来。
“哎呀好了好了,”俞夏看不得他落寞的样子,“那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
俞夏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空客总部也派人来了,昨天刚到,周一就要开始介入调查。”
“什么?”
贺时屿讶异地抬起头,“不至于吧,这次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我们也平安降落了,飞机整体都没什么事,只是落地重了点。这种级别的机械故障,民航局、监管局来调查已经足够了,空客中国部不是也来人了吗?怎么,还不够?还要千里迢迢,专程从欧洲总部派人来?这是有多不信任我们?”
“这个我就不太懂了。不过,我听说,本来确实是不需要,只是因为他们有位资深的飞机工程师,最近正好在文莱度假。听说了这件事,就想顺路来看看。”
“工程师?”
“听说还是个大佬级别的,参与过空客好几种新机型的设计,对这次故障原因很感兴趣,所以就……”
俞夏摊摊手。
大佬?
贺时屿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有点秃顶,不苟言笑的老头。正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
本来这种事情就牵扯到多方利益,公司最终会怎么定性他心里也不太有底。现在又有一个敏感身份牵扯进来,结果就更难说了。
贺时屿越想心里越沉重。
引擎故障的原因可以很复杂,可是从飞机公司的立场来说,怎么可能轻易承认是设计上的问题……
难保他们不会想尽办法推卸责任。
俞夏看着贺时屿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安慰道:“你别担心了,你不是自己也说了,你和你师父操作没有问题?结果也是好的,无论最终什么结论,怎么也不可能是你们背锅。调查总归会结束,你很快就能复飞了,相信我,你日思夜想的机长不远了。”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
贺时屿叹了口气,“我是担心我师父。本来想着,他飞完这趟就能圆满退休了。一位这么德高望重的老机长,四十多年的安全飞行记录啊,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一次,给他职业生涯留下什么污点。”
贺时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说:“而且,本来这次回程应该由我主飞的,如果当时是我来飞,也许都不会……”
“这你就太玄学了吧,现在事故原因都没调查清楚,你怎么知道?也许如果你来飞,遇到的问题更严重,你们都……”
俞夏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嘴,“呸呸呸,我不是那意思!我喝多了,你别跟我计较啊。”
说完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贺时屿的,然后一饮而尽:“我有罪,我干了。”
贺时屿被他逗笑了,他看了一眼一杯酒下肚眼神开始四下游移的俞夏,“你去玩吧,别陪我了。看上谁了赶紧走,我不想耽误你找男人。”
“不行,我今晚就是来陪你的。男人算什么,哪有你重要。”
俞夏嘴里说着,眼神却像拉了丝般投向某处,根本收不回来。
贺时屿撇撇嘴,顺着俞夏的目光看去。
只见他们隔壁的卡座里,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一身黑色,隐藏在酒吧暧昧的阴影里。
明明看不太清,贺时屿却无端觉得那人气质很独特。
那人独自对着一杯酒,似乎是在发呆。虽然已经很低调,但独特的气质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是很招眼,不知道已经吸引了多少人想要或已经尝试来搭讪。
旁边的一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搭讪没成功,有点悻悻地站起身走了。
贺时屿转头看了一眼俞夏:“怎么,看上了?”
“还不错。”俞夏咂咂嘴:“不过可惜,我和他撞型号了。”
贺时屿:“?”
俞夏突然拉回目光,一脸暧昧地看向贺时屿:“不过,如果是你这种大猛1,估计有戏。”
一边说,还一边故意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贺时屿的小臂。
贺时屿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我再说一次,我是直男,宁折不弯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