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雪藏我?”他在确认刘禾的意思。
“不是我,是公司。”刘禾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还有三年的合约,如果想另谋高就,那就付三千万违约金吧。”
三千万……
郁楚脑袋“嗡”了一下,十指无力地蜷在一起。
娱乐圈就是个高级猎场,“适者生存”那一套在这里根本吃不消,猎物唯有懂得如何讨取猎人的欢心,方可存活下来。
郁楚生了副清俊莹秀的好皮囊,天仙似的一个人儿,让猎人闻见了香,于是竞相争夺。
偏他浑身带刺儿,把试图靠近的人都扎出了血。
如今猎人恼了,便端出上位者的姿态,毫不留情地剥夺了他的生存权利。
事到如今,已无回转的可能。
郁楚并未乞怜,他知道有些讨巧的话说出来就是自取其辱,所以没有给刘禾多余的眼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奚晓晓候在门外,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真切。郁楚出来时她一句话也没说,默默跟在他后面,直到乘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奚晓晓才出声问道:“郁哥,要回家吗?”
郁楚面无血色,整个人头重脚轻,反应似乎也比平时慢了半拍。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在他身旁缓缓停下。
不多时,副驾驶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
男人来到郁楚身前,微一颔首:“郁先生。”
郁楚凝眸看他,没有应声。
伍祈笑了笑,旋即打开后座车门,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郁楚视线移向车内,看见了梁絮白端坐的身影。
伍祈笑容不减,姿态依旧客气。
郁楚不清楚梁絮白为什么会找他,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如果不上这辆车,梁絮白断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罢了……
他此刻实在没多少精力和这些资本家斡旋,转身对奚晓晓简单交代几句后就步入了车内。
车门合上,升降电视迅速舒展,将前后座隔开,形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梁絮白穿着修身裁剪的西服,五官硬朗,模样风流,倒真有几分精英的样子。
郁楚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一如昨晚在宴会初相见那般,唤他一声“梁总”。
有礼有节,却又有几分疏离,“您找我有什么事?”
郁楚太过瘦薄,一截腰韧柳也似,被白色T恤衫勾出的线条不堪一握。
灯光暖黄,在他脸上柔柔地铺陈开,仿佛是洒落在江南小镇上的一€€雪,不带半点烟火气。
双瞳乌黑,目若朗星,却又有几分勾人心魄的魅力。
梁絮白与他对视,冷不丁想起这双眼睛在昨晚是盈满水光的。
那些失控的画面如浪潮袭涌而来,水葱儿似的人,在自己怀里泣声绽放。
梁絮白全然忘了要见郁楚的初衷,直愣愣地盯着人看,恁是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才错开视线,掩饰性地清咳一声,说:“昨晚的事已经查清楚了,与你无关,我不会追究的。”
令他意外的是,自己一觉醒来,竟发现郁楚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让粱三少爷没由来地涌出一股被人睡完又抛弃的……不爽。
郁楚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不由往车窗挪去,寻找到着力点后,尽量让自己保持端坐的姿势:“多谢梁总宽宏大量。”
嗓音清凌凌的,带着几许少年人的鲜活感,又夹杂着玉石的温柔。
梁絮白尽量不去回想他昨晚的哭声,转而从吧台下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郁楚:“这是我的体检报告,昨晚……咳,你看看吧。”
郁楚象征性地接过报告,一边给奚晓晓发消息让她把自己的体检报告发过来,一边说道:“梁总稍等。”
梁絮白正襟危坐,暗自在脑海里盘算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虽然昨天确实把人欺负狠了,但绝不能让郁楚借此机会讹他。
……也不是不能讹,但不可以太过分,比如弄点资源什么的,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
如果€€€€
我是说如果€€€€
梁絮白捋了捋思绪,暗道,如果郁楚非要粘着我,要求三天两头见个面之类的,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答应得太爽快,否则郁楚会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
思及此,梁絮白不由翘起了二郎腿,食指在膝上轻快地敲打着节拍。
他盘算一番后淡定自若地开口:“这事我已经不计较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以后若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大概不会再有来往了。”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绝,给郁楚留足了提要求的空间。
可是车厢内寂静如初,无人应答。
梁絮白以为郁楚在害羞,开不了这个口,忍不住侧目瞧去,然后惊讶地发现对方竟靠着车窗睡着了。
眉心深锁,似有些难受。
他定睛一瞧,适才发现郁楚的面颊浮有一层不正常的红,额角和颈侧全是细密的汗珠。
梁絮白往那边挪去,抬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
……发烧了。
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梁絮白,却在此刻后知后觉地涌出一股愧疚感,遂疾声吩咐司机:“去医院。”
微顿片刻,又改了口,“算了,去我那儿。”
第3章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短暂地冲散了渝城的暑热。
郁楚醒来时天光已暗,陌生的环境让他的思绪短暂宕机,直到主卧的门被人推开,他才倏然回神。
梁絮白早已脱掉正装,换成了浅灰色的居家服,门口橘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愈发显得皮肤黝黑,硬朗壮硕。
他反手关好门,缓步来到床旁坐定。
半晌,梁絮白伸手去触郁楚的额头,却见郁楚警惕地往床内挪去,双手揪紧了被褥。
梁絮白识趣地收回手,说道:“你发烧了,昏睡了很久。”
郁楚明白过来他方才的意图,绷紧的神经得以舒缓:“给您添麻烦了。”
梁絮白的目光落在那双浓黑的睫羽上,静默片刻后再度开口:“我给你抹了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郁楚闻言,身体猛然一颤€€€€
抹药?
抹哪儿的?
用什么抹的?
他下意识朝那双修长粗粝的手指看去,尾椎蓦地发麻。
但仔细一感受,确实比早上那会儿要舒坦许多,便如实回答:“好多了。谢谢梁总。”
这个话题太容易擦枪走火,为了避免事故发生,郁楚立马点开奚晓晓的聊天页面,将自己的体检报告递与梁絮白过目,“您看一下,这是我的体检报告。”
男人象征性地扫了一眼,很快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郁楚避开他锐利的视线,淡声开口,“除体检报告之外,梁总今天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梁絮白回忆起自己在车上说过的话,还在犹豫要不要换个更委婉的说辞时,嘴巴已经先脑子一步,完完整整地复制过来了:“酒店的事我已经不计较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以后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大概不会有来往了。”
郁楚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他从没想过要纠缠梁絮白,更何况梁絮白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彼此好聚好散,这才是成年人处理一/夜/情应有的理智。
郁楚掀开被子缓缓滑下床,对梁絮白毕恭毕敬地说道:“很抱歉给梁总造成了不便,我就不打扰了。”
梁絮白见他摆出一副誓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心里莫名不爽,于是赶在他挪步之前挡住了去路:“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餐,你吃点再走也不迟。”
€€€€顺便再想想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比如要资源什么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郁楚抬眸,欲回绝他的好意:“不€€€€”
“你出了许多汗,先去洗个澡吧,然后我带你去餐厅吃饭。”郁楚刚一开口,就梁絮白打断了,他的语气异常坚定,不由人拒绝。
只是吃饭而已?郁楚皱紧眉心,甚至合理怀疑自己洗完澡又要被欺负。
不等他开口,梁絮白已经疾步走进衣帽间,取来一套崭新的衣服,“尺码可能有点大,不过裤子可以系皮带,能穿的。”
郁楚还在犹豫,肚子却非常应景地给出了回应,而且T恤衫被汗液浸透,黏糊糊贴在身上确实不太好受,他索性承了梁絮白的人情。
“谢谢梁总。”说罢接过衣服,转身往浴室走去。
他们此刻所在的别墅坐落于渝城着名的银杏山庄€€€€清月湾。清月湾是梁氏的产业,方圆几十里地仅此一幢建筑,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强,是粱老爷子送给梁絮白的成人礼。
梁絮白爱热闹,平日都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几乎很少踏足清月湾。
听说他今天来到这儿了,佣人们风风火火地从老宅赶过来,照顾得格外仔细,唯恐惹了这位爷不高兴。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三少爷似乎……挺开心的?
餐厅内灯光柔亮,气氛异常宁静。菜肴颇丰,多以清淡为主。
郁楚埋头吃着汤羹,两腮微微鼓,莫名有些孩子气。
他的手白皙修长,握住筷勺时手背骨线尤其突出,是时下手控党最喜爱的一款。
因刚洗完澡,身上还残存着些许潮气。周身皮肤被喂饱了水,更显莹润。
大概是梁絮白的视线太有实质,郁楚被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问道:“梁总为什么一直看我?”
梁絮白一顿,义正辞严地辩驳着:“没看你,别多想,我只是担心你浪费粮食。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郁楚:“噢。”
梁絮白:“……”
什么态度!这是什么态度!搞得好像他有多不正经似的。整个渝城的人都知道他以前去少林寺练过,出了名的柳下惠,坐怀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