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你会害怕吗?
车轮滚滚,日头转到头顶上方。
“吁~”秦飞燕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此处休整半个时辰再出发。”
镖局的人行动迅速,等鹿笙伸着懒腰下车的时候,他们已经搭好了简易的石头灶台。
秦飞燕动作娴熟的架锅炖菜,起身看到走过来的鹿笙后,笑着问道:“这一路颠簸可是不习惯?”
“还好。”鹿笙笑着回她。
牛车、马车、驴车、一直突突突的拖拉机、山路攀爬的越野车,高低起伏的弯轨火车,鹿笙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坐过,对于偶尔颠簸的马车毫无半点不适。
锅里咕咚咕咚冒气小泡,鹿笙看了一眼,腊肉和土豆、白菜、豆腐、豆角等零零总总七八样蔬菜。
不愧是常年奔波在路上的镖师,不管是食材还是器具皆是一应俱全。
“再炖上一会就能吃了。”秦飞燕笑着道。
“没想到出门在外还能吃到这样丰盛的饭菜。”鹿笙说着竖起大拇指。
“哈哈,常年在外行走,备得要足一些。”
隔着大锅不远处,布衣丫鬟架起了一口小锅,与车夫二人,一人烧火一人看锅。
鹿笙粗粗地看了一眼,那丫鬟刀工又齐又快,而车夫看着瘦弱,可半挽着的袖口下肌肉扎实,搬运石头的动作轻松又沉稳有力。
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毫无身手的普通随从。
想到这,鹿笙将目光移到了远处的马车,那马车的车帘依旧封的严实,未露半丝缝隙。
鹿笙微微挑了挑眉,隐约觉得那马车里的主人有些不同寻常。
“燕姐姐可见过那位雇主小姐?”鹿笙问道。
“见过的,北街裁缝铺子梁老板的独女,上个月梁老板意外病逝,她在滨河县没了依靠,便准备去投靠钦州的姨母。”
察觉出鹿笙的疑虑,秦飞燕说着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丫鬟和车夫,敛了敛眉,压低声音道:“这丫鬟和车夫,据说是她姑母派来的,我今天瞧着,应该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她从十几岁就跟着父亲走镖,看人极准,一眼便能分辨出习武之人与旁人的不同。
这种普通的搬家差事,镖局每年都会接上五六趟,也有人除了镖师,同时再雇上两个强壮的护卫同行。
所以早上秦飞燕看到这俩人也没觉得太过诧异,毕竟梁小姐孤身一人携带着家财上路,派两个会功夫护卫跟着的确更稳妥。
见着菜炖得差不多,鹿笙回车上拿了准备的烧鸡和胡麻饼与镖局的众人一同分了吃。
吃饭间,一行人有说有笑,鹿笙也将这些人认了个全,五个镖师除了秦飞燕,还有一对龙凤胎姐弟,杨欢和杨乐,车夫老杨是她们的叔父。
另外两个男镖师分别是不太爱说话的严华和特别话痨的苗方。
苗方不仅话痨,还是个颜控,看到鹿笙和祁枕书后,跟着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了一阵,结果在知晓俩人早已成婚,还有一个女儿后,长吁短叹的叫嚷着漂亮的姑娘都已嫁为人妇,实在让他痛心。
最后被秦飞燕和杨欢一人一脚,踹得连连告饶,主动承包了打水刷锅刷碗的任务。
用过饭后,车队再次启程。
山里的天,娃娃的脸,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山风骤起,乌云滚滚。
眼见大雨将至,秦飞燕凭着经验迅速寻到了一处巨大的岩躲雨。
雨急风骤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经过刚刚的大那场雨,山路变得泥泞,还是拖慢了行进的速度。
原本半个时辰的山路,愣是走了近两个时辰。
天黑前到达华阳县的计划被打乱,秦飞燕无奈只得领着众人找了一处废弃的驿站落脚。
驿站荒废许久,房子的屋顶和墙壁都已破败倒塌,根本无法住人,好在院墙还算完整,能防御夜间出没的野兽。
将她们安置在院中的空地,秦飞燕带着镖师们搬了些石头,将院墙坍塌的一角重新垒好。
闲来无事,严华和苗方去打了两只野鸡和一窝兔子,又过一会,杨欢和杨乐拖着一条十来米长的大蛇进来,笑嘻嘻地让秦飞燕帮忙剥了蛇皮炖汤。
鹿笙和祁枕书出门拾柴火,刚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多野味,鹿笙乐滋滋地帮着她们一起处理起来。
祁枕书生了火,一转眼看到鹿笙挽着袖子,三下五除二帮着秦飞燕剥了蛇皮,惊得直接僵在原地,直到手中的烧火棍掉落,险些燎到了自己的裙摆才回过神来。
急忙忙扑灭了脚边的火星,祁枕书仍是睁大眼,死死地盯着鹿笙的动作,只见她手起刀落,动作熟练地将大蛇剁成段。
一双深棕色的瞳仁颤了又颤,直至越发幽暗深邃,才渐渐沉静下来。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面不改色地剥掉十米长蛇的蛇皮?
伙夫?捕蛇人?猎户?镖师?刽子手?
想起方才在马车上的那个眼神,祁枕书否定了这几个猜测。
上过战场的兵卒?还是杀手?
鹿笙,你究竟是谁?
相比于祁枕书的震惊,一直走南闯北的镖师们却只是在稍稍得惊叹鹿笙的胆量后,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带来的混合调料。
她们烤东西最多放些盐巴,从没想过还可以将各色香料研磨调和用来烤肉。
一个半个时辰后。
“晚上的天气太凉,喝一碗蛇羹暖暖身吧。”鹿笙端着一碗炖好的蛇汤递给祁枕书。
祁枕书神情滞了滞,才收回自己脑海中复杂翻飞的思绪,抗拒地摇了摇头。
鹿笙细细观察她的神情。
早前在车内,鹿笙钳制住祁枕书手腕时就已醒过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祁枕书的震惊,只是她当时不知该作何解释,便用懵懂的状态糊弄了过去。
她假意翻身睡过去,其实脑子却清醒无比。
早在那日在天音阁外,祁枕书问她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时候,鹿笙就已知道,祁枕书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是已经察觉出她的不对。
那天她在外面转了很久,一是想如何与祁枕书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另一点,更为主要的一点,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枕书,她害怕祁枕书会直接问她,她到底是谁?
穿到这具身体里的这些日子,是鹿笙近十几年最放松与惬意的时光,她不知道如果坦白自己的身份后,祁枕书会作何反应?
一个古代人,她会相信灵魂穿越吗?
她会不会被当成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
会不会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把火烧掉?
又或者即便祁枕书相信了她的说法?
那她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自己留在家中吗?
当天夜里,祁枕书问她是不是有旁的话要对她说时,她有过一丝犹豫,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她又胆怯于说出自己究竟是谁。
即便祁枕书能接受她是一抹孤魂,但能接受她是个满手沾满鲜血的人吗?
所以就算她敢于坦诚自己是谁,可又惧怕于全然坦白自己的过去。
既然还是要隐瞒,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鹿笙原本打定主意,只要祁枕书一天不戳破,她就装作自己还是原来的鹿笙。
但人心易变,贪心不足。
在察觉到祁枕书对自己逐渐的态度转变,感受着来自于她的关怀后,鹿笙自己开始不满足于这样的隐瞒。
想让祁枕书了解真实的她的想法,在她的心底薄茧而出,日甚一日地不停歇滋养疯长。
她想要跟祁枕书更进一步,不只做名义上的妻妻。
在假寐的时候,她思虑良久,不如就趁着这一趟出门,让祁枕书了解更多更真实的她。
也可以借此来观察祁枕书的反应。
所以在刚才,她明知自己杀蛇的举动会让祁枕书震惊诧异,也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帮着秦飞燕做了蛇羹。
以祁枕书的脑袋,应该已经能猜出她原来的身份并不普通了吧?
察觉到她的抗拒,鹿笙暗自叹了一口气,收回伸出去的碗,又装作平常那般无异地说道:“那我给你拿胡麻饼和烤……”
“我自己拿就好。”
祁枕书起身打断她,朝着秦飞燕她们走过去。
鹿笙眸光暗了暗,低头看向手中的蛇羹,自顾自又有些破罐破摔地吃起来。
祁枕书拿着饼回来,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鹿笙的身旁。
两人一时无言,各自默默吃着手里的食物。
篝火熊熊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地爆裂声,红色的火光跳跃,吞噬着剩余的柴火。
鹿笙有些后悔自己在车上做的决定。
祁枕书这样一个读圣贤书,满身清风的人,又怎么能接受来自黑暗又满身泥泞血污的人呢?
鹿笙捏着筷子,忍着喉间的涩意,咽下最后一口蛇羹。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直接与祁枕书明说?
要不还是等回了滨河县再说吧?
嘴里仿佛含了一只蛇胆,苦涩的滋味在口腔散开,侵蚀着鹿笙的舌尖的味蕾。
“笙妹妹。”苗方笑呵呵地走到篝火旁对着鹿笙说道,“刚刚老严又打了一只野鸡,劳烦你再帮着咱烤一下。”
“诶。”鹿笙面上带上笑颜起身回道。
“燕姐那手法太差了,刚烤了一只兔子都没法下口。”
“苗小方,你小子又皮痒了是吧!”秦飞燕打了一个石子冲着苗方飞过来。
苗方一个闪身避了开来,秦飞燕又举着个木叉叉向她们走过来,苗方迅速猫着腰躲在鹿笙身后,躲避着她的动作。
左右躲了两下,苗方正得意洋洋对着秦飞燕做鬼脸,结果鹿笙直接一个下蹲从俩人之间撤了出来。
秦飞燕抓住机会,直接一叉子打在苗方的屁股。
苗方嗷地一嗓子,揉着屁股蹦来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