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笙闻声望去,就看长宁郡主穿着一身银白柔绢菊花刺绣长裙,向二人这边款款而来。
长宁郡主依旧是白纱遮面,但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出薄纱下的精美容颜,她的眉角微弯,携着一抹雍容大方的浅笑。
“郡主。”
“郡主。”
鹿笙二人与她垂首见礼。
“想来祁秀才也是猜出,这第一道题的谜底不是那门口的菊花灯。”长宁郡主侧头看了一眼二人身旁的方灯,语气颇为赞赏道,“不愧是滨河县县试魁首,才智卓绝。”
祁枕书心下一凛,面上神色不变,微微颔首,恭谦道:“郡主谬赞。”
而此时的鹿笙亦是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昨日她心里那份异样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
长宁郡主不仅是对祁枕书另眼相待,更是对她早有了解。
但这份了解是什么时候就有的?
昨日?还是那日她们救她之后?亦或是更早,早过她们同行之前?
即便这样的猜测过于离奇,但鹿笙莫名有一股直觉,这个长宁郡主或许在与她们相见之前,便对她们已有了解。
鹿笙侧眸看向长宁郡主,她的笑容清浅得体,仪态端雅大方,面上的白纱更是为她添上一抹朦胧之美。
过往二十多年,鹿笙从不曾在意过自己的相貌,但在这一刻,心底禁不住一丝怅然地颓败。
原主和她的相貌七、八分相似,都是属于眉目清秀的样貌,而这身体年龄更小,眉眼间更显俊俏玲珑,稚气未脱,最多也只属于清纯貌美。
与长宁郡主端方绝丽长相相比,还是远比不上的。
不待她多想,身侧的手便被人轻轻握住,鹿笙怔然抬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这题让我来
橘色的灯光自斜上方落下,落在祁枕书微微凸起的眉骨,一双眸子隐在阴影里,沉不见底。
与她相视一瞬,鹿笙好像感觉到了祁枕书有些不快。
可还没等到她细想原因,就听到她问:“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尾音略微轻扬,带着平日里不曾有的一丝柔意。
“没、没什么。”
仿若一阵清风拂过耳畔,鹿笙心头一颤,竟生出些无措,不敢再与她对视,只愣愣地垂眸去看二人交叠的手。
而这一番动作瞧在祁枕书眼里却另有意味,她眉眼压了压,随即手掌一转,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滑入鹿笙的手心,与她掌心相握。
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来,远远不断传至心间,越发灼热。
转瞬间,心湖如烧开的沸水,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鹿笙的大脑已经宕机。
不管是那抹比不上长宁郡主的怅然,亦或是刚刚察觉到的那一丝不快,全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只纤细白皙的手。
“此处人多,莫要跟丢了。”语气淡然自若,就像是往日里说过无数次一般地温声叮咛。
“哦。”
鹿笙暗暗深吸一口气,被热意蒸腾消散的理智渐渐回拢。
祁枕书提醒道:“不是想要那盏金菊灯?作何在这发愣?”
“你猜出谜底了?”鹿笙惊奇道,注意力完全回到了灯谜上。
“嗯。”与她点了点头,祁枕书与长宁公主微微颔首。
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长宁郡主语气淡雅道:“请便。”
“走吧。”
祁枕书转身牵着鹿笙离开,鹿笙忙不迭侧身与长宁公主颔首道别。
“那谜底是什么?”鹿笙好奇道。
那灯上连一个字都没有,祁枕书是怎么猜出谜底的?
少女微侧着身子,脑袋轻轻歪着,一双黑溜溜的双眸满是探寻,额间的碎发偏向一侧,模样甚是娇俏可爱,与家里另一个粉糯的小团子分外神似。
深邃的眸底泛起涟涟柔光,祁枕书眉梢微扬,开口提醒她。
“那灯上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样东西?”鹿笙低喃着重复了一句,随即眼睛一亮,忍着兴奋小声道:“是蝴蝶。”
唇角爬上一抹弧度,祁枕书点头道,“正是。”
一路破解花灯谜底,在康定坊里来来回回,基本逛遍坊内的所有街道。
这些题从最开始的拆字、看图解密、到后面涵盖诗词、星宿推演、历史典故、农桑节气,简直就是上达天文下通地理。
知道的是在猜灯谜,不知道还以为在参加什么全能人才选拔。
鹿笙也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最后看完花灯就眼巴巴地看向祁枕书,还开小差地去街边买了一盒奶香枣泥糕。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要与祁枕书一起参加这种猜灯谜的活动。
题都是祁枕书答出来的,她一道都没帮上忙。
这样会显得她很笨诶!
鹿笙恨恨得嚼着嘴里的奶香枣泥糕。
俩人来到了第九盏花灯前,这是一个普通的圆形灯,灯上并无半点图画,至于短短的两行字。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八头,下有一百一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看到题的一瞬,鹿笙登时瞪大眼,快速转过身,一把捂住祁枕书的眼睛,兴奋道:“这题我会,这题我会,让我来,让我来答。”
眼前是朦胧的红光,眼睑上是软软的温热触感,一股香甜软糯的奶味萦绕在鼻尖,祁枕书蓦地一顿。
耳边的嗓音脆若银铃,惊喜的欢愉中夹杂着娇软的甜腻,让人生不出半点拒绝的心思。
“好。”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祁枕书顺从的闭上眼,轻声道,“我不看便是。”
“嗯、嗯。”鹿笙欢快地应着,临拿开手之前又叮嘱了一遍,“你看着就行,我来算哈。”
语气认真得过分有趣。
“我知晓了。”祁枕书温声应道。
得了她的肯定,鹿笙松开手,转头认认真真地看花灯上的题目。
鸡兔同笼用二元一次并不难,但没有草稿纸,鹿笙只能一只手当纸,一只手在上面比比划划,碰到难算的乘除,面上那秀气的小眉毛就跟着一蹙一蹙,十分灵动活泼。
祁枕书看过一遍题目后,便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唇角不觉间流露出一抹浅笑。
“我算出来啦!”
鹿笙兴奋地与她说道:“是十九,都是十九只。”
祁枕书故意沉思一刻,才缓缓点头,赞同道:“是十九。”
“嗯,我就说这题我会。”鹿笙眉梢高高扬起,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得意地雀跃。
那双莹亮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笑靥纯真清澈,宛若稚童。
祁枕书被她感染,也忍不住弯了眉。
美人如玉,只轻轻一展颜,似是一朵悄然绽放的仙株,璀璨生光,绚丽夺目。
鹿笙一时看傻了眼。
二人相顾而立,周遭的一切仿若不复存在。
“笙妹妹,你们在这呢?”
苗方爽朗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与人隔绝的静谧,并对此毫无察觉。
“这题可太难了,我们猜了半天,好不容易猜对了十道题,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苗方大大咧咧地走到二人身侧,沮丧又满是遗憾地嫌弃道。
苗方一路跟着大部队凑热闹,一行人边走边猜,顺着指示猜完了十道题。
他们那一堆人,有那么两个领头的,兴冲冲就跑去找闲林山庄的少东家,为了争第一还险些出手打了起来。
“结果人家少东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十道题,没有一道答对。”苗方晃着脑袋,很是不解,“我觉得都挺对的,怎么就错了呢?”
说到这,他才算自顾自的说完,问向一旁的祁枕书:“祁秀才,你知道的多,你猜出什么没?”
祁枕书看向他,淡淡道,“猜出一些。”
“诶?”苗方听得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那鸡兔同笼的花灯,不解道,“你们猜了几个?怎么猜到这个灯了?我们方才好像没……”
正说着话,长宁郡主也走到三人身旁,苗方忙噤声与她问好,长宁郡主微微颔首,便走到灯旁。
见到她的动作,鹿笙才想起正事,忙扯了祁枕书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还差一盏灯呢。”
祁枕书点点头,示意她往着出口的方向走去,苗方见二人走远,也忙跟了上去。
“这十九的意思是什么?从门口数进来的第十九盏灯吗?”鹿笙看了一眼街边杂乱无章的花灯,不解道,“可这灯前后左右都有,挂的也没有规律,也看不出哪个是第十九盏。”
这是她们解题来碰到的第一个数字。
祁枕书正要开口解释,却在抬头看到了要找的号码,便改口道:“到了。”
鹿笙一抬头,便看到路边的屋子上挂着康定坊一十九号,而它的大门前挂着一盏画着各色菊花的花灯,灯上右上角只有两字,无题。
“这是什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一盏花灯,连个谜面都没有。”苗方疑惑道,“你们莫不是也猜错了?”
看到这灯,祁枕书一时也没有头绪。
难不成这十九并非是门牌?可除了门牌,这康定坊内并无与数字有关的物件。
正思考间,长宁郡主也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那菊花灯,浅笑着道:“看来这就是最后一盏了。”
听她这般说,祁枕书便也不怀疑自己前面的题有解错的地方,专心猜测起这道题的谜底。
“无题。”长宁公主凝眉说道,也是不甚明白其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