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雨的个子不算高,背着柳芸有些吃力,这样一路在她后背上颠到医馆,只怕柳芸伤得更重。
“你这样不行,快让南姐抱着芸姐姐,她腿长力气大,跑得更快。”
齐南反应也是快,还没等鹿笙说完,就赶紧将柳芸抱了过来,一路跑着去了医馆。
到了医馆,大夫还没把脉就变了脸色,直言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鹿雨从家里出来就已经吓得神情恍惚,这会听到她的话,更是如遭雷击。
孩子没了!
“您快给看看,我们只要保大人,只要大人能没事就好。”鹿笙赶紧开口问道,“您尽管给开药,千万将人保住。”
有了鹿笙的话,大夫动作利索地给把脉开药,“还好月份不大,大人还好,就是小产太伤身子了,需要好好养着。”
听了大夫的话,鹿雨终于缓过神来,跟着去付了诊金和药费。
大夫开了两颗药丸,鹿雨扶着给柳芸喂下去后,过了半刻钟不到,人就醒了过来。
“芸儿,你醒了?”鹿雨紧紧握着柳芸的手,眼里满是心疼,“可还有哪里难受?”
下腹酸痛难忍,腿间满是冰冷的湿意,柳芸登时心口一缩,紧张道:“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鹿雨愧疚地垂下头。
脑子里轰地一声,柳芸眼前花白,耳朵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孩子没了!
她的孩子没了!!
“芸儿,芸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鹿雨急得带了哭音。
不知过了多久,柳芸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侧过头,直直地看向鹿雨。
“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要一个。”鹿雨急忙拉住她的手,软声安慰道。
柳芸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鹿雨被她看得心里发慌,“芸儿?”
柳芸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里抽出,像是没有听到鹿雨的话一样,目光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鹿笙,“小笙,能不能收留我几日?”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房子,也不想看到鹿雨。
“芸儿,你说什么呢?”鹿雨心下一惊,又要去拉她的手,柳芸避开了她的手。
鹿笙虽然不知道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眼下这样的状况,还是要顺着柳芸这个病人才是。
她将鹿雨拉到一旁,劝道:“她现在身子太虚了,别再让她动气伤了身子,先让她在我那住两日,等回头气消了,你再好好哄一哄。”
鹿雨闻言看向柳芸,柳芸半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小腹。
“劳烦笙姐姐了。”鹿雨收回眼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回家去给她找两身干净的衣服。”鹿笙瞧她这样便说道。
“诶,诶!”鹿雨忙不迭地点头,就往家里跑去。
柳芸的身体不能随意下床走动,鹿笙让齐南帮着叫了一辆牛车,将她拉回了家中。
自从鹿笙搬到主屋,东厢的屋子一直都空着,鹿笙去找了被子,鹿雨赶紧帮着整理床铺,替着柳芸擦洗。
柳芸只默默地受着,等到整理干净后,便躺在床上合上了眼,不再去看鹿雨。
从医馆出来,柳芸除了跟鹿笙道谢,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鹿雨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出了门,守在院子的门外。
眼瞧着落日已经西斜,鹿笙出门去买了一只母鸡,给柳芸熬了鸡汤。
鹿笙留了齐南在家里吃饭,等吃过饭后又去鹿筝家里把孩子接了回来。
柳芸小产,最少也要养上一段时间,这样一来鹿笙原本要去青州的事也被搁置了下来。
翌日一早,鹿笙给祁枕书去了一封信,跟她简单提了一下柳芸的事,怕是要过一阵才能去青州了。
乡试的时间在八月下旬,鹿笙想着如果不行就等到八月她再去青州,多待上一段时间,等到陪祁枕书考完试再回来。
等到八月份,祁枕书考完试,酒坊的大曲应该也可以发酵完成了,到时候可以酿新酒了,她跟着走一遍流程,以后的事情交给鹿华诚就可以。
最后只要等来年三月和九月出了酒,鹿家酒坊便真是有了两款别人都无法轻易学去的招牌酒了。
等以后祁枕书出仕,不管去哪里,她就能把鹿家的酒卖到哪里。
鹿笙把写好的信交给送信的小哥,刚回了家里,就在门口看见了鹿雨。
她的眼圈发黑,显然昨夜并没有睡好,鹿笙心有不忍,“可是吃过早饭了?”
鹿雨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我做了粥,你先吃一口,再给柳芸端一碗过去。”
“谢谢笙姐姐。”鹿雨扯起一抹笑,只是这笑实在有些不好看。
一路看着鹿雨与柳芸从鹿儿庄出来到现在,鹿笙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虽然柳芸没有说,但从昨天以来她对鹿雨表现出失望态度,鹿笙一直看在眼里,也隐约猜出,柳芸的难过应该不只是没了孩子这么简单。
半个月前柳芸曾很是高兴地告诉鹿笙,说鹿雨会辞了码头仓场的活计。
但这么长时间鹿雨依旧还在做着仓监,鹿笙觉得应该是和这事有关。
“鹿雨。”她想了想,又叫住鹿雨。
鹿雨回过头。
“仓场那边,你可是遇到了麻烦?”鹿笙试探地开口问道。
如果彭总督真是如传言那般的人物,鹿笙觉得鹿雨想要退出,也不会是说一说就可以的事。
鹿雨依旧是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
“嗯,没有便好。”鹿笙看着她,神色认真,“若是遇到了麻烦,就跟我们说说,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鹿笙不知道鹿雨陷了多深,但如果她能帮上忙,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谢谢笙姐姐,我知道了。”鹿雨半垂下眼,有些回避鹿笙的视线。
该说的话鹿笙都说了,她也不再多言,就去了屋子里喊女儿起床。
等她领着孩子出了门,刚走到院子,就听到东厢传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阿娘。”小家伙吓了一跳,拉了一下鹿笙的手。
“应该是姨姨不小心摔了杯子。”鹿笙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指着院子里的小石桌哄道,“阿娘给宝贝买了爱吃的糖糕,宝贝自己去吃好不好?阿娘去看看姨姨。”
“好。”小家伙点点头,听话地坐到桌边吃早饭。
鹿笙转身去东厢。
“滚!”柳芸坐在床上,脸色气得发白,指向门口,“鹿雨!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再见到你!”
从看到那张地契开始,柳芸就已经心凉了半截。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鹿雨会骗她,而且不止一次。
借款买房是假,说要卖房也是假,要辞工的事更不用说,怕也真不了。
信任一旦崩塌,柳芸便再也不信鹿雨说过的话。
除此之外,更让柳芸不敢细想的是,鹿雨这房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再退一步讲就算房子是她自己买的,那买房的五十两又从何而来?
正因为此,柳芸一时气急晕了过去,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鹿雨拉着她的手,跪在柳芸的床前不肯离开。
见到这一幕,鹿笙没有再往里走。
等吃过早饭,鹿笙领着女儿出门,谁知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一个让鹿笙意想不到的人。
阮茹。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实在放心不下
青州。
阮€€将最后筛选过的名单递给长宁郡主,“刘桥已经全部招供,就是名单上的这些无误。”
在吴世伟死后,长宁郡主第一时间派人监管了军粮仓,在核对出上一次的名单后,阮€€反复又查了好几遍,终于在账本上找到了一些规律。
那些掺有生铁的粮食,都被安排在特定的仓库及位置,而且每次出入库记录的仓吏都是同一人。
每座军粮仓的仓廒都有三名仓吏共同监管,每名仓吏手上也至少掌管三个仓廒。
按照常理来说,不同时期不同渠道送入的粮食,是基本没有可能全部由某一个固定的仓吏收入和派出的。
在发现这个疑点后,长宁郡主第一时间下令将仓吏刘桥缉拿审问,不到半日刘桥便全部招供,不过他说的基本与阮€€筛出的名单无二。
不过刘桥除了安排粮食存放,对于别的事情一概并不知晓,与定南粮行和王家的人都没有任何接触。
“这些人都是滨河县的。”长宁郡主看了一眼名单,一下就发现了上面的规律。
名单上还有七八个商铺和人名,而鹿华诚也在其中。
“确实如此。”阮€€拱手回道,“滨河县紧邻茂州,从滨河县走水路过来,再直接送入军粮仓,确实是最便捷的通道。”
滨河县的水路。
长宁郡主思忖片刻,霎时恍然。
滨河县码头的仓场总督彭万春不就是彭常威的堂妹。
有了彭万春的放行,确实能保这些粮食一路畅通到达青州。
这一批生铁从茂州出来一直到送入钦州军营,完全能避开每一道关卡,毫无半点阻碍。
七月初四,青州。
夏日傍晚的天气阴晴不定,前一瞬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已乌云满天,大雨将至。
轰隆地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从天上倾盆而下,砸落在泥土地上,溅起大片水花。
“这鬼天气,方才明明还好好的。”阮€€起身关窗的时候,被浇了一手的雨水,她拿着巾帕擦了擦,“这雨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