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她对你也是满意的,等你去青州回来,与她好好相处相处。”杨玉兰满意地点点头,也顺便嫌弃了秦广汉一番,“都怪你爹,在这节骨眼上差你去青州,也太耽误事了。”
杨金兰越想那白家小娘子,越是觉得合心意,很是高兴地笑道:“等明日我让张媒婆探探她的心思。”
秦飞燕无奈,只能点头应承下来,答应她娘,若是白小娘子有意,等她从青州回来就约着人一起去听戏。
*
经钦州一别,秦飞燕原以为不会与长宁郡主再遇,可不曾想没过几月又接了做她护卫的差事。
乍一再见到长宁郡主,秦飞燕心尖冒出一丝隐秘的欣喜,自然地冲着长宁郡主扬起一抹欢心的笑容。
看长宁郡主独自一人,并无同行的丫鬟与护卫,秦飞燕猜她这一次应该也是乔装出行,就没敢直呼尊称,只笑着唤道:“小姐。”
秦飞燕穿着一身干练的劲装,身姿挺拔高挑。
她的面庞棱角分明,长相十分英气,唯独一双眼长得格外柔情,琥珀色的眸子晶莹澄澈,笑起来分外好看,像是春日里的暖阳一般。
帏帽下,长宁郡主的视线落在秦飞燕欢快的笑颜上,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察觉到自己被她感染的情绪,长宁郡主瞬时收回眼神,淡声回道:“秦镖头。”
清淡的话语浇灭了秦飞燕心中的雀跃。
隔着轻纱,秦飞燕瞧不清长宁郡主的神色,只能看出她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动作端方地抬脚上了马车。
从钦州回来后,秦飞燕找秦广汉问过长宁郡主的事,但她爹不愿多说,只与她说是受了故人所托。
想到长宁郡主的疏离,秦飞燕没有进车厢,而是与赶车的老杨坐在了车外。
等到了码头,秦飞燕见长宁郡主穿着裙裾下车不便,就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一把。
长宁郡主下车的动作停了一下,不过她没去握秦飞燕的手,而是抓着她的小臂,借力下了车。
秦飞燕眉眼垂了垂,跟在她的身后。
码头人来人往,秦飞燕抛开脑子里的杂念,她与长宁郡主错开半步的距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和身边的人群。
上船后找到了包间,长宁郡主也摘了帏帽,尽管依旧是薄纱遮面,可露出的一双星眸流彩,依旧遮不住主人惊人的美貌。
秦飞燕撇开眼,侧头去看窗外的江景,借以驱散心湖上的涟漪和郁气。
船舶离航,久久看不到包间有新的乘客,秦飞燕正忧心这一路要如何与长宁郡主独处,幸而遇见了也要同去青州的祁枕书。
与祁枕书聊了片刻,秦飞燕发现长宁郡主面色有异后本好心替她按揉缓解,却是瞧见了她眼里慑人的寒意。
睥睨的眼神与未经收敛的威仪沉沉压在秦飞燕的心头,让她再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眼前之人是矜贵出身的皇族郡主。
更是让秦飞燕告诫自己,只需恪守本分地执行着一个护卫该有的职责,不可再有越矩的妄想和行为。
奈何天不遂人愿,晚间她想开窗透透气,可江风吹翻了祁枕书案上的纸。
先是因着船只的颠簸,秦飞燕将手里的纸张甩了长宁郡主满头满脸,随后又不小心在拿纸的时候握了长宁郡主的手。
这回她不但再一次受了长宁郡主冷脸,更是凭着多年走镖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一闪而过的杀意。
心间所有悸动消散殆尽,秦飞燕合眼躺在床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长宁郡主与祁枕书交谈声。
长宁郡主嗓音清浅,全然没有与她说话时的疏远和凉意。
看来长宁郡主应该是真的对自己不喜。
秦飞燕想着,等到了青州,她与家里去封信,让阿爹换了严华来做这个护卫,省得自己在长宁郡主面前惹她生厌。
翌日。
在白鹤书院与祁枕书分别后,长宁郡主并没有让车夫去道府衙门,而是出了城,直奔城南的玉峰山而去。
马车顺着林木茂盛的山道走了近一个多时辰,眼前再没了平坦的大路,只有蜿蜒曲折的石阶小路。
抬眼弯曲,山路隐没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一眼根本瞧不见尽头。
秦飞燕拿不准长宁郡主为何要来此处,但思及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张口去问。
她微微垂首扶着长宁郡主下了马车,态度与一般的护卫恭敬无二,长宁郡主隔着帏帽眸光落在她半垂的面上,深深看了她一眼。
今日早间见到秦飞燕,长宁郡主就发现这人收了性子里的洒脱,行为举止间恭谨,守礼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长宁郡主心下不虞,她不喜秦飞燕浮薄无礼总是冒犯于她,但现下瞧她界限分明规规矩矩的模样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快。
想不清自己为何有这般矛盾的心绪,长宁郡主索性将它压下不去深究,更何况眼前还有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
秦飞燕付了车钱,就瞧见长宁郡主早已拾级而上,上了山路。
山中佳木葱茏、空气清新明朗,石间的山溪流水淙淙,叮咚作响,悠然轻快,秦飞燕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舒畅许多。
石阶陡峭且不平整,走起来稍稍有些费力。
初始,长宁郡主身姿端雅步履从容,但慢慢地便有些迟缓起来。
秦飞燕记起她患有心疾,本想着劝她休息一下,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些话,不该是她这个被临时雇佣的护卫该说的。
言语无法出口,神思还是忍不住时刻关注着长宁郡主脚下的步子。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二人又走了一会,秦飞燕敏锐地察觉到了长宁郡主越发急促的呼吸。
紧绷的神情终究还是忍不住,秦飞燕上前一步,走到她身旁,“郡主可要休息一下?”
山路狭窄,并无歇息的地方,二人站在这四顾无言,只会徒生尴尬。
“不必。”长宁郡主秀眉微皱,帏帽轻轻转了一下,没有落到秦飞燕一侧便转了回去,看向眼前的山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终是被她淡漠的态度惹恼,秦飞燕一时气急,忘了自己一再下定的决心,说道:“为什么要逞强走下去,歇一会又不能耽误什么。”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气难免重了些。
长宁郡主生来便是皇家贵女,虽父王母妃早逝,可也是女帝和太后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又因着她从小身子不好,即便是小时候犯错也不曾受过半句责怪。
另外秦飞燕的话中隐喻着她体弱的意思,更是直接踩了长宁郡主的痛脚。
她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站在上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向秦飞燕,音调沉了几分,隐隐带着薄怒,“与你何干。”
纵使隔着纱巾,秦飞燕还是察觉到了她眸光中的冷色。
连着两日被冷眼,秦飞燕心里早已满是不爽利,她没再退让,迈步上了台阶。
她的个子比长宁郡主高了半头,此刻二人站在同一级石阶上,原本在高位的长宁郡主处在下势,需要微微抬眸才能与她对视。
“我是郡主您雇佣的护卫,职责是护您平安无虞,要是您因为劳累,晕倒在这石阶上,便是我的失职了。”
提起晕倒,长宁郡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次突发心疾的窘迫之事,她心中恼怒,即刻厉声喝道:“放肆!”
明明自己是为她着想,却频频被冷眼相待,秦飞燕也被气得失了理智。
既然已经被骂了放肆,那她就真的放肆一回,反正她这护卫也当不了几日了,等严华来了,她与郡主怕是再也不会再见了。
“冒犯了。”秦飞燕垂首说了一句,便弯下腰直接揽着公主的肩颈和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长宁郡主惊呼一声,慌张地环住秦飞燕的脖颈,等反应过来二人此时的姿势时,竟是羞意盖过了恼怒。
“你、你这是作甚!”长宁郡主霎时面颊热了起来,话中的气势也弱了不止一星半点。
“既然公主非要接着赶路,那便由在下带您上去。”秦飞燕抱着她稳步向上走去。
长宁郡主轻轻挣脱了一下,可秦飞燕的双臂平稳,上台阶的动作丝毫不见迟缓,反而比她自己走路还要快上些许。
“郡主莫要乱动。”秦飞燕动作规矩,垫在公主身下的手皆是微微握拳,手掌并没有直接贴着郡主的身子,但也不是特别稳当。
贵为郡主,从不曾有人对她这般强硬霸道,长宁郡主心下的羞赧还是不足以抵抗与生俱来的傲气。
“放肆!”环着脖颈的动作太过亲昵,长宁郡主收回手,只能拽着她肩头的衣裳,压低了声音喝道,“快放我下来!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秦飞燕抬眼向上望去,只见远处的山路尽头有一处高大的石质山门,门上刻着水云庵三字。
“前路并无行人。”
山道上并无行人,可远处有她的暗卫,她们二人此时的动作早已全部叫暗卫们看了去。
此刻,暗中跟着的两名暗卫四目相对,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纠结,而后又对着彼此摇了摇头。
主上没有发话,她们不敢轻易现身,暴露在外。
长宁郡主暗暗咬着牙,揪着秦飞燕衣裳的手指稍稍松了手,双指微弯捏在秦飞燕肩膀上,用力拧了拧。
“放我下来。”
她是用了全力,可秦飞燕一个习武之人,肩膀上的那点力道于她来说和挠痒痒并无太大差别。
侧头看向长宁郡主时候,山风徐徐而来掀开帏帽的一角,让秦飞燕看到了那一抹掩在纱巾下的粉色娇艳霞光。
心尖轻颤,秦飞燕目光怔了一下,随即迅速转过脸看向山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自小随着父亲去过不少地方,秦飞燕见过不少貌美的女子,一直自诩不是偏好美色之人,可每每看到长宁郡主的样貌总是让她心生悸动。
秦飞燕兀自在心中感慨,或许还是往日见过的人不够姿容绝丽。
回避的眼神太过刻意,也尽数落在了长宁郡主眼中。
从早间的恭敬疏离到如今的多看她一眼都是不愿,就连方才执意抱她上山的举动都成了嫌弃她体弱。
眼眸缓缓眯起,一点点蓄起了冷意。
山风乍起,带着丝丝清凉,秦飞燕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快步踏上最后一步台阶。
平地站稳的一刻,秦飞燕就将长宁郡主放了下来,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的动作更是印证了长宁郡主的猜测,心底更是怒气盈盛。
冷冷地瞪了秦飞燕一眼,长宁郡主甩袖向山门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秦飞燕&长宁郡主番外二
秦飞燕早就料到自己的执意而行不会让长宁郡主给她好脸色。
明明自己这么做都是替她身体着想。
好心当成驴肝肺!
在心中暗暗腹诽一句,秦飞燕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跟在长宁郡主的身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