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日鹿强上了大堂,直接吓破了胆,不仅对自己私闯民宅谋图不轨的罪行供认不讳,更是在刑棍下招供了自己在去年元月杀妻之事。
鹿强的妻子背着他偷汉子,被鹿强发现后用被子捂死,事后鹿强将她抛在了河里,伪装成溺水。
尸体被卡在石桥的拱洞里,直到腐烂了才被人发现,仵作无法验证她的真实死因,府衙便以失足落水结了案。
杀妻一事被盘问了出来,私闯民宅便不值一提,鹿强的判决直接被送到了青州府衙,等审核通过后,便要以命偿命了。
除夕夜,亥时。
齐南背着柳芸回了酒铺后院,又忙前忙后地替她打水洗漱。
若是放在今日之前,柳芸回来后便不会再想麻烦齐南半分,可此刻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她只觉无比的安心。
齐南拧着巾帕走到床前,下意识就要替柳芸去擦脸,却见柳芸躲了一下,拿走她手里的帕子,笑着道:“我是伤了腿,又不是手,哪里需要你帮着擦了脸。”
“是我傻了,芸姐你别介意。”齐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觉出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
“嗯。”柳芸擦着脸,轻轻应了一声。
等柳芸洗漱完,齐南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齐南,……”
“芸姐,……”
二人齐齐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你先说。”柳芸开口道。
“芸姐,你会不会害怕?要不我今夜留下来陪你吧。”齐南神情坦然地说道。
若齐南是她的小姐妹,这话问得没有半点毛病,可她知晓了齐南的心思,她的话就有了另一层含义。
毕竟,鹿雨以前想赖在她房里的时候,便都是说的要留下来陪她,然后等夜深后睡进她的被窝。
难道齐南也是想借机用一样的招式来哄骗她。
将原本想让她没事先回去的话咽了回去,柳芸神色暗了一下,声音也低了许多,“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怕是不太方便。”
“没事没事。”齐南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长凳,“一会我用这个拼一拼就能睡了。”
她眼神真挚,看不出半点说谎的样子,柳芸也下意识就相信自己是误会了她,齐南方才的话里没有半点的龌龊心思。
“这长凳如何睡人?”
“这样就可以了。”齐南将四条板凳交错排开,正好是能躺下一人的位置,就是柳芸屋内的长凳比酒坊短一些,齐南要蜷着腿才能勉强够躺。
年前酒坊的生意特别忙,为了赶工,她有好几日都忙得没有回家睡,直接在酒坊拼了长凳就睡了,都已经睡得习惯了。
“这怕睡着也不舒服。”柳芸不认同道,“你不用担心……”
“没事的,前些日子在酒坊都是这么睡的。”齐南摆摆手,“过年这一阵衙役巡逻得不勤,保不准还有入室偷窃的小贼,我还是留下来陪你才放心。”
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柳芸也是心有余悸。
齐南能留下来陪她固然是能让她更安心,但她也真心不想让齐南在木板凳上将就着睡觉。
“芸姐你放心吧,我睡觉特别……”
“齐南。”
齐南正想着多说两句,劝柳芸让自己留下,就被柳芸开口打断了。
“芸姐。”瞧着她面色严肃,齐南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怎么了?”
“可是膝盖疼?”齐南转身去寻从医馆拿来的药油。
大夫嘱咐过,若是疼了狠了,可以多擦几回,缓解疼痛。
“齐南。”柳芸叫住她。
齐南回过头,柳芸朝抬了抬手,“我腿不疼,你过来。”
有些迟疑地走到床边,柳芸又喊她坐到床榻一侧,齐南猜不到她想做什么,更是一头雾水。
瞧着她疑惑的眼神,柳芸缓缓开口问道,“齐南,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对我这么好?”
“我、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齐南有些语塞,“小笙走之前,托我照顾你。”
心底的真实想法齐南不敢说出口,便寻了个合理的理由。
从发现自己的心意到如今,齐南小心地掩藏着自己的思慕,也时时观察着柳芸对她的态度。
近半年来,齐南起从没在柳芸与她的相处察觉出柳芸对她有半点异样的感觉,反而总是会时不时露出悲伤的情绪。
齐南猜想,那样的时候柳芸应该都是在想鹿雨。
在她的心里,柳芸与鹿雨感情深厚,并且还对鹿雨余情未了,等鹿雨回来,她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齐南关心和照顾柳芸,都是出于本能,也从来都没奢望过有一日能同柳芸一起。
“都只是因为小笙吗?”柳芸又开口问道。
如果上一个问题是试探,那这个问题便是明晃晃的质问了。
“芸姐!”齐南有些惊慌地抬起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自己的爱慕是一厢情愿,所以齐南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从不曾想过要让柳芸知晓。
因为她能猜到,就算她说出口,得到的也一定是拒绝。
在戳破后被远离和默默守护等她不需要自己时再离开,齐南选择了后者。
可是没想到,她万般仔细藏着的心思还是让柳芸看出来了。
脱口而出的话将齐南的想法暴露无遗,她紧张地看着柳芸,仓皇解释道:“芸姐,我承认以往照顾你是有自己的私心,但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鹿雨。”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越矩的事……”齐南举着手想要发誓,想说保证自己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让她别因为自己思慕她而跟自己疏远。
“齐南。”柳芸再一次开口打断她,神色认真道,“我与鹿雨再无可能了。”
以前她放任齐南误会她一直对鹿雨余情未了,想断了她的念想,现下确实半点都不想让她再误会下去。
“什么?!”齐南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又将柳芸的话在心底过了好几遍。
“从住进这里开始,我便不再想过要与鹿雨一起了。”
流掉的孩子是柳芸心里的一根刺,也是压垮她和鹿雨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次齐南听得真切。
柳芸说她早就不想与鹿雨一起了?
柳芸告诉她,自己跟鹿雨再无可能?
柳芸还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强压着心底的兴奋,齐南努力地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关系,稍稍厘清了一点头绪,却也只堪堪得到了自己也不能十分确认的答案。
齐南从小不是属于那种很聪明的孩子,也深刻知晓不懂就问的道理。
“那、那芸姐你也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齐南壮着胆子,直接问道,“你、你怎么想?”
清澈又饱含期待的眸子灼烫着柳芸的心,但她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悸动,正色道:“齐南,你想过与我在一起会面对什么吗?”
她嫁过人,当过寡妇,背着与小姑子‘私通’的恶名,还小产过。
听到柳芸的问题,齐南很实诚地摇了摇头,“没想过。”
柳芸神色暗了下来,果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就如以前的鹿雨一样,全凭着一腔热血向前冲,却不曾考虑过得到的是众叛亲离的后果。
“芸姐。”看到她脸上落寞的神情,齐南忙解释道,“我没想过跟你在一起会面对什么,是因为我从没想过芸姐你会与我一起。”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好好想一想,想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答案好吗?”
她的话音落下,这一次换成柳芸怔愣了好一会。
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势如破竹的冲劲,也没有夸夸其谈的花言巧语,但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诚实,诚实到让人无比心安。
“嗯。”柳芸心中泛起暖意,语调也跟着不自觉软了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听到她的回答,齐南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在齐南看来,柳芸愿意给她时间想,便是给了自己与她在一起的机会。
从不以为会有结果的事情突然柳暗花明,有了新的转机,齐南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要不是还在柳芸的屋里,她都能高兴得在原地直接蹦起来。
“那今晚,我能留下来陪你吗?”齐南抬眸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满含期待,看不出半点杂念。
要怎么在一起的事可以慢慢想,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能留下来陪她最重要。
柳芸没有再犹豫,直接点了点头,“好。”
“那我先去打水洗漱。”
齐南从床边站起来,面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等她洗漱完,便径直走到刚刚排好的长凳前,将凳子好好摆了摆,转身对着依旧还倚坐着的柳芸,笑着道:“芸姐,你放心睡吧。”
她说完,就要去吹桌上的油灯,柳芸开口叫住她,“齐南,先别吹灯,门边的柜子里有多余的被子。”
家里不像酒坊烧着锅炉,冬日里不盖被子睡觉,第二日怕是要染风寒。
“诶!”
得了柳芸的关心,齐南心情更好了,喜滋滋地起身去柜子里拿了被子。
等她抱着被子回来,柳芸已经脱了外衫,抱着自己的被子往里侧挪了挪,叫住弯腰铺被子的齐南。
“凳子上不好睡,还是睡床上吧。”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齐南,眼见齐南的笑容愣在了脸上,随后又有些害羞起来。
“我、我睡凳子就可以了。”躺在柳芸身边,齐南真的怕自己会一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
柳芸不是强势的性子,可对着齐南这样温和脾气的人,还是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天色不早了,快上来早些休息。”
“诶。”齐南怕再推辞会惹柳芸不快,赶忙抱着被子放在了床榻上。
折腾了一晚上,柳芸实在有些疲乏,她拉着被子就要躺下睡觉,齐南却突然抓着她的手。
柳芸惊了一下,就要把手抽回来。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齐南赶忙松开她的手,“芸姐,你手上都青了。”
她说着话,也没等柳芸回答,就转身去拿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