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聪明 第34章

沙德这个脑子,看到一出是一出,没有办法一边看阿扎尔和芒特踢球一边听人说话,这一会儿他就又忍不住顺着巴斯和人聊天的声音去看那个叫穆夏拉的小男孩是谁了。对方像是知道自己正在被看,很害羞地低着头,耳朵脸都是红的,半躲在身前高大的球员身后。沙德感觉他眼熟,翻箱倒柜努力在自己稀薄的记忆里寻找他是谁,最后想起来了,对方大概是在斯坦福桥做过场边球童。

天哪!难得能想起来什么事情!沙德好开心,能让他感觉自己聪明了一下的时刻不多了,一下子整个人都美滋滋了,认识了这个,又扭回头去看场上的阿扎尔和芒特。他们已经踢到了第8轮,阿扎尔玩得正嗨呢,一点也不让着小年轻,状态越发好,芒特却是终于坚持不住了,这一球稍微歪了点角度,击中在横梁上。

“哦!!!”青年队的成员们遗憾地抱住头,别的层级的小球员们也发出了遗憾的声音,但这一头观看的成人们却都面露笑容鼓掌。正是因为阿扎尔和小孩玩也从来不放水,才显得芒特虽败犹荣了,这个表现已相当不错。

阿扎尔也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玩游戏总是很投入,赢了什么都开心,而且感觉自己帮兄弟捍卫了爱情(……)。他手舞足蹈地兑现诺言€€€€不管输赢都有礼物,给芒特送了自己的球衣和一双已经带着慈善签的绝版球鞋,现场写了to签,祝福他职业生涯顺利。

“早点来和我做队友就更好了。”阿扎尔边写边同他开玩笑:“那样我就有人一起踢定位球玩了。”

大伙哄笑,芒特也笑,很感激,就像是主管尼尔说的那样,他确实性格很好,是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但摄像头刚转过去,他就忍不住垫脚扭头去看。

沙德已经被带过去和U11那组的小学生一起玩了,坎特带U14。

他不由得沮丧起来,轻轻鼓了鼓脸颊。

活动持续一整个下午,真的挺有趣的,沙德带着小孩子们呼啦啦地玩,教他们射门小技巧,回答他们天马行空的问题,意外地发现自己念小学时候根本没朋友,现在却和小孩子们相处得很不错,他们还每个人都在他的衣服上签了个字,给了他一件反向的签名球衣。活动结束,每个青训球员都收到了礼物。

虽然名义上是他们三个送的,但实际上是俱乐部统一准备,沙德他们只是过手写个to签,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辛苦”了。尽管身处同一家俱乐部,很多青训球员也有过去斯坦福桥当球童的经历,可是绿茵场那么近又那么远,近到他们还是孩子时就可以被父母带来参观,叽叽喳喳地笑着跑遍,远到很多人用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也依然没有办法穿过球员通道,踏上几万人正歌唱的赛场。

和一线队球员的接触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他们很亲近,可是又分明是另一场梦境中的主角。年纪还小的孩子们只是单纯开心兴奋,青年队的球员却反而在活动结束后都情绪低落得不行€€€€他们中年龄最小的是17岁,最大的已经20岁了,和沙德一样的年纪。可沙德已经在一线队踢了两年球了,是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他们呢?

“我要也是俄罗斯人就好了。”有人低声嘟哝。

妈妈开车来接芒特回家,笑着问他今天的活动怎么样,听闻他的表现后惊讶又喜悦地夸赞了他一番。芒特笑了笑没说话,在后座上怅然地看外面飞驰而过的城市,到夏天他就得不能再住在这儿,得去陌生的荷兰了。

阿扎尔和坎特的礼物,他早收包里去了,手里只一直捏着沙德签的那份,感觉应该是巧克力一类的东西,没有拆开的欲望。

但他到底还是打开了,就算是巧克力,也该拆开看看,他担心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到第二份来自沙德、来自切尔西一队球星的礼物了。在爸妈轻快聊天和轿车呼呼的空调声里,他低下头,在有点晃动的车里固定好礼品盒,轻轻拆开丝带,摸了摸宝蓝色丝硬纸外壳上沙德意外很圆润幼稚的签名,下意识微微翘了翘嘴角,而后捏住纸盖两边,打开了它。

“梅森?”

喊了他两声都没反应,妈妈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他:“怎么了?”

“啊,没,没事。”

芒特这才惊醒似的,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东西重新整理好,丝带却怎么都扣不回原来精巧的样子,急得他鼻尖冒汗。他妈妈忍不住笑:

“怎么了呀?有小女孩送你情书吗?不管是什么妈妈都不会偷看的好不好?不要急了,你继续慢慢装。”

“我没有!€€€€”芒特笑着大声抗议,刚刚还有点青春忧郁呢,现在却已经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抱着副驾驶靠背的头枕探头和妈妈说话,惹得对方惊叫让他快点系好安全带坐回去。5月伦敦又开始入夏了,一年里最好的时光拉开帷幕。夕阳是金灿灿的粉紫色,整个天空都在闪耀着。

礼品盒被他攥在滚烫的手心里,里头盖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串号码,沙德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一切都无人知晓,就好像在他胸腔内强烈跳动的心脏一样。

沙德到家前,库尔图瓦已经看了半小时阿扎尔的自吹自擂,对方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自己是如何英勇地靠着出神入化的定位球技术守护了沙德的手机号,被吐槽替我欺负小屁孩真是谢谢你哦。

阿扎尔大怒:“那我要是输了,你能不和我生气?不怪我没用?”

库尔图瓦惊讶:“你还想输?”

“那我总不能演个平局吧?再说了,你要是在那儿,你肯定比我还激动!你肯定一下子就跑去守门了!才不会在这儿装模作样!(沙德满地打滚.gif)”

“不,我压根就不会去,就像现在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一句:

“你干嘛要用沙德的表情包?”

阿扎尔被气得不行,把他拉黑了,发誓这次绝交时间一定要超过一晚上。

库尔图瓦嘴上说不在意,实际上沙德回来后闻到他身上一股子青草味,他还是感觉有点不开心€€€€这是在草皮上玩了多久啊!和18岁漂亮小男孩在一起玩就这么开心是吧!但他不要发作,吃无厘头的18岁小孩的醋也太掉价了,他不想变得神经质,更不可以显得神经质。

谈恋爱真讨厌!他甚至有点恼了,觉得要么沙德可以待家里哪也不去、不和世界上任何人说话才好,又觉得如果是那样的沙德就不可爱,他也没有办法在更衣室里和他说话、训练场上揪他的头发,揽住他的脖子晒太阳了。

沙德回来的路上买了花,进门就挂到了库尔图瓦的脖子上亲亲他,问他下午在家里干嘛了。库尔图瓦当然不要说自己一个人很孤独,而是轻描淡写地讲他自己看完本来想一起看的那部电影,还带小狗们去美容过了。沙德遗憾地“呜”了一声,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我自己再看!找时间。”

“干嘛?”库尔图瓦把切好的苹果塞一块进他嘴里,捏住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问:“有人约你啊。”

“没有。”沙德纳闷地看他。

“那你干嘛不要我一起?”库尔图瓦撇嘴。

沙德懵了:“可是,蒂博刚看完……”

“我可以再看一遍€€€€如果你求我的话。”

啊。

沙德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父母是不太会逗弄他的类型(知道孩子笨),所以nomeansno,yesmeansyes,但是库尔图瓦显然是不一样的。沙德还是不太懂这种语言游戏,但他在逐渐懂库尔图瓦,这一会儿没忍住笑起来,亲亲他的侧脸,笑得更厉害了。

库尔图瓦感觉他莫名其妙的:

“笑什么?”

“没有。”沙德拖长声音:“蒂博陪我,再看一遍。”

他补充了一下,又笑着亲亲他的脸:“求你了,求你了。”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他现在肯定在摇尾巴。

库尔图瓦面上淡淡地笑了一声笑话他就知道撒娇,人却已经非常利索地跑去把碟片装好、准备的零食也全摆出来(…)沙德把屋里花换了,检查了狗狗们的饭和水。蝴蝶犬已经换了新的项圈,却不是他定好的,但快递明明显示已经签收了……奇怪,应该已经有几天了,也是他稀里糊涂的忘记问库尔图瓦了。

可能是对方不喜欢他买的,就收起来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库尔图瓦经常觉得沙德审美离奇,只有阿扎尔才会喜欢沙德喜欢的东西。稍微沮丧一下后,沙德就不想了,反正狗狗们有自己的项圈和名牌戴着就好,他把它们举起来挨个亲亲,就放回狗狗房里让它们睡觉去€€€€每次洗澡剪毛回来后小狗们总是很困倦,一个个乖乖地爬回暖垫上,果然不动了。

电影并不怎么好看,才看到一半沙德就愧疚起了要让库尔图瓦陪自己看第二回,问他结局是什么,库尔图瓦:……

“你看了就知道了。”他正义凛然:“要有耐心,坚持看完。”

可是这和上战术课一样难!而且关了灯开投影仪的氛围也是一模一样的,沙德很快就困起来了,栽倒在男友身上开始揉眼睛,再过一会儿库尔图瓦也忍不住了,他们果断关掉电影换成打游戏。但新游戏沙德也玩不明白,这个游戏的操作按键确实是太多了,库尔图瓦烦,把他扯到自己怀里,从背后环住他的胳膊和手教他记组合。

沙德感觉到他的下巴搁在自己头顶上,贴在自己后背上的胸口又在滚烫起伏,稍微走神了一下,被揪了揪手指皮:“专心。”

“哦!”

沙德乖乖答应,又重新集中起注意力。把他教上手了,库尔图瓦也不松开,就这么拿人当手柄架子抱着玩。游戏打了大半天,就到该睡觉的时候了,好不容易放了三天假,明天又要开始恢复训练,库尔图瓦想想就叹气,沙德却高兴得不行。

库尔图瓦一直故意不问他下午在青训的事,沙德却自己主动提起来了,但说的不是什么要电话的事€€€€他不忍心芒特难过,偷偷把号码写给他,但扭头也就忘了€€€€他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本来不配到切尔西踢球的,就像穆里尼奥说的那样。

“你听谁说酸话了。”库尔图瓦都笑出声了:“就算你踢的是乡下联赛,也是连拿了两年金靴的。他们一把年纪在青年队踢,一赛季还进不了几个球,怎么能和你比。”

沙德傻眼:“乡下联赛QAQ……”

库尔图瓦:……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嘴边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说穆里尼奥€€€€他骂你,是因为他天生爱骂人,不用管他,反正他也滚蛋了,对不对?”

沙德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毕竟穆里尼奥早走了,孔蒂对他不管真心不真心,好歹从来不会冷笑和无视,也不会在媒体面前说他不好。这赛季一切都很好,他早忘了去年的阴影,怎么今天反而频频想起来?于是他拉上被子盖住嘴巴,乖乖地点了点头。

但沙德是小狗性格,没法对自己说谎,也没法对库尔图瓦说谎,安静了十几秒忽然啪嗒一下一翻身搂住了他:

“还是在想……”

库尔图瓦把手机息屏,放到一旁边,翻过身来摸了摸他的脸。

仔细看沙德的神情,察觉出他的不安,库尔图瓦不由轻声问:“怕什么呢?”

沙德很难准确地描述出自己的心情,毕竟他一般来说就是高高兴兴,没什么别的心情,可是青训里看到的很多小孩子和很多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训队的球员似乎变成了一件棍子一样的事,不停地在戳他的心脏。但他不懂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自己又到底是在想什么。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很多回忆中的情绪直接无缘由地升腾起来,翻滚成一个乱七八糟的球。

他越难过,越说不出口,越说不出口,越着急:“我好笨……”

“不要说自己坏话。”库尔图瓦不乐意听:“我说说就行了,别人都不可以说,你也不要说。”

“我要不是,在莫斯科……”

“那你就早进好的青训,早遇到好的教练,早出名了,还用在穷乡僻壤踢到成年?”库尔图瓦叹了口气:“你不记得你进队第一天合练了吗?只有你的球我没扑到。你那时候怎么不长点自信心?”

沙德当然不记得什么进队第一天合练,那时候他连库尔图瓦是谁都不知道,对方在他心里的名字就是“门将”,过了最起码一个月他才分得清更衣室里都是谁和谁,他的脑子哪有这么好使嘛!但他还是听懂了库尔图瓦的意思,也感受到了对方明确到刀锋一样锃亮明确的肯定。

在回想清楚前,他就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了,但忽然发现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穷乡僻壤QAQ……”

库尔图瓦捂住他的嘴,立刻把他头一蒙,往怀里揣:“睡觉睡觉€€€€”

说起来很奇怪,当然也有可能是位置一个南极一个北极,但库尔图瓦确实是从来没夸过沙德踢球如何如何的。忽然得到了肯定,而且对方还记得什么第一次合练的事,让沙德觉得好惊讶€€€€他素来只是觉得库尔图瓦对他非常好,但不觉得对方如何如何喜欢他。

当然也不是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他们就不会做朋友,不会过家家谈恋爱了……只是,好像又不是这种喜欢……哎呀算了,不管了不管了,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想,沙德从小就是被这样教育的,于是从库尔图瓦的怀里挣扎着钻出来,他也不纠结这些了,只是和对方道谢:

“谢谢你,蒂博……喜欢你。”

沙德紧紧搂住他蹭蹭表达亲热,而后就松开手乖乖躺回去了,还伸出胳膊很义气地说不能总是他把库尔图瓦的手压麻了,他也要该反过来让库尔图瓦枕!库尔图瓦笑死了,大鸟依人三分钟给个面子,听沙德睡着了,便又爬起来,重新把他拨到自己怀里来。

阿扎尔单方面愤怒绝交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把库尔图瓦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这种假期后上训还破天荒的没迟到,在更衣室里难得有点傲娇地和对方打了招呼,而后讲:

“好了,你昨天想和我说什么?我现在愿意听了。”

库尔图瓦感觉他真是莫名其妙:“我和你有什么要说的?我后来没再发消息了啊。”

阿扎尔:……

“我现在不把他拉黑,是因为还有一星期他就要过生日了,我给他点面子。”训练里,他一边拉伸一边和沙德愤愤不平地讲:“不然我早不和他玩了!”

“埃登!”霍兰德有点忧心忡忡地喊:“别带着沙德说话,他动作反了,你找别人聊天没事。”

阿扎尔:……

“教练!”他委屈地嚷嚷:“对不起好吧!对不起!”

大伙全哄笑起来。

5月的比赛顺序分别是:8号踢米德尔斯堡,12号踢西布罗姆维奇,15号踢沃特福德,21号踢桑德兰。21号和22号也就是英超的收官轮了,最后,5月27号,足总杯决赛,他们将再次前往温布利球场,对阵阿森纳。

这四轮对手一摆,就连日常容易焦虑的孔蒂都哈哈大笑了。会掉链子的队伍是没本事坚持到最后三四轮的,冠军已经掌中之物,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哪一回合捧起来的事。有刻薄的球员在那儿遗憾怎么不是正好捧完杯再踢曼联,还能享受一下列队鼓掌,被大伙嘲笑上次在老特拉福德就属你腿软。

球队的氛围好极了,现在他们是保一冲二,不管能不能拿下国内双冠王,这赛季都算是风风光光,比去年可好太多了。压力彻底卸下,足球本身的快乐就回来了,今天的基础训练依然很枯燥,但轮到半场攻防演练的时候大家就活泼了起来,玩得非常开心。

阿扎尔依然在忙着和沙德碎碎叨叨地讲库尔图瓦过生日的事,由于正好卡在了客场比赛前头,想办party肯定是不可能了,这让他愁眉苦脸:

“他过生日的时候烦死了,我还没挑好礼物……”

沙德安慰他:“怎么会,蒂博最好了,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特别生气的,你亲亲他下巴就好了。”

阿扎尔:……

“沙德。”他郑重其事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有没有可能,我不可以亲他下巴?”

“啊?哦€€€€”沙德露出惊讶又迷惘的神情,紧张地拧起眉头,有点不知所措:“对不起?”

阿扎尔不愿意再冒出省略号来了,阿扎尔现在什么都不想管,阿扎尔现在就想踢球。带着这股子崩溃劲,他在8号踢米德尔斯堡队的时候非常残暴地摘下了本赛季属于他的第一个帽子戏法,把可怜的米德尔斯堡队彻底送入了降级区,他们明年只能踢英冠区了。

切尔西全队欢欣鼓舞:这场胜利意外着下一轮踢西布罗姆维奇时,哪怕他们只能拿到一分,也可以在客队当场夺冠了。

而后再回到伦敦游行庆祝,15号踢沃特福德又可以再庆祝一次,主力也不用上场了,让小球员体验体验英超赛场。这等于能庆祝两轮,几天里什么都不用干,尽情开香槟就完事。而后有接近两个星期的时间可以用来修整、等着和阿森纳踢决赛,与此同时对方却要苦苦挣扎,把争四进行到最后一轮,而后拖着疲倦的队伍来和他们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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