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聪明 第68章

“这不公平!”阿扎尔第二天在更衣室里大喊冤枉:“为什么所有和南桐有关的投票,我都会数额那么高?”

他已经连续第三年当选队内的“南桐最爱球员”了。

大伙一边拆礼物,一边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今年赛程虽然一样地狱,但运气不错,不用在平安夜和圣诞节当天比赛,24号便没尽兴训练,孔蒂自己都坐立不安急着回家吃团圆饭,就算是想折腾人也折腾不动。他们今年的礼物交换环节也换到了25号进行,好歹在这个苦逼的加班日有个值得期待的事。

沙德今年抽到的送礼对象是法布雷加斯,他给对方送了一套羊毛针织的帽子围脖手套三件套,来自一个莫斯科的牌子,轻薄不打眼,但非常暖和。这显然是个很实用的礼物,法布雷加斯立刻就穿戴上了,还开始询问沙德他们俄罗斯人有没有那种可以穿在球衣里的隐形小毛衣,让人大冬天也不冷。

沙德想了一会儿,发现了答案,开朗地说伏特加。

更衣室里又是一阵大笑。

莫拉塔垂着漂亮的眼睛,很是羡慕地看着自己的板鸭同乡就这么摆脱了苦寒厄运,被焐得看起来热乎乎的。今年送他礼物的是小阿隆索,对方送了他一个整蛊玩偶盒,按下盒面上唯一一个按钮时,盒子先是很美好地闪着粉红的光,而后在你期待发生什么时,一个红色拳头忽然冲出来打了他一下。

一点都不疼,但发出非常滑稽地“piu~~叽~~”声,搞得他成为了全场最大笑料。

好难过哦!

沙德倒是感觉很好玩,探着头不懂这是什么原理,下面有弹簧吗?但是每次拳头弹出来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这对于文化洼地的沙德来说就已经是让他理解不了的神奇魔法了。但也正是因为很笨比,他才能更深入地品尝这类简单玩具的快乐罢了。

小阿隆索感慨:“你看,沙德就很喜欢,你不懂欣赏。”

莫拉塔敢怒不敢言,还扯了个笑说自己也喜欢的。

沙德等了很久也没发现谁给他送礼物,都快集|合了,库尔图瓦才忽然强行路过他,把一个小盒子扔到了他的怀里。沙德甚至都来不及现场拆,下训带回家后才发现是一个玻璃杯。

和去年阿扎尔送他、然后又被库尔图瓦打碎掉的那个很像,也是绚丽的凹凸起伏的各种彩色玻璃拼在一起,流光溢彩,像教堂的玻璃彩窗。

翻开小信笺,果然是同一个设计师的产品。

这要提前最少半年去定的,当时库尔图瓦把杯子摔碎了,沙德也就忘了,从来没想要他去弥补什么。

因为已经忘了很久很久,此时此时重新握在手里转动这个仿品,仿佛收到了一份迟来的补偿,又仿佛是一份切割关系的拒绝,就好像在说着“我什么都不想亏欠”。

但更多的是错过的温柔。如果他们现在没有分手的话,沙德应该会捧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惊讶地跳起来,而库尔图瓦会有点得意地抬着下巴在旁边说:“哼,你以为我忘了啊?我没有!看,还是我送的更漂亮吧。”

他莫名又有些难过,打开台灯,把杯子放到灯光下转动,绚丽的彩色又在地毯上铺陈开了,层层叠叠晃动,如梦似幻。

不过台灯光就是台灯光,和太阳光没得比,投射出来的花纹要清淡很多,就像月光照出来的影子。

阿扎尔感觉库尔图瓦又在发癫。尽管他和沙德的事弄得他气了一个多月,在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想搭理这个烂人了,但接到库尔图瓦的电话感觉他喝醉酒了时他还是放心不下,到底他们两家离得近,他直接开车过去看一眼。

“我的上帝啊,今天是圣诞节,你把孩子丢给父母带也就算了,自己在家里搞成这样做什么。”

阿扎尔好生无语,但台子上正好放着披萨,他就先拿一块起来嚼嚼嚼:“你女朋友呢?”

“什么女朋友。”库尔图瓦正卷着毯子窝在沙发里,发脾气:“哪里来的。”

“……那你昨天晒的照片里是谁啊?”他指着圣诞树:“你昨晚还搂着人在这儿笑呢,我他爹失忆啦?哦,等一下,好像是长得不一样。”

库尔图瓦冲他扔东西:“那是以前的照片,你是真一点也不看字吗?”

“我以为你又要假惺惺发什么‘一生挚爱’,当然不想看。”阿扎尔嘟哝道:“你这个欺负沙德的坏东西。”

“我欺负他?”库尔图瓦冷笑出声了:“明明是他在报复我。无缝衔接,已经和不知道谁好上了,滚了八百次床单了吧!”

“这又在发什么疯?”阿扎尔大无语,也懒得替他收拾地上的瓶子和小孩玩具,随便踢一踢给自己搞出一片空地来坐着,拿起第二块披萨:“沙德才没有。”

“他有。”库尔图瓦又喝了一口酒:“他一边主动和我手牵手、搞得好像想勾引我旧情复燃一样,一边根本不追我,当晚就和人约会去了€€€€还要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餐厅、带人坐在我的座位上。怎么能这么恶心?我要砍了那个奸/夫。”

阿扎尔嚼嚼嚼:“你说德克兰?老天,他们这个月才认识的,对方又是个小孩子,哪里像你说的这样。普通朋友吃个饭也不行啊,你们已经不是情侣了好不好,你凭什么管他。”

“放屁,他们分明上个月就在我面前接吻了。”库尔图瓦越说脸越冷:“是不是早就认识,就是为了他想和我分手的?好啊……”

“等等,等等。”阿扎尔打断他:“分手是你自己行为不端,你自己提的,你自己说不后悔的,现在这又是在干嘛?你后悔了吗?而且才没有什么接吻的事,沙德不会骗人的。你肯定和我说谎了。”

“亲脸颊和亲嘴也没有多大区别了,他们还扶着腰、打一把伞€€€€但是谁后悔了。”库尔图瓦把毯子扯得更紧了点:“我就是觉得恶心。”

“他干嘛要送我圣诞礼物?而且又是手表。”

库尔图瓦嘟哝:

“什么意思,讨厌死了,他这么勾勾扯扯的是要做什么?他分明是在提醒我生日时候的事,可是他又不来找我。恨死他了,笨都是装的,狠心才是真的……他就是生怕我要开展新生活了,他就是在报复我。他把我体面的、正常的生活都搅和完了。”

沙德深夜淋雨登门的事,阿扎尔在心里盘旋了很久,好几次想或愤怒或叹息或苦口婆心地告诉他,此时这种欲望又升腾起来,让他想站起来和他说你知不知道沙德多在乎你,他想要挽回你,大雨天急得伞都没带手机没电冲到你家里要找你,你那天到底干了什么?

如果他想要和你和好,你也这么在乎他,你们为什么不能说开了好好复合?

但上下嘴唇抿住,几乎要发出声音的时刻,他又想到过两天沙德就要去赖斯家里做客,认识新朋友他那么开心,快要搬新家他也充满了憧憬,想到昨天坐在他家的圣诞树下陪Leo玩时对方亮堂堂的眉眼。

而和库尔图瓦在一起时,他连吃冰淇淋都往里头掉了滚烫的泪,红着脸垂着头。

声音硬是被他吞回了喉咙里。

他分不清库尔图瓦的在意是来自于强烈的爱,还是只是“我的东西被抢走了”的劣质胜负心。也许重新得到沙德后,他又会作天作地,并不珍惜。阿扎尔并不是完全站在沙德的立场不愿意他们复合,现在哪怕站在库尔图瓦的角度,他也觉得离沙德太近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有时候阿扎尔会觉得,库尔图瓦就像一个无知的小孩,摆弄着危险的烈火。

他不懂爱,所以才会觉得爱不会灼伤他自己。没有人可以既被率真强烈的爱所撼动,又能平静地处在算计的暗室中。也没有人可以一边体验爱中平等的欢愉,又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撬动地球。*

拿最珍贵的宝物去换被爱的虚荣,这是爱的买椟还珠。*

阿扎尔自觉不是什么人生导师,爱情大师,他只是知道库尔图瓦这样是不行的,却不懂该如何教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真的干涉得了他人的人生€€€€说到底即使对方是个“烂人”,他也接受和习惯了。

他是真的替他难过,也是真的觉得他们不能复合。他起身,决定把人捞起来,不让他继续喝了,搞点醒酒药给他吃,把他推卧室睡觉去。但库尔图瓦只是抬眼看着他,倔强地黏在沙发里不动,还忽然说:

“披萨其实是前天的,你不觉得芝士都酸了吗。”

阿扎尔:……

他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柠檬口味的!

“你他爹刚刚不讲???”

“拉肚子不是正好。”库尔图瓦很mean地讲:“省得你明天就长出两圈肥肉,不用谢€€€€谁让你撺掇我的男……他,去和人约会,你阴得的!”

阿扎尔恨得咬牙切齿:“你这种毒夫,活该沙德要和你分手,草!”

他们俩都很快把对方说破防了,各抢一个抱枕厮杀起来。沙德并不晓得两天前发生的这些精彩大戏,成功搞定红酒后他就往赖斯家去了。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今天他包了一个司机一整天,车低调朴素得很,出家门时都刻意换后面小门走,层层伪装假装自己就是个普通居民,在外面也坚持一直不摘下帽子口罩墨镜三件套,他确信自己都这么小心了,应该没问题的!

虽然去朋友家做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谁知道太阳报又会编个什么奇怪的话题出来,麻烦了阿扎尔也就算了,对方本来就是头条常客,吃个汉堡王被偶遇都能被讲三天,平安夜那种事娜塔莎也只是很开朗地说“芜湖幸好没人管我”,但赖斯一家只是普通人,好心招待他,要是卷入这种话题里显然就是无妄之灾了。

对别人好一点总没错的!沙德就是这么个充满爱心的小男孩。只不过他这副在开着暖气的车里还坚持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大包小包还对着手嘀嘀咕咕说俄语的样子着实把司机给吓得不轻。

他颤颤巍巍地把车停到目的地外的路边,看着这栋温馨漂亮十分普通无害的小房子,一时间脑内007大剧纷飞€€€€没有英勇的男主角,只有很多可怕的俄罗斯反派的行径轮流播放。

他想告诉沙德不做这个生意了,又怕对方立刻拿个木仓出来抵住他的后脑壳。

他又开始幻想沙德一进屋他就立刻扔下这门生意原地一脚油门逃跑,可也怕晚上一睁眼床头站着这个帽子墨镜口罩男在用木仓对着他的额头说“就是这家伙坏了事”。

他被吓得感觉自己应该目送人进去后立刻报警,又担心车上已经装了什么窃听器和炸弹。而且电影里都是这么拍的,迟钝点拿钱干活无事发生,最多n日后被警察上门调查,记忆力好又敏锐的聪明人都会被反派干掉斩草除根的!

最后他决定使用万能的钝感力拯救自己,努力克制住声音颤抖的本能,阳光开朗地说:“到啦先生!请下车吧,我会在这里继续等你的。”

沙德才不晓得前面这个人脑补了什么奇葩大戏,也阳光开朗地说:“没关系,请去吃晚饭吧,十点左右来接我就好。”

哈,这一定是试探!你放心好了,我说在这儿等你,一步也不动!踩一下离合都算我输!

他探头见沙德进去,天也逐渐黑下来,房子亮起暖橘色的灯,透过蕾丝窗帘和圣诞装饰花环,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但依稀能听到一阵阵的欢笑,这才逐渐安下心来,也逐渐感到了孤独。

肚子响了,他趴在方向盘上,安慰自己这一单是圣诞三倍价,挣到好多钱,缴完房租水电,省一点饭钱,就能带孩子去斯坦福桥看球啦€€€€他没有季票,而欧冠的黄牛票总是比平时贵很多。但切尔西已经两年没进淘汰赛了,孩子特别兴奋,天天数着手指盼望过生日时去看比赛。

就算是不富裕的家庭,也会有不想错过的事。

想到这些,他慢慢不害怕了,反而对“奇怪的客户”生出一点感激来了。

沙德到的时候芒特已经来了,正在厨房里帮米爸一起做甜品,听到门铃声时几乎是跳了起来,被正熬汤的米大哥哈哈哈笑话让他也去开门。赖斯原本是雀跃地迈着大长腿冲到门口的,但却迟疑了下来,想着应当让芒特来,往后让了一步。

但这番谦让只是让他们慌乱又不小心地踩到了彼此的脚,而且芒特还匆忙把门按开了,于是他们只能“一秒stop”,同时忍着痛对门外露出灿烂的笑容。

于是沙德提着礼品抱着花和酒,就这么看到了两个穿着一样黑色高领毛衣的漂亮男生顶着水水的眼睛,笑得七扭八歪地开了门。

他惊讶又诚恳地问:“你们在穿情侣装吗?”

芒特想死了。

和好朋友审美太接近又没有提前商量着装就是这么死亡的一件事,他到了赖斯家后才发现他们俩一起装模作样地穿上了很有品味、会让他们看起来成熟英俊很多的黑毛衣,梳着差不多的偏分和背头,甚至连毛衣链都长得差不多。

他们还猜拳来决定谁去换一件赖斯的衣服穿,没能分出结果,但现在沙德这么天真一问,赖斯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自己冲上去换了件米白色的下来,把什么毛衣链更是扯得干干净净,配套的指环也摘下去,深深羞愧于自己在干嘛,今天这顿饭干嘛要抢兄弟的风头……

他站在台阶上看沙德已经和他的父母兄弟都问了一圈好,正和芒特站在一起,而后就发现了他穿的也是浅色调的衣服,顿感应该再换一次。

可沙德已经抬头冲他笑了起来:“德克兰€€€€”

修长脖颈下,奢华精巧的锁骨链闪着优雅的碎光,衬得肌肤特别润。

他好漂亮啊。

赖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沙德好看得让他有点悲伤。

他不晓得芒特会送沙德什么礼物,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会很用心,所以他自己只送了个挑不出错随大流的深蓝色领带,近两万英镑,是赖斯目前的周薪。

价值虽高,东西本身却是小物,不至于让对象拒绝,这样不让人有负担的好礼物再合适不过了,可以代表整个家庭的心意,也还了沙德之前给他买的太多东西的价格。

沙德替他家里人各带了一样小礼物,除了给米妈的珍珠项链稍显昂贵以外,一切都很合适,皆大欢喜。他和赖斯芒特互相之间的赠礼则属于是他们年轻人独立的交往,米爸贴心地让他们晚饭后自己私下再拆,大家便忙忙碌碌地坐到了桌边。

米米家最近一周紧急补课了各种俄罗斯常识,知道沙德其实不过这个时间的圣诞节,为了防止他不自在,就特意改了圣诞特殊的餐前祝祷词,避免提及“耶稣到底是哪天生的”这种核心问题。米妈还特意学了一句早已没人用的俄语祝酒词,来作为开场白的点缀。

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沙俄贵族餐桌上遗留到英格兰俄语教科书里的词让沙德笑了起来,大伙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还以为学得很成功,纷纷也绽放笑容。餐点特意做了一半东欧菜式,沙德吃得很开心,在灯光下像个小天使,乖乖地边吃边回答米爸米妈的问题,而且还不爱喝酒,要捧着杯子喝甜玉米汁。

哎呦,哪里来的小乖鱼鱼!

他的家教太好了,和米爸米妈根据赖斯的描述想象出的那种“东欧肌肉纹身野男孩英伦酷炫打工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很快便生发了许多怜爱之心。前菜吃完后大家休息一会儿等正餐上桌,正好闲聊,赖斯趁机溜到厨房里,借着帮忙的机会询问爸爸:

“你还喜欢他吗?你不是装的对吧?装也没关系,一定要装到底,要友好,不准让人尴尬。”

米爸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啊,人家和你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分明又乖又可怜的。你这个粗心大意的混孩子才是,不要欺负小哥哥。”

赖斯:???

又乖又可怜是哪里来的?沙德很酷炫的好不好,不要自顾自套长辈滤镜!

而且,欺负,欺负他?赖斯莫名脸上一阵发烫,扭头透过雕花玻璃门和优雅的拱柱形装饰去偷看餐桌,发现芒特和沙德正亲密地头挨着头说话、一起低低地笑,顿时脸也不烫了,人也清醒了。

我才没本事欺负他呢。赖斯边调整烤箱温度边想,梅森也不会的。

正餐吃完时大家已经聊得很开心了,沙德顶着真挚美丽的绿眼睛,说话说得天马行空的,小时候的经历也是离奇得要命,米大哥和米二哥都觉得他是在故意幽默,趴桌子上笑得脸红脖子粗都快爬不起来了。

芒特坐在沙德旁边,一直顾着看他,替他添饮料,抿着嘴笑得迷人极了,明亮的圆眼睛显得真挚又专注,就好像全世界最全心全意的狗勾。

赖斯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芒特估计什么都没吃进去,没喝进去,也没听进去,就光顾着幸福了。

他自己坐在沙德另一侧陪着说笑,却一直绷紧神经,仿佛把过多目光落到沙德身上,也是一种对芒特的不义气似的,于是难免显得别扭。

现在我和沙德反而穿的是“情侣装”了,这样多不好。

他想着,就算梅森不介意,我也该换了的。而且万一他介意呢?

赖斯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在缓慢地吃自己平时最讨厌的鹰嘴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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