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思考再三,沉吟良久,端架子半天,重重地“哼”了一声。
“哼!我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幼崽又在四柱间转悠过一圈,白色的烟雾急剧膨胀到占满四柱间所有空间,硬生生将无形的烟雾勾勒出有形的边角。
“欺负我的那些家伙,说好的交给我处理,其他的才跟我没有关系!”
“向星海与母星起誓。”
它迫不及待,声音里透着雀跃:“好了,快放我出去。”
众人的目光齐聚到明暨身上,不自觉屏住呼吸。
那个稀有种族的幼崽还关在里面,他们便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危险气息,这要是放出来,真的……没事吗?
“娄敬策。”明暨转身看向身后,向他示意。眼角瞥过仇恨瞪视自己的宁璐,以及桎梏住她,还贴心捂嘴的尹胜寒和左棠华,没多说什么。
她或许有同归于尽的心,但在同归于尽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前提下,为她累及的更多人还是会选择活下来。无足轻重的一个人,根本无法成为心中天平上的砝码,做出任何对决定有所动摇的改变。
“把异能集中到一块陨石上,随便弄点破坏。”
明暨没有给他限定目标,也没有要求破坏程度,都留给人自由发挥。
这样四块在一定距离内可以造成的特殊功效的陨石,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要破除的办法更是简单至极,外部造成一点破坏,打破四块之间的平衡循环便足够。
娄敬策讶然于明暨口中所描述的简单,他微微愣怔了一下,随手挥出一道空间刃。无形的利刃割裂空气,带起风声,于最近的那块陨石边角切开一个口子。
薄薄的,就像是切毛料时切开的最初一片石皮。
站远开些,肉眼只能看见陨石上掉下一点碎渣渣。
落在地上,弹跳几下,便不见踪影。
看似只是破了个油皮,但每个人都察觉到,有什么破开了。
白色的烟雾找到那个破露的口子,蜂拥着从中挤出,挤成长长一根面条状,不断上升融合。最终,形成遮蔽天花板,厚重的白色云朵。
幼崽喜不自胜,它的笑声回荡在云下,引得四下回荡,好似重重叠叠、交会叠返,吵得人受不住捂耳朵。
“之前攻击你的仇人,是不是还没有说?”
明暨一句话让震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白色云朵开始往中间缩小,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原先的飞鱼差不多大的一团才作罢。陡然来个高空抛物,落到明暨跟前。这一团看似很重,实则很轻还有弹性,在地上弹跳一下,很Q地在白团表面绕开一圈圈白色烟雾的丝条。
小白团子气势汹汹,左右抽出一缕作叉腰状。
“你说,是谁!”
告别人的黑状,明暨可半点不心虚。
“很凑巧,他们跟你一起来到了这个星球上。”明暨一指指向沙漠所在的方位,“跨过大海,在内陆西北角落有一片沙漠,他们盘踞在那里。”
“打着‘自由篝火联盟’的旗号。”
明暨观察着小白团子一丝一厘的变化,话落就察觉到它应当是没有听过,这也很正常。他再次补充:“或者,你有听过罪星。”
罪星,在星际那也是顶流的存在。
随便从里面扒拉一个出来,所犯罪行都称得上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在很多星球上,或许他们不知道星际最火的顶流明星有什么脍炙人口的作品,但罪星上丧尽天良的那些罪犯所犯斑斑劣迹,或多或少,都是耳熟能详。随便拉几个人出来凑一起,起个头,一骂能几个帝星时,滔滔不绝输出愤慨到咒骂不等负面字眼。
这样特殊的星球,对于不把除自家母星外的星球看在眼中的稀有种族来说,那也算得上是星海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耀眼到一闪一闪发着不详的黑红光芒。
小白团子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一听原来是姆呜之前说过的这个全星际最最最坏的地方,压根没半点怀疑,心下就肯定了明暨不会是骗人。
幼崽越想越合理,除了这群坏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长眼来招惹自己,还敢用武器攻击,肯定是这群坏没边的家伙没跑了。
“原来是他们。”小白团子上下一点一点,活像是学人点头。“哼,回头找他们算账。”它是不敢直面坏人们的,但姆呜肯定会为自己做主的,他们炮击的伤口还有一点痕迹留下,到时候它要他们每个人都跟自己一样。
“还有邪神众。”明暨提醒道,“你被囚在这里,是邪神众在后面搞阴谋诡计。”
“我当然记得啦!”小白团子特别愤慨,邪神众这群恶心家伙,这次跟它们没完!
小白团子激动起来,它身上的白色烟雾往四下散开。
“走,我们去收拾它们!”
话音才落,小白团子就跟炮弹似的,“嗖€€€€”一声从眼前划过,直冲门口而去。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它可早就憋坏了。
明暨对上众人目光,笑起来。
等到宁璐身上,他笑意也没有收敛。
最难的一步已经跨过,剩下的不过就是收尾工作。
在明暨看来,他需要操劳的所有事到幼崽向星海与母星起誓那一刻,就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该是继续回归愉快度假摆烂的生活。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想问的,我只说一点,其他的自己去思考。”
“你们是愿意,等到末日结束,重新开始生活?还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的念头,跟星球一起毁灭呢?”
“提醒一点,这句话的大前提是:星球可能毁灭,但它不会出事。”
这样的选择题,概括一下就是€€€€你们是要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报仇,还是迎接新生活?
对于在坐几人来说,都不是什么为难的抉择。
做出抉择只需要一两秒。
留个间隙在心里吐句槽:这特么的还有什么好选的!
明暨言尽于此,看他们神色间的复杂,感觉好像吃了一口苦瓜,又想笑了。
前面传来小白团子的催促声。
明暨招呼着众人跟上,在离开平台回到之前的走廊前顿足。
他没带宁璐一起走。
明暨意味深长地盯着门后的走廊,似乎穿透门板与一双睁得浑圆的非人类眼睛对上视线。
他就知道,地下建筑,没事修建这么长又绕来绕去的走廊做什么,电梯和逃生通道才更合理。
瞧,其中一半的原因不就在眼前。
【138】南柯一梦
“娄总, 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下午四点半二号会议室董事会召开例行会议,预计六点结束,酒店已定好包厢, 您看您今晚是陪刘总他们用餐, 还是……”
娄敬策怔怔地坐在老板椅上出神。
他双眼无神地对着落地玻璃外俯瞰城市的缩影,川流不息的条条马路与高耸的建筑在更高的地方看去, 渺小到宛如零碎的拼图,穿插交叠,幽微的动作在肉眼所及中几不可察。
他突然眨了眨眼, 目光重新交错。
娄敬策缓缓转动眼珠,从窗外转到室内。落地玻璃窗边的墙上挂着他赚到第一桶金的合同, 蝴蝶兰的盆架在角落。办公桌上, 电脑界面黑着,鼠标在左手边, 贴近心口侧的前方是一杯咖啡,飘着袅袅白烟, 焦苦的香气缭绕满鼻。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娄总?”
娄敬策循声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是记忆里有些熟悉的脸。
哦, 是他的秘书。
娄敬策轻轻哼了一声,接过他递到手边的文件夹。
白字黑字,他眼神瞟过两圈,莫名生出些陌生感。
夹着文件的手指在文件夹的边缘敲了敲, 塑料壳磨砺指尖,在指尖留下一道浅浅印记, 离开后转瞬便又恢复原样。
秘书有些不安地身体前倾, 仔细询问:“是合同有哪里不对么?”
即便知道合同不太可能出现问题,在送到他手头前, 这份文件起码从律师团过两遍,财务部过一遍,回到负责人手中后层层上移到秘书部,在拿来给娄总签字前,自己也核查过一遍。
但,娄总迟迟不签字,总该是有点问题他们都没看出。
对自己总裁存在几分盲目信任的秘书,手指摩搓着自己的西装裤边,默默开始回忆合同上的关键内容,试图在娄敬策开口前找到错误弥补一二。
娄敬策移开视线,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件夹放到咖啡杯旁,挥散一缕烟气,在桌上嗑出一声“啪”。
完了,肯定是有哪里出了大问题。
秘书做好听训的准备,小心翼翼瞥眼娄敬策的神情。
好像、好像不在生气?
娄敬策自己也很难描述现在被什么样的情绪裹挟。
他扭转脑袋,将办公室里一分一毫都重新看过,自然也包括站在旁边有些讷讷的秘书。
熟透的环境,他甚至还能隐约想起来,墙上那副用空子弹壳拼起来的装饰画,是尹胜寒去驻军后一年回家省亲的时候送给自己的。在这个办公室工作的记忆也比比皆是。更细微一些,眼前这杯咖啡,是他喝惯的口味。
单单嗅闻着飘散的香气,他便能确定自己该是喜欢的。
只是,太陌生了。
娄敬策定定盯着咖啡杯的杯口,却没有半点举杯要喝的兴致。
“你、”
他开口后顿下,秘书当即应声“是”,等着他随后的指令。
娄敬策盯着秘书只敢看地板的脸,搜刮相关的记忆,半晌把人看得绷不住严肃,忍不住试探看来时,才开口:
“你今天早点下班回去陪孩子吧。”
对上秘书惊讶投来的视线,娄敬策像是记不清般求证道:“我记得你有个才出生的孩子是吧?”
秘书的讶然一目了然,他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娄总您放心,我和女朋友暂时还没有结婚要孩子的计划。”
不对。
娄敬策难得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但足够让很少见他笑的秘书受宠若惊,生出几分惊惶来。
“我记得,”他似乎又不确定起来,“你和你女朋友是大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