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继续下去了。
姜诗意晃了下神,抚上她的背脊,呢喃道:“不可以吗?”
易羡舟闭着双眼:“我们不应该这样子。”
她现在的状态十分混乱,完全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很危险又很可怕,她觉得就快要找不到自己。她一开始明明只是想要警告一下姜诗意,吓一吓姜诗意,让姜诗意知难而退 。结果到了后面,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呢?
姜诗意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轻轻拨了下她的发丝:“易羡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挺压抑的。”
易羡舟没有说话。
姜诗意继续挽着她的发,声音轻轻的:“在方方面面上,都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她感觉得到,易羡舟是一个永远活在规矩以内的人。所以,倘若一旦逾矩,就会混乱。不像自己,在自己看来,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是规矩服务自己,而不是自己为规矩服务。
只要她的心思产生了变化,她的需求产生了变化,她就能够随时更改生活的框架。
易羡舟仍旧没有说话。
她只觉得乱,喃喃:“我不该这样。”
她的三观被自己给彻彻底底地冲击到了。
姜诗意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好啦……我又不介意,分明是我好奇心重,邀请你参与进来的,为什么你还要责怪自己?”
姜诗意的话语好像具备着一种神奇的疗愈力量,易羡舟在她的安抚下,原本僵硬的身子渐渐舒缓了下来。
易羡舟喉间咽了咽,呼吸渐渐的不再那么激烈。
姜诗意换了个话题:“啊对了,你二十四号那天有空吗?”
易羡舟在脑中将日程表搜刮一番后,说:“那天好像没空。我已经把工作给排满了。”
“好吧……”姜诗意点点头。
易羡舟察觉到姜诗意好像有话没说出口,又问:“怎么了?”
姜诗意摇摇头:“没怎么,就是那天立冬嘛,还想说,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羊肉火锅。”
“立冬啊……”易羡舟在她肩上喃喃,“我都没怎么注意到。我对这些节日好像不是特别敏感。”
姜诗意继续捋着她滑落在自己胸前的头发:“立冬这种小节确实容易被忽略,毕竟不是中秋啊元旦啊之类的。”
易羡舟沉默片刻,继续说:“我好像对那些节日……也不是很敏感。”
“啊?”姜诗意有点儿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你平时不过节的吗?”
易羡舟点点头。觉察到姜诗意在调整衣裳,于是她莫不作身从姜诗意肩上离开,半撑身子坐了起来:“我好像对那些没什么概念。”
对她来说,每一天好像都差不多。该怎样就怎样。想出门就出门,想宅着就宅着,想吃什么吃什么,如果不想吃,那就算了。但很少为了那些节日而特意去准备庆贺。
姜诗意把滑落下去的肩带重新拉上肩头,捋了一把头发,手指捋到发梢处,跟着坐到她身旁,迷惑道:“也包括,生日?”
易羡舟说话时似乎不带什么情绪:“包括。”
“那,”姜诗意斟酌着言辞,“不会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吗?就是,不会觉得寂寞啊,孤单啊之类的么?”
姜诗意逢年过节是必过的。而且很多时候即便她自己都忘了,家人也是记得的,飞都会飞过来和她庆祝。假如实在是飞不过来,起码也会和她视频聊天一个小时以上,否则就会觉得缺了点儿东西。
在她看来,易羡舟的这种生活,实在是太孤寂了。
易羡舟低下头,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衣带重新系紧:“可能这种事情对于有的人而言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但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感觉。”
她好像也不是很清楚过节的乐趣在哪里。各项仪式感的乐趣又在哪里。
可能小时候还是觉得有的吧,毕竟奶奶把她照顾得很好,会陪她过。直到后来,奶奶去了另一个城市,妹妹又出生了,易成天和木以萍将全身心都放在了妹妹身上,经常忽略她,她慢慢的就也不怎么过了。
再后来呢,假如隋子月有空,她们会约着一块儿吃一顿。没空呢,就也算了。反正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不期待有人陪,也不期待收到礼物。
也不会自己给自己买蛋糕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总觉得假如太刻意地去做了,反而会显得自己欲望太重,那是一件很矫情的事情。
易羡舟没有深想,直接说:“可能我就是没有那个习惯吧。”
“好吧。”姜诗意还是不太能理解。
毕竟她不是易羡舟这样的人,无法做到穿着易羡舟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各个角度上去全方位地换位思考。但她还是选择尊重。
易羡舟担心她为此失落,又说:“可能这次是不行了,我那天确实是有事。但下次假如有什么节日是你想过的,你可以提前跟我说,只要我能够抽出空来,我就把工作挪到别处去,来陪你。”
姜诗意只好点头,继续打量着她的侧脸。
尽管易羡舟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她却似乎还是从她单薄的身形之中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孤寂。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又圣母心泛滥了。她总是如此,平日里好像对什么都不怎么敏感,大大咧咧的,偏偏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特别容易变得圣母心泛滥。
但她又觉得,自己的直觉大抵是没有出错的。照常理而言,一个在非常压抑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通常来说,应该是敏感又缺爱的。
至少,她以前遇到的一些妹妹就是那样的。
可易羡舟却表现得一切正常,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她藏起了自己的感情,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将所有不舒服的东西都给封锁起来了。
或许,这就是那一道她在易羡舟身上感受到的,始终令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墙”吧。
随后,姜诗意捂着唇轻轻打了哈欠,说:“好像有点儿困了。”
易羡舟侧头看着她,目光从她挺翘的鼻尖挪到小巧的肩膀上,又收回视线,说:“那就睡吧。我关灯。”
“嗯。”姜诗意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盖到了身上:“晚安。”
“晚安。”
啪嚓一声响,灯灭。无尽的黑暗将整个房间迅速笼罩。
易羡舟的大脑始终还是有些混乱。
就这时,姜诗意又开了口:“易羡舟。”
“嗯?”
姜诗意顿了顿:“我喜欢和你接吻。”
“不管你是不是爱无能,能不能对我负责。我就是单纯喜欢和你接吻,也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所以不会介意。但如果你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易羡舟正闭上双眼,忽然听她那么讲,又睁开了双眼。
爱无能。
这三个字,易羡舟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姜诗意竟然……
她确实是有怀疑过自己爱无能的。尽管她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得好像很正常。但她发现,自己很难和人建立真正的链接,包括和前任。
她不知道单这方面而言,究竟是前任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反正她们之间的相处确实是挺拧巴的。大家都藏得很深,也从来都不会打开天窗说亮话。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都在思考,或许前任也没错。
是自己太废物了,给不出前任想要的那种东西,前任感觉不到被爱,一直承受着自己这种在无形之中施加的情感冷暴力,才会反过来也对自己那么冷漠。
所以后来,她才会选择不再谈恋爱,选择这样的婚姻模式。为的就是不用欠谁,也不用再逼自己去做任何迎合与改变。
不谈感情,就能够不欠人情。可是假如真的发生了关系,就会打破她为自己制定的这个计划。因为在她的观念中,一旦发生关系,就应该由心而发地为这段关系负担起责任。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由心而发。她担心自己难以应对,害怕自己给不出对方想要的那种微妙的东西。所以她会竭力去制止一段关系的发生。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姜诗意看穿了这一切。
尽管那人看起来好像有些没心没肺,对于现实中的许多事情,都比较洒脱,好像脑袋空空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似的,但其实这个人的视野广度,特别大。
待她转过头朝着那边望去时,姜诗意已经入眠,呼吸浅浅。
易羡舟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低声说了一句:“晚安。”
翌日。
姜诗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她昨晚睡得十分香甜,一次都没醒过。
这会儿窗帘里头鼓满了炫白的日光,整个房间看起来都静悄悄的。
她看了一会儿,转头望向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想起昨晚上易羡舟那个异常浓烈的吻,姜诗意抿紧了唇。
揉了揉肩头,姜诗意并拢双腿挪到床边,穿好拖鞋起身去洗漱完,回到自己卧室取出一套小香风秋季套装换上,坐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对着镜子拍上护肤水,她给自己化了个全妆。
镜子中的女人立时从清丽婉约的女孩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个眼光四色的女人。
打理完一切,姜诗意又照了照镜子看了下全身,便出门朝着她和叶槿汐约好的那家烤肉店驱车前去了。
没怎么注意烤肉店的装潢,姜诗意一进去就左右四顾,寻找起了叶槿汐的身影。
最后,她在一个靠窗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穿着橄榄绿旗袍的女人。
女人生得端庄素雅,头发高高挽起,上头插着一支簪子,即使相隔甚远,那种优雅的气质也还是展露无遗。
姜诗意晃了晃手中的小包,踩着高跟鞋朝她走进,拉开凳子坐下:“你来多久啦?”
叶槿汐这会儿正在斟茶,听到姜诗意出声,抬起了头:“刚刚到。”
“那就好。”姜诗意拉下包放到一边:“我刚刚在路上堵了一小会儿,还担心自己来晚了让你久等呢。”
叶槿汐浅淡一笑:“不碍事,你想吃什么?我们先点餐吧。你杯子我已经给你烫好了。”
姜诗意听她说完,低头一看才发现,果不其然,叶槿汐竟然已经给她烫好了。真的是很贴心。
“谢谢。”姜诗意捧起手机扫开二维码:“我懒得选菜,要不我们就点那个498的双人套餐吧,你看怎样?”
叶槿汐点头:“可以的。”
迅速下完单,姜诗意看着叶槿汐,笑:“你长得真好看。”
叶槿汐笑了下:“你也不错啊,真人比照片儿好看。你平时的自拍赶不上你真人千分之一。”
姜诗意懵,哭笑不得:“不是吧?真的假的?”
“真的,”叶槿汐想了下,“但你最近发的一些还不错。比如那个喂海鸥的。还有吃棉花糖的。”
“真的?”姜诗意撑着下巴。
“嗯。”
姜诗意眼珠转动一圈儿:“那是易羡舟拍的。”
叶槿汐点头:“她审美不赖。”
“那当然了,”姜诗意脸上浮出一丝得意,“我看得上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叶槿汐笑:“你很欣赏她啊。”
姜诗意扬动眉梢:“没办法,她太戳我了。想不欣赏都难。”
叶槿汐又问:“那,希望她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