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保姆的声音,说是早餐已经好了,让她们下去吃饭。
姜诗意不好再慢慢来,赶紧加快了速度。
由于脖子上的印子实在是太过嚣张,即便涂了粉底液,也还是难以盖全,临出门前,姜诗意刻意找了条丝巾系上。
她忽然觉得,老天爷有时候还是在帮她的。她当初放这条丝巾的时候,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放,就莫名其妙放进去了。结果这会儿,偏偏就用上了。
等姜诗意打点完一切,易羡舟便同她一块儿出门下了楼去。
人还没到餐桌呢,面点的香气已经乘着空气飘了过来。
到那儿一看,只见上头放了一大锅砂锅粥,边上还搁了两个大盘子,里头分别叠着松软圆润的馒头,褶子漂亮的包子,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
在最边缘上,还搁了几碟子种类不同的酱菜。
挺温馨的一餐。
易成天和木以萍还有奶奶这会儿都已经坐到了餐桌旁。
“这包子看起来好松软啊。”姜诗意同长辈们打完招呼,对着包子发出了感叹。
保姆一边帮忙盛粥,一边微笑:“牛肉馅儿的,很好吃的!今天这个皮发得也不错!”
“嗯,”姜诗意点头,“等会儿我一定试试。”
简单聊了几句,大家就动起了筷子。
易羡舟没见到易木心,在夹包子时随口问了句:“木心还没起么?”
奶奶转头说:“她还在睡觉。”
厉害了。姜诗意还是头一次遇到比自己更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她虽然也是很难早起的那类人,但至少不会在一些比较特殊和重要的日子里头掉链子。
“她昨晚学习太晚了,今天早上醒不来。”木以萍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易羡舟抬起了头。学习太晚?易木心怎么可能那么热爱学习,十有八九就是玩手机玩太晚了。但她懒得戳破,夹起包子咬了一口。
吃了一会儿,易成天望向了易羡舟:“羡舟,你等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易羡舟直接问;“还是因为上次那个合作上的事儿吗?”
通常情况下,易成天不用开口说什么,易羡舟都能够猜到肯定是公司方面的事情。
因为易成天对她,只有工作上的事情有得说。
“好。”易羡舟喝了一口粥。
姜诗意有点儿无语了。这是要把易羡舟的时间彻底压榨干净吗?他到底把易羡舟当什么了?工作机器?他是不是忘了易羡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越想越不舒服,姜诗意正琢磨着要怎样推回去,奶奶已经皱起了眉头,捏着筷子问易成天:“都回家了,还要办公啊?”
易成天脸上立马带起了笑:“主要是这个事儿比较麻烦……”
“既然那么麻烦,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奶奶脑回路就是不一样,“急这一天?”
“可是……”易成天还想挣扎一下。
奶奶已经转头望向了易羡舟:“奶奶今天是寿星,寿星权利最大,你听奶奶的,别去。自己玩儿。”
果然又是这样,永远只有奶奶会站在她这边,奶奶也永远只会站在她这一边。
仅只如此,易羡舟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好吧。”奶奶都已经开口了,易成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遵命。
姜诗意心里瞬间舒畅了,夹了一个大包子到奶奶碗里,嘴甜道:“奶奶,吃包子!”
奶奶喜欢姜诗意,一看她就笑得不行,为这冷冰冰的家注入了一丝活力。
易成天和木以萍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也无济于事,只能够把满心的不爽嚼碎了往肚子里头咽。
饭后,易羡舟和姜诗意陪着奶奶聊了小半天的天儿,等到了差不多时间,一家子便一块儿出发去往酒店了。
易家目前在生意场中到底还是小有名气的,以至于全场宾客爆满,热闹得不行。
姜诗意作为易羡舟的妻子,自然不可能安安静静吃席的,也跟着她见了不少人。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但真到了具体场合,却显得格外的得体大方,优雅端庄。又因为不社恐,和谁都能聊几句,大家都很欣赏她。
至少有不下十位客人对易成天表达了他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这辈子才能够让小辈遇上这样一个人。
易成天和木以萍心里再怎么不爽,表面也只能佯装开心,然后附和。
姜诗意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儿腹黑因子在的,看他们那一脸吃瘪样,心里头就开心。
等到寿宴结束,姜诗意和易羡舟便回到易家,着手收拾起了行李。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易羡舟去厨房拿起了奶奶制作的两罐牛肉干,准备带回云城吃。
全部整理好,易羡舟看了眼时间,发现目前还早,距离动身去机场起码还有五个小时。想到姜诗意先前说想要去她以前读的学校转一转,于是准备带姜诗意去看一看。
找了一圈,易羡舟发现姜诗意正在铁门外面逗一条路过的小狗,便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刚到那儿,她就发现姜诗意正在那里接电话,边接边笑,内容是:
“好啊,那我等会儿出来吧,等会儿见,拜~”
易羡舟见她挂了电话,问:“有人要见?”
姜诗意听到她的声音,才站起身来,面对她站着。
“嗯,对,”姜诗意捏着手机随意指了个方向,“昨天不是刚遇到了静莎吗?她知道我今天要回云城,就问我能不能在走之前见一面。想到确实真的很多年没见了,而且接下来又要有挺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就答应了。”
易羡舟听罢,打量着她:“所以,你现在就要去见她?”
“是啊,”姜诗意看着腕表,“太迟去的话怕赶不上飞机。”
今天天气很好,晃出了点儿太阳。阳光落到姜诗意脸上,衬得她眼珠通透,笑容也格外柔软,说是油画少女也不为过。
易羡舟手搁在身后轻轻捏了捏,说:“别去。”
“为什么?”姜诗意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儿时旧友失而复得,她现在正处于一种十分开心的状态里头,想要去见一见有什么问题吗?
易羡舟干脆直说:“我不喜欢她。”
“哈?”姜诗意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
“我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易羡舟平日里很少说话说得这么直接,基本上都会去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
可今天,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动作跑得比脑子快。
姜诗意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易羡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姜诗意是不会做人,但我从来都不会随意点评你的朋友。”
从小到大,姜诗意都把朋友和义气这两个词看得格外重。此外,也不喜欢过于偏激地去评判任何人。在她看来,那样的举动是非常失礼的,让她无法接受的。
何况,易羡舟和陈静莎就只见了一面而已,哪里有自己了解得多?易羡舟凭什么这样武断地给人扣上人品不好的帽子呢?
除非易羡舟能给个说服得了人的理由。
“我不是在随便点评。”易羡舟说。
“那,好。”姜诗意皱起了眉:“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好,我说。”易羡舟点头:“昨天。她跟你说话的时候倒是还不错,跟我说话挺难听的。怎么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辈子屠杀过她全族。”
姜诗意听了这话,原本蹙紧的眉心反而松懈了许多。
“她性格有时候确实有点儿像小刺猬,小时候因为本身柔弱,说话又不好听,常常会惹一身事儿。”虽然儿时玩伴被人恶意解读了,但姜诗意还是在让自己保持平静,跟她分析:“主要还是因为她家里人没教,比较死心眼儿,在面对一些气场和她截然不同的人时,就容易把刺给竖起来。”
易羡舟并不认同姜诗意的逻辑,说:“没人教但还长不歪的,多半是因为本性纯良,基因不错。假如基因不行又没人教,那就会成为永远也长不大的恶童。”
姜诗意眯了下眼,突然笑了起来:“所以说,我的朋友就是心术不正,你的朋友就心术很正了吗?”
“什么意思?”易羡舟问。
姜诗意笑了:“还能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己朋友有了对象,还对朋友那么照顾,又正到哪儿去了呢?”
易羡舟摇头:“你在说陆叶灵?”
“你也知道我说的是谁啊?”忍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终于把这话说出口了,姜诗意现在感觉真的是太舒畅了。
天知道昨天她看到她俩那么亲密无间的时候内心深处有多烦躁。
她当时真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高极茶。她不想把人想那么坏,尤其不想把女孩子想那么坏,可她一遇到陆叶灵就雷达狂响能有什么办法?
是她太小心眼儿了吗,那为什么在面对隋子月的时候就不会呢?
难道不是因为易羡舟和陆叶灵两个人看起来太老夫老妻了吗?
易羡舟捏了下眉心:“陆叶灵不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她天生细致,对所有人都很照顾。不只是对我。”
无论是对她也好,还是对其他人也罢。陆叶灵都是这样做的。
姜诗意却忽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问:“你就那么笃定?”
易羡舟闭了下双眼,感觉脑子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乱,现在更乱了:“我了解她。”
她活到现在还没有看错过谁,所有心术不正的人都被她给淘汰掉了,留下来的全部都是好人。她对自己在交朋友这方面的直觉和经验都很有自信。
姜诗意却抿紧了唇。
、
真是棒啊真是棒。要证明陆叶灵是个好东西很简单,只需要易羡舟知道就行了,但要证明陈静莎不坏,就得把DNA拿去做个检测分析才能确定是吗?
这是在护短对吗?看来,陆叶灵在易羡舟心里的位置是真的挺重要的呢,能够令她深信不疑,还能让她护短至极。
易羡舟揉了下眉心,想说如果姜诗意实在在意,自己以后可以和陆叶灵保持距离。但就这时,姜诗意忽然笑了一声。
“你了解,”姜诗意喃喃,气上头来不管不顾就开了口,“你一个情感麻痹断情绝爱的人了解什么呢了解?!先不讨论她们究竟怎样了。我就问你,这份协议真的是作数的吗?既然是互不干涉,那,你不觉得你太专横了吗?”
情感,麻痹。易羡舟倏地抬起了头。
最后,她扯了下唇角:“对不起,是我太专横了,管太多了。归根结底,我们只是生活搭子、睡觉搭子、演戏搭子而已。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姜诗意下颌松了下,同时缓缓放下了手,没再说话。
说不清是戳中了哪根神经,身上好像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姜诗意忽然抿紧唇转过身,将易羡舟扔在原地,拎着包包扬长而去。
易羡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反复回味着那句“情感麻痹断情绝爱的人”,她突然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