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珠啊,苏南商会会长张养德的女儿啊。
他们这些大商贾,在管理工厂什么的方面,一定有很丰富的经验的吧?
什么张小姐,这明明是他那羊毛诱人的小羔羊呀。
湛兮当然也能对管理有很多的改革手段,但是小羔羊在你面前蹦蹦跳跳的不可爱吗?蓬松如云朵如棉花糖的羊毛不诱人吗?
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嘛!
第33章
听完了湛兮的暗示之后,张宝珠还是懵的。
原本她这一趟过来,也只是陪一陪这位将军府的夫人,好好感谢对方上次带她参加筵席的,张宝珠虽说只是商户女,但好歹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能过了湛兮的眼,再攀上刘氏,她已经是极为幸运了,她并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湛兮,而且还是湛兮主动来见她。
更让张宝珠想不到的是,湛兮居然是过来向她请教如何打理家业、管理手底下的工坊商铺的。
这……这难道就是孔夫子说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么?
张宝珠谨慎地说:「国舅爷有需,小女子当竭尽全力,只是小女子年少,对此亦无过多研究,只怕见识短浅,贻笑大方,无法对国舅爷有益处,不若让小女子归家,请教家严,定在三日后,给国舅爷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湛兮自然也看出了她的谨慎,张宝珠不是个蠢人,她年岁到这儿了,又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过来,恐怕就是为了能从这卧虎藏龙的京都觅得一个好夫婿,而这等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的姑娘……她手上很可能已经有自己的产业了。
很明显,张宝珠确实有不少的产业,她应当也有极为丰富老道的经验,但她却不敢擅自给湛兮提建议,还主动说要回家请教老父亲。
湛兮当然是答应的啦,小羊羔虽然软绵绵得很可爱,但是老肥羊才是真的肥啊!
三日之后,张宝珠再次登门,通过刘氏,向湛兮献上了厚厚一沓已经装订好的无名书。湛兮打开来随便翻阅了一下,这赫然就是苏南商会会长张养德的多年管理经验的精髓所在,是浓缩版他的经验总结。
里边详细地说明了什么样的岗位应该如何管理,又应该如何利用人心相互钳制,还有如何拿捏住奖罚惩处,还有各种各样的面对诸如什么下边的人欺上瞒下啦、吞没功劳啦、内部拉帮结派啦等等多种情况,相应的处理方式……
难为他了,三日就能写出这玩意来,只怕脑细胞没少死,头发也没少掉,这几天也没睡觉吧?
这就是权力的美妙啊~湛兮淡定地合上了这本书,然后在它的封面上,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六个字--张氏管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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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让田姑姑亲自走一趟,把那《张氏管理经验》交到姚鹏举的手中去。
而他择日不如撞日,当日就进了皇宫一趟,与永明帝说明了一下自己的需要,永明帝听了一耳朵,最后抓住的重点是--
「金童子是说,你能造出前所未有的,表面有凸起纹路的玻璃器具?」
谁人不知,玻璃器具那是人吹出来的,这玩意儿表面都是光滑平整的,有技术的工匠倒是能造出胖肚子、瘦脖子的仿陶瓷外形的玻璃器具,但玻璃这东西始终都不像是瓷器那般,还能捏出个四方形的来,更别说表面什么千变万化的花纹了。
「那得看看钢铁工坊里头的工匠,能不能造出合适的玻璃器具来。」湛兮先是谨慎地表示要有前提条件,但说完后又嘻嘻一笑,抱着永明帝的胳膊撒娇道,「但我觉得我一定能成功的,姐夫你就让我去钢铁工坊看看嘛!」
永明帝哪里顶得住这孩子的撒娇,这可是他亲眼看着,从不会走不会爬的一小团,一点一点慢慢长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孩子啊!
他在这个妻弟身上所倾注的感情和心血,甚至是宫里头那两位皇子都比不上的,因为当上了皇帝之后,永明帝就再也不能像是在封地时候那般,可以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加入到孩子的成长中去了。
永明帝大手一挥,说道:「让陈爱卿带你去,要什么,就和工匠们说,他们造不出来,就抽调出几个人,专门给你研究你要玩的。」
哪怕只是从钢铁厂中抽调几个工匠,对于如今这个时代的情况而言,也已经是极大极大的手臂了,要知道这些钢铁厂平时在生产什么?生产湛兮他爹打仗要用的兵器盔甲等物。
永明帝口中的「陈爱卿」,指的就是工部尚书陈鸿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陈鸿谋年纪很大了,如今正是半隐退的状态,工部的大部分事项他都已经下放给了下边的工部侍郎们,再过几年,他就该乞骸骨了。
但是碰上了湛兮--什么!?你说你要退休了?你今年也才六十五啊尚书大人,六十五岁什么乞骸骨!老当益壮,请你重新站起来,再为大雍奋战十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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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半隐退状态,被湛兮生生拽了出来,将状态切换成了「龙王归来」的工部尚书陈鸿谋:「……」
「国舅爷,臣垂垂老矣……」
湛兮打断他,一脸慷慨激昂:「不,你不老,老不老,姜尚八十事文王。你今年才六十五呢陈尚书!按照姜太公的年龄,你还能再为大雍燃烧热血二十年!」
陈鸿谋哽了一下,这姜太公,难道是谁人都能变成他的吗?
他忍了忍,最后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头:「国舅爷,您请看老夫这三千白发……」
「这算什么?」湛兮拍了拍陈鸿谋的肩膀,「这只不过是血肉之躯开始老去了而已,但是我相信,你那一腔热血向大雍的心,它正年轻力壮!你那深爱着大雍的灵魂,它正龙|精虎猛!」
陈鸿谋:「……」老子他娘的今年就想退休了,老子该回老家去含饴弄孙了,你他娘的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有的人,三五十岁就已经比七八十岁的老头儿更加「老」了,身体一堆老年病,说是年轻人,但指不定随随便便就死在老年人的前头了。
而有的人,说是七老八十了,但身体状况好得很,熬一熬,指不定能送走家中的孩儿们呢,这一类老当益壮的家伙,当然不能放过他啦~
什么退休,想太美!
反正工部尚书也已经有三年不怎么处理工部那些日常事务了,除却工部的某些大项目需要他亲自过目外,他闲得很,正好被湛兮抓壮丁。
你这半隐退半隐退,工作是自己给自己打折扣了,还是直接打骨折,大雍朝给你的俸禄可没有打折啊--
给我加班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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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文彬特意跑了将军府一趟,给湛兮汇报一些进程。
他已经科学合理地将生产线切割完毕,等着湛兮检验一下,又或者经过湛兮的允许后,现在玻璃工坊弄出一条小型的流水线实验看看,慢慢地、仔细地修正,届时全国玻璃工匠的交流大会上,湛兮能拿出来的成果又多了一项。
湛兮表示:「不必事事都请示我,放手让下边的工匠们去做吧!相信他们!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他们都是大雍朝最顶尖的玻璃工匠了,也许他们拿出来的方案还不足够完美,但绝对已经是当世最合理的了,想要超越他们,也许只有他们自己,亦或者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的后来者。」
老工匠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年轻工匠有更多有针对性的新想法,湛兮觉得这一切都很好,该放手让他们试着进行流水线的生产,届时到了大会前,给他的发言稿再加上一项便是了。
对于这一类针对性较强的专业领域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毫无相关经验,专业知识为零的领导瞎几把指挥了,湛兮显然不会是这样发癫的领导者。
蔡文彬说他和姚鹏举一块儿,整顿了玻璃工厂的管理问题,对管理层做出了许多改革,姚鹏举还在写稿总结这一次的整顿。
湛兮毫不吝啬地将他们二人夸赞了一番,还忍不住抓了抓蔡文彬的手:「两位实在是辛苦了啊,待到我大雍朝的玻璃享誉海内外,尔等皆是最大的功臣!」
「多年后,人们提起玻璃,指不定就会说从『蔡氏玻璃』『姚氏玻璃』了,就如同今日我等所说的『蔡侯纸』!」
蔡文彬先是忍不住顺着湛兮说的话,对未来进行了一番想象,看到了夺目刺眼的光辉灿烂。
然而今天下了雨,有点凉,风一吹,透骨寒,蔡文彬很快就回神了。
他擦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心道:好了好了,小国舅爷,您快别画饼了,这段时间,老夫真的感觉吃你画的饼要吃吐了。
当然,这不是吃撑了才吐,这是发现吃的时候很美味,结果到了肚子才发现这饼还没落到实处,饿吐了!
一直在吃饼,一直在挨饿,天底下还有比他们这一帮子被国舅爷拿捏住的人,更凄凉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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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文彬除了汇报他本人和姚鹏举的工作之外,还顺带代替他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陈鸿谋给湛兮作报告。
「国舅爷您说的钢铁制作玻璃模具的事情,尚书大人已经安排了几个工匠去研究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今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告诉您一声,您先前跟尚书大人提过的,造出齿轮,利用流水的动力发力,让玻璃流水线中的冷却退火这一环节,用流水扇风取代人工扇风的想法,已经落到了实处,您要是有空,可以到玻璃工厂去看一看。」
「哦对了,我昨日过去玻璃工坊,工匠们都很是想念您,还有些工匠带了他们妻子在家中做的腌菜,说等您到工坊视察的时候,要送给您吃。」
工匠们也不全是呆头呆脑的母鸡,他们很清楚,焕然一新、徒然清明的工坊管理的变化,究竟是谁带来的,还有直接长了一倍的银钱……
虽然目前工匠们还没能得到湛兮最开始告诉他们的青史留名,但是他们也吃到了落在实处的大饼,各种项目的奖励,直接拔高的月钱,这一切都让他们更加信任湛兮,甚至是笃信不疑的。
故而,比起更常往工厂奔波的姚鹏举和蔡文彬,这一群工匠们,对湛兮的好感度反而更高。
姚鹏举回味过来之后,也曾久久失神,继而对着夜月叹了一声:「曹小国舅,当真是收买人心而不自知啊,人心之向他,犹如江河之向东,理所当然,一往无前。」
本来这一次,姚鹏举也该要来给湛兮做汇报的,而不是什么都丢给蔡文彬,但是他亲自去交流大会的场地勘察去了,着实抽不开身。
听说那群工匠们期待着他过去一趟,湛兮笑了笑,然后一脸天真烂漫,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蔡文彬:「为什么工部尚书陈大人不来找我玩呢?」
蔡文彬:「……」
国舅爷您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听说这个月尚书大人已经给圣人进了三道乞骸骨的奏折,都被留中不发了啊!
这都是因为你在圣人面前说喜欢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头儿,希望他能留下来陪你玩,别回老家去……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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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蔡文彬刚刚那个复杂的、一言难尽的表情是想表达什么?难道他想说,工部尚书是太讨厌他了,才不过来找他玩的吗?
湛兮发出了一声自信的大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可是人见人爱的团宠!
哪怕要大家无偿加班,大家也应该欣喜若狂啊不是吗?他可不仅是帮垂垂老矣的工部尚书重燃少年热血,更是努力发挥自己的绘画天赋,给大家画了无数的大饼啊!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这样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团宠呢?!
脚边似乎有什么动静,湛兮低头看,是狸花猫老虎在拿自己的脑壳蹭他的裤腿。它似乎是在做标记一样,转着圈圈把湛兮的左腿蹭了一遍,然后又喵喵喵地去蹭右腿。
湛兮把它抱了起来,摸摸头,然后教育:「我听说你昨晚上大半夜地跑到了大伯母的院子里,打了狮子狗三个巴掌,你自己说有没有这件事?」
「喵?」一脸凶相的老虎居然歪着脑袋卖萌了,它眼睛里写满了无辜,彷佛完全不知道湛兮在说什么的样子。
湛兮好气又好笑,揉它的猫脸:「装傻也没有用,下次不许了啊!」
陪刘氏吃晚膳的时候,湛兮提了一嘴这件事情,说道:「我已经教训过它了,它下次不敢的了。」
老虎横是真的横,但是聪明也是真的聪明,湛兮知道它已经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刘氏笑道:「不过是猫猫狗狗打打闹闹罢了,像是小孩儿似的,猫狗是冤家啊。」
她这么一说,湛兮就忍不住想起了宫里头那两个孩子,嘿,还真就是天天都打打闹闹,但偏偏感情又很好。
狮子狗悄悄地凑了过来,兴奋地趴在了湛兮的腿上,眼神示意桌上的菜,刘氏见状,皱眉道:「莫要理它,惯得它!」
湛兮笑着转移话题:「怎么这几日没见那张小姐来拜访?」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给狮子狗加了一块肉,狮子狗咕咚一下就吞下去了,继续一脸期待地将湛兮望着。
刘氏说:「说是她父亲有了看好的年轻后生,在相看着呢。」
「咦?不是说要等到来年出金榜,榜下捉婿么?」湛兮问。
榜下捉婿是张宝珠自个儿说的,她和刘氏的关系亲密了起来,自然很多事情就不瞒着刘氏了,说起私密话来,也十分自在,没有小姑娘的娇娇怯怯、欲盖弥彰,这正是刘氏喜欢她的原因。
说起这「榜下捉婿」刘氏就好笑:「不知怎地她父亲忽然又改了主意,说是临时临忙地榜下捉婿,不若仔细勘查后提前投资。」
湛兮:「……不愧是生意人。」
「说起来,先前不是有对兄弟,时常来寻你的么金童子?」刘氏也关心湛兮。
湛兮也奇怪,崔恪可能是真的忙着行卷,那谭勇不该那么忙啊,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肯定贴着他这个镶金的小国舅才对的嘛,怎么着的谭勇都不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