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七拐八拐的,怪是无聊的,湛兮没话找话:「说起来,江帅,你这三千烦恼丝,到底是怎么保养得这么水光油亮的?我阿耶的汗血宝马身上的毛都没比头发柔顺有光泽。」
江离:「……」我不是很想和你父亲的马儿比毛发。
「江帅?」见他没回应,湛兮再次出声提醒。
江离:「很简单,先冲进火海里,让原来的头发烧个精光,再让御医给泡专门的药浴,等个一年半载它重新长出来。」
湛兮:「……美丽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对吗?」
江离反问:「您说呢?」
「我说得仔细评估一下这代价的大小和付出代价后得到的收获对比是否值得,所以说,江帅,火烧头发的时候痛吗?」
「不痛吧。」江离说。
湛兮震惊:「不痛!?」
「我当时心中挂念母亲,便无甚感觉,事后沉迷杀人,没有多加留意……」江离估计是期待湛兮帮忙破解他如今的困局,格外地有耐心给湛兮解释,「而且我反正也没见过其他人火烧头发,只见过大厨火烧猪皮,猪没有发出惨叫,那想来应该是不痛的。」
湛兮:「……猪那会儿都被分成不知道多少块了吧,你觉得它还能叫吗?或许说,它的猪嘴说不定在另一个厨房惨叫,你只是没有听见!」
「好吧,小国舅爷,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们绕回去,火烧头发,应该是痛的。」
湛兮:「……」这么会噎人?看来下次得派出他家大虫儿才行!
「那泡药浴怎么泡?泡药浴会痛吗?」
「用厚棉布浸泡在药液中,再裹到头上……痛倒是不算剧烈,但那种又痛又痒又麻的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头皮上啃咬,我想小国舅爷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免得你受不了这药浴,没能得到柔顺的头发不说,连头发都没了!」
湛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天道果然是公平的,打开我的大门,就会关上我的窗,我已经有如此玉树临风闭月羞花的脸了,想必头发不够柔顺,也无什大碍。」
江离:「……」世间竟有如此自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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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湛兮忽然发现这一块地有点熟悉,这里是九州岛池的琉璃亭啊!是他刚穿过来的地方!
琉璃亭前芳草萋萋,湛兮喊了一句:「我有个大宝贝要给你看一下。」后就冲入了花团锦簇中,折了树枝猛地在那块熟悉的地方卖力挖起了土。
江离沉默地看着湛兮几乎要掘地三尺才挖出来的东西,一只巨大的、椭圆长条状、通体乳白色且蠕动不止的虫子。
「这是蚁后,那天我……」
「噗嗤!」
湛兮的话没说完,江离直接摘叶,弹指射出,蚁后爆浆了。
还好湛兮动作敏捷,躲得极快,否则他鞋子就得遭殃了。
湛兮谴责他:「作孽呀,这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虫虫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杀虫虫?」
江离无动于衷:「这种蚂蚁吃木头,见到就该杀。」
湛兮:「……阿弥陀佛。」
江离:「?」
「按你的意思,它是害虫,杀害虫,应该算是功德,但是它也算是惨死,我替它超度一下,帮你分担一下功德,免得你功德太重被压死。」
江离沉吟了一下,大概理解了「害虫」的意思,然后说:「我杀的恶人有点多,回去整理一下名单,烦请小国舅爷回去替我将他们超度一下……功德分你一半。」
湛兮无语凝噎:「……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超度什么的,寺庙里的光头们更加专业?」
「但他们要收香油钱,我穷!我连一件可以在月光下显得如同仙人下凡一般的白色衣袍都买不起。」
湛兮:「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小心眼的人啊,还记恨会稽公主那日埋汰他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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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通过琉璃亭下的密道,终于进入了目的地。
当他一步踏入这监牢,就感觉到了冰冷的风扑面而来,他原地一抖:「寒舍!当真是寒舍!」
江离但笑不语,做了「请」的姿势。
湛兮往里走,虽然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但一路走进去也不见什么脏污的痕迹,看来江离为了请他过来,是真的将这恐怖的监狱给清扫过了。
「会稽公主记起来了那个神秘人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江离给湛兮仔细解释,「会稽公主是先帝嫡公主,所用之香也是极好,所见香料也极为丰富,但却从未闻到过那人身上的香,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想来对方应该出身不凡,毕竟平民百姓家中甚少用到香料……昨天夜里,在下已经让多个制香大师过来识别会稽公主口中的香气了,一直都无法匹对得上。」
「制香大师都不行,你觉得我一个外行能行?」湛兮战略后仰。
「小十八说了你那日在八方听雨楼的事,小国舅爷若是也识别不出来,我便去八方听雨楼把那少楼主揪出来,让他来识别。」
「倒也不必,人家正经做生意的,你这么过去怕是要把人吓死。」湛兮拍了拍手,「行吧,让我来看看。」
很快,湛兮就知道为什么制香大师也识别不出来会稽公主所说的香味了,只因为那个「类人形」条状物,她压根就没明确形容出某种香。
这香啊,它是一会儿「浓烈如酒」,一会儿「淡雅似兰」;一会儿是衣袖含香,一会儿又是发丝蕴香;一会儿两香交织,一会儿三香混杂……
湛兮:「……」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这究竟是什么薛定谔的香!!!
第42章
不知不觉中,二皇子实在是吃的太饱了,他那圆滚滚的小肚皮可把曹贵妃给吓坏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兄弟俩儿如今正等待着御医过来。
百无聊奈的二皇子,忍不住在脑海中默默地,将方€€他听到的「故事」又复盘了一下。
然后他好像终于将自己的情绪,从原先的因为甄道藏的「狠辣」而诞生的惊恐中解脱了出来,只剩下了正常人看那种距离自己十分遥远的故事话本之后的,那种单纯的义愤填膺。
「果然还是小舅舅说的对!」二皇子愤愤不平地出声,「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太子:「……?」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二皇子还在碎碎念念:「外面那些歌女也好,那些什么没有依靠的、可怜的女人也好,他们难道会比王黎光他的妻子甄道藏更加美貌吗?她们更加聪明吗?她们会比他的妻子更能给他公事家事上的帮助吗?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像甄道藏那么聪明的人,应该很少的吧?」
「确实不多。」太子摸了摸二皇子的脑袋,心中想到,看来二弟也不是傻乎乎的,给他点时间去思考,他其实也能将很多东西看透。
「所以说啊,外面的女人并不比他的妻子美丽,不比他的妻子有智慧,其实野花并没有比家花香,可他依然喜爱外面的野花,他图什么呢?所以说,果然就是小舅舅说的对--」
「家里的饭菜好不好吃不重要,外面的屎都是香的!!!」
刚一步迈入大殿的老御医,正好听到了二皇子超大声嚷嚷的最后一句话,他「哎哟」了一声,打滑了。
好在永明帝和曹穆之正好从殿内走出,令太监过去扶住了那老御医,曹穆之问太子:「你们两个这是说了什么了,让御医如此震惊?」
二皇子马上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太子替弟弟掩藏,打了马虎眼过去。
太子平静地看着御医围绕着二皇子忙碌,心道二弟可真是天真啊,男人可不一定非要图向上的、有益的东西,自古以来,多的是自甘堕落的人。
御医给开了助消化的药后,便告退离开了。
二皇子还在小小声地独墩囔囔,太子终于忍无可忍,趁着没人注意,手按在弟弟的头上,用力地揉了揉,板着脸教训他说:「于菟,你不能这样。平日里先生教你的知识、圣人的训诫,你是一句也记不住。今儿个你小舅舅说的这些浑话,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二皇子心虚地左瞟瞟、右瞄瞄:「这、这又不受我控制……」
就在他的眼神满室乱窜的时候,二皇子突然有了个震惊的发现--
「啊!大哥!!我小舅舅他不见了!!!」
太子:「……」你才发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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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努力抵挡「寒舍」独有的温度。
他低头看着江离呈上的审讯记录,里头那些个「浓烈如酒」、「淡雅似兰」之类的表述,确实让人头痛,因为你无法综合这好几个味道出一个味道来。
不过,湛兮却觉得会稽公主所说的什么「衣袖含香」,什么「发丝蕴香」,乃至于「两香交织」,「三香混杂」……似乎是一个突破口。
「我要需要和她聊一聊。」湛兮说。
江离颔首表示明白,直接按动了墙壁上的某个机关,一桶夹杂着碎冰的冰水从顶端直接泼洒而下,将会稽公主头从到脚的冲了一遍,会稽公主便一下子惊慌失措地「醒来」了。
「安守道人。」湛兮喊她。
会稽公主没听到一般,那双妩媚风情的眼睛,此刻像是见到了恶鬼似的瞪大,她浑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断地哀求着:「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我可是阿耶唯一的嫡女啊,你们怎可这般待我!!!」
她的「不清醒」看着不太好配合湛兮的工作,于是江离忍不住上前一步,看见他的动作,会稽公主这一会是真的「见了鬼」了,直接凄厉地尖叫起来,然后瞬间休克。
见状,湛兮沉默了一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江离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眼睛依然是平静无波澜:「做了什么?嗯,大概比对今日那只虫子做的,要稍微更加残忍一些吧。」
稍微!?湛兮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让御医过来给她稳定一下情况,你暂时出去,不要刺激到她的情绪。」
人的精神世界其实并不算很强大,万一会稽公主彻底疯了,那这条线索就直接断了。
江离让那群隐匿在阴影中蒙着脸的黑衣人按照湛兮吩咐的去做,他自己从善如流地离开了这个冷冰冰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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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折腾后,会稽公主终于能够和湛兮正常的交流了。
「杀了我、杀了我……」她喃喃自语。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之后我会给你个痛快的,很快很快,而且不会痛。」湛兮说。
会稽公主果然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缓缓地抬头看湛兮:「你保证?」
「我保证。」
「好,你问。」
「那个神秘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种香味?」湛兮问。
会稽公主犹豫了一下:「三种……四种……我不确定。」
这并不是会稽公主故意要加大他们挖掘出神秘人身份的难度,而是如今世界的贵族男子,身上有深深浅浅的三四种味道,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时候的人们都爱用澡豆清洁身体,澡豆的具体种类很多,用于身体清洁与头发清洁的「香味剂」也种类繁多,如果对方用来洗头发和用来沐浴的澡豆种类不一样,那么身体和头发,同时就有两种香味。
而时下的贵族还热衷以香熏衣,如果熏香的香料和澡豆的香味剂不是同一种,那么他身上就会出现第三种香味。
人们不仅爱给衣服熏香,一般室内也会焚香,室内焚香的香料又种类繁多,倘若他久处室内,而后外出约见了会稽公主,那当时他身上极有可能存在四种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