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让太子绽放「烂桃花」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可能还需要一些前提条件,比如和原剧情中那样,他自个儿孤孤零零待在东宫养伤几个月,心灵空虚到极点。
反正现在是不行了,太子根本就没怎么看人家的表演,他在漠然地注视着底下所有人的神情,捕捉一切细节。
卢玉巧的舞剑,与郑元烈的伴奏,异常和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时不时就能相视一笑的默契。
永明帝毕竟不是寡王,他哪里还能看不明白这些个小儿女的小心思,不由得和曹穆之相视一笑。
一切都似乎在剧情人物本人的不配合中,悄无声息地消弭了,湛兮叹了一声,又拿折扇扇了扇风,真是浪费,早知如此,他就睡懒觉去了,何必一大清早的起来做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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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结束了,永明帝随意夸了一句,太子再附和着自己的阿耶又夸了几句,舞台上的三人就行礼谢恩,而后退下。
湛兮惊讶地发现那位英俊潇洒的郑大公子郑元照,临走下台的时候,还往女席那儿抛去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十的眼神。
哦豁!是瓜的味道,湛兮来兴致了。他正要往女席那边看去,看看郑元照这针对的是谁呢,一旁的太子冷不丁地说:「卢玉巧要吃苦头了。」
「什么?」二皇子再一次替自家小舅舅发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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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抿了抿唇:「卢玉巧的娘亲是王氏女,倘若卢家给卢玉巧相看的是郑家郑元烈,而她却匆匆带着女儿回了娘家来,那就说明她并不满意郑元烈。」
世家大族给七八岁的孩子开始慢慢地相看交好的家族中有没有合适的伴侣,这很正常,他们还有不少指腹为婚的呢,而这相看也会相看个三四年,到时候孩子都十几岁了,而后还要有交换信物、定亲、六礼等等,一套流程走下来,孩子十五六岁了,差不多就能举办婚礼了。
湛兮看向太子所说的王氏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个因为愤怒而面目都有些狰狞的贵妇。
太子似乎在疑惑:「说起来,郑氏家风崇尚节俭,王氏女热衷享受,她看不上郑元烈也正常。但是……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女儿在孤的寿宴上献舞呢?」
单纯的太子根本想不到,人家原本打算献的剑舞,是他阿娘亲创的《飞将军满堂势》,他开始往正常人的思维模式走--
「现在就想入宫常伴帝王身侧的话,未免也太早了吧?」太子发出了惊奇的疑问声,「这个卢玉巧才几岁?」
湛兮差点被一口茶水给呛死。
第57章
太子的寿宴还没有结束,唱寿礼仪依然在进行中。
可是王大姑娘忍不了了,瞧见女儿卢玉巧缓步向自己走来,她已经提前一步站起了身,上前去拽住了卢玉巧的手,向左右礼貌地笑道,说要陪女儿去净手。
那过于勉强的笑容,让人一瞧就知道这所谓的净手是一个虚假的借口,卢玉巧看着哪里需要去净手的模样?
她这刚刚在台上持剑舞了一场,虽说不是大开大合地满场舞动的满堂势,但舞剑到底就是个累人的活计。
卢玉巧那汗流浃背,鬓发皆湿的模样,怎么着都更应该坐下来好好缓一口气,或者干脆借口去换一身衣服,私底下休息一下更合适吧?
可王大姑娘这个亲娘,居然已经气胡涂到这个地步了,世家女子,竟然连美丽的借口都找不出来了。
坐在高台上的湛兮€€着眼瞅着那两个默默往后退去的人影,想起了太子刚才说的那句话--「卢玉巧要吃苦头了。」
二皇子显然最是关注湛兮,湛兮的视线稍微停留的久一些,他就立即注意到了,他见湛兮一副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便趴在湛兮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边,小声解释:「别看啦,她们应该是如厕去了。」
「那可不一定。」湛兮风流写意地摇了摇折扇。
太子看了湛兮一眼,忍了一下,没忍住,又看了湛兮一眼。
湛兮注意到太子的神色,便露出龙王歪嘴一笑,邪魅狂狷地唰一下,又开始扇风:「男孩,你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吗?」
小太子终于被他油得顶不住了,满脸都是槽多无口:「曹国舅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孤一早就想问你了,这都冬天了,你还搁这儿一直摇折扇,你难道都不冷的吗?」
「他冷不冷是不知道了,反正我是挺冷的,阿嚏!」二皇子打了个喷嚏后,犹觉得脖子很冷,他乌龟似的缩了缩脖子,选择远离人工造冷风的湛兮。
虽然小舅舅香喷喷的,但是他扇起扇子来,那风真的是很冷,这美丽的荀令十里香,看来他是无福消受了,二皇子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眼看着二皇子直起了身子就要从自己身上挪开了,结果湛兮长臂一伸,把二皇子直接又捞回了自己的怀里,二皇子刚要挣扎,太子也正要说他一句,就见湛兮古灵精怪地冲他俩眨了眨眼睛:「准备一下,我们提前撤!」
太子福至心灵,「失手」打翻杯盏,里头的茶水刚好滴了几滴到他的衣袖上,他浮夸地「哎呀」了一声,然后无辜地看向永明帝:「阿耶,孩儿失礼了。」
永明帝挑挑眉,看着搂在一起笑嘻嘻的湛兮和二皇子,到底没拆穿他们几个,笑着说了声:「下去换一身衣裳。」
或许面对自己疼爱的孩子,人总是格外宽容又体贴的,永明帝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道:「金童子,你和于菟陪太子一块去吧。」
「好咧,我都听姐夫的。」湛兮应声而起。
曹穆之在一旁促狭地看着他们三个排排站了起来,努力小动静地撤退。
全场最受关注的人莫过于湛兮和永明帝和太子了,永明帝那是因为他是这片天地最尊贵的人,太子则是因为他是今日筵席的主角,而湛兮嘛,那是因为他实在是太闪了!闪到扎眼的程度!就连台下吹拉弹唱的乐伎们都忍不住多次偷瞄他!
这几个人的动静,哪里能瞒得了底下的人?上官无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湛兮几个最好的小伙伴离席的动作,啊哈~他们要去做什么大事?这次是夜探冷宫还是夜探鬼屋,怎么不叫上他啊。
没人主动叫也没关系,反正他脸皮厚,可以自己上。
于是乎,上官无病比太子的表演还要更虚假浮夸地突然就€€住了肚子,一脸扭曲地顶着周围人惊诧的目光,踉跄着离去……
曹穆之……曹穆之差点笑出声来,这几个孩子啊,当真是活宝一般。
永明帝悄悄地瞅了她一眼,见她没有神色不愉,这才放心地说道:「小孩儿天性如此,让他们去玩吧,万春阁那边应该也处理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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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为吉祥如意的八角宫灯下,转角处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玲珑!为娘是如何与你说的?你为何就是说不听呢!」王大姑娘的声音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卢玉巧垂着头,原本是打算不论阿娘说什么,她都保持沉默的,但是王大姑娘语气中的那种「怒其不争」的感觉,却结结实实地刺痛了她,她猛地抬起头来:「我今晚的表现不好么?圣人很满意,太子殿下也很满意。」
「你!你还敢狡辩!」
若这里不是皇宫,王大姑娘当真是恨不得给这女儿几巴掌,好好地打醒她:「荥阳郑氏有什么好?你是疯了才会想要和他们郑氏扯上关系!郑太夫人当年带着长女,跟着身为尚书左仆射的郑公,结果呢?她们母女两个,三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郑氏要营造那『清廉节俭』的名声,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嫁过去拿自己给他们郑氏的美名贴金吗!?」
「郑太夫人如今已经七十高龄,可见她过得并不像阿娘口中那般狼狈且有伤身体。」卢玉巧捏紧了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坦诚地与王大姑娘对视。
王大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你当真要顺你大伯父大伯母的意思,嫁到那郑氏去?你可知你大伯母给自家姑娘相看的世家?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让嫁回自己的娘家,却让你嫁过去,她真的为你好吗!?卢玉巧,你是不是发癫啊你!」
王大姑娘这位母亲势利眼是真的势利眼,最爱攀权富贵也是真,所以一旦涉及某些他人攀附权贵的私心,她就能一针见血。
卢玉巧也是被这话弄得有些惊慌了起来,大伯娘、大伯娘她……但是卢玉巧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说道:「阿娘不必忧心,这八字还未有一撇,届时……」
「届时?」王大姑娘冷笑了一声,「你们在圣人面前、在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面前,你侬我侬,你给自己留退路了吗?」
卢玉巧彻底慌了,她到底年岁尚幼,便是有些主见,也抵不过王大姑娘的这些诛心之语。她如今见自己的小竹马,自然是千好万好的,那日后呢?谁又能保证得了日后?!
就在此时,有人姿态闲适地径直走来,声音清朗:「『卢』夫人未免也太瞧不起我荥阳郑氏了,家风崇尚简朴,不好穿金戴银,但不至于连一顿肉都吃不上啊……」
「昔有陈皇后,向司马长卿千金买赋,今有贤王爷,向在下千金求诗。」郑元照疏狂一笑,指着天边的月亮,道,「我腹有诗文,散尽万金犹可复来,何惧三月无肉?倒是卢夫人,您可没这本事!」
「你!」王大姑娘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位本世人称之为「诗中仙」的男人,她怒而连名带姓:「郑元照,你好哇你,恃才傲物,你能养你弟弟一辈子吗!?」
跟在郑元照身后的小男孩闻声,忍不住冒出了个头,羞涩地冲王大姑娘笑了笑,又和王大姑娘耐心解释:「夫人莫忧,我虽然不如兄长天生诗才,但我也能识文断字,他日也可做个芝麻小官,闲暇时候可替书店抄抄书,也可摆摊替人写信,终归不会饿着妻儿的,并不需要兄长的接济。」
王大姑娘对上那双真诚又恳切的大眼睛,直接陷入了无语之中:「……」
果然,真诚是针对阴阳怪气的最大的必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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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进行到这里,二皇子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笑出来,好在湛兮反应快地把他嘴给€€住了。
上官无病就是在这时候,偷偷摸摸地蹭到了旁边,小声问:「你们在看什么?我现在开始看会不会有点晚?有谁能给我一个前情提要吗?」
差点以为是鬼贴了上来的太子浑身一抖,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下次靠近,好歹出声啊!」
「那我出声,不就让对面发现我们在看戏吗!?」上官无病理所当然地问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是光明正大在看,」湛兮耸了耸肩,「谁叫我们路过,就发现了有瓜呢,那当然是停下来吃瓜啦。」
这边€€€€€€€€、窃窃私语,那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王大姑娘见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干不过那肚子里装满了墨水的两兄弟,直接就要拉拽着卢玉巧离去。
郑元照倒也没阻拦,毕竟前方等着她们母女两的,是要「接」她们回卢家去的卢家人。
至于身为王氏家主的广平侯为何不作声,那还不简单,这种为了攀附权贵会脑子不清醒给家族挖坑的家伙,说是烫手山芋也不为过了,广平侯能把她甩出去,估计都恨不得半夜烧香念几句阿弥陀佛,再来一句感慨:「卢家--大好人呀!」
卢玉巧被她亲娘粗暴地拉拽弄得踉跄了一下,但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郑元烈一眼。
郑元烈站在原地,冲她笑得格外可爱。
卢玉巧愣了愣,陷入了迷茫,这不好吗?郑元烈不够好吗?她觉得他已经很好了,他们自幼相识,知根知底……
郑元照漠然地看着她们离去。
郑元烈问他:「兄长不喜欢玲珑表妹么?」
郑元照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郑元烈的脑袋:「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特意带你来这一趟的啊……」
他喜不喜欢对方又有什么关系呢?郑元照冷淡地想着,甚至不在意那些长辈们这些安排,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小心思,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只不过是……尽所能地帮一帮这对目前还是两小无嫌猜的青梅竹马罢了。
郑元烈还要再说什么,郑元照却「嘘」了一声,目光直勾勾地往湛兮那边的花丛看去。
湛兮见状就知道自己领着三个小孩吃瓜被发现了,他也根本不带怕的,挑了挑眉,淡定起身,开始招呼着:「好了好了,瓜吃完了,都起身,跟我去瞧一瞧我给太子准备的礼物!」
郑元烈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去,原本瞧见居然有个人居然突然冒了出来就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让他更震惊的是,湛兮坦然自若地招呼过后,原地居然「蹭蹭蹭~」又站出来三个人!
郑元烈这小毛孩那震惊到表情破裂的模样,不啻于现代交警拦下一辆面包车,结果看见这辆小小的面包车上陆陆续续走下来十几号人的表情了,湛兮忍笑要领着孩子们离开。
郑元照磨了磨牙,好个无礼的小子,看来这位「曹国舅」比传闻中还要更加嚣张霸道还混不吝!
尽管湛兮嚣张霸道还混不吝,郑元照也不得不领着弟弟郑元烈向他们几个行礼。
「你们自便~」湛兮潇洒地说完,像是老母鸡似的带着三只小鸡仔大摇大摆地离开,不远处还汇合了一大群宫女太监,留下这郑氏兄弟俩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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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万春阁的路上,上官无病问湛兮:「曹国舅你给太子殿下准备了什么礼物?你给的礼物不是在唱寿礼上就呈上了吗?就那块平平无奇的玉佩。」
上官无病可能是有点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又继续埋汰湛兮:「我在席位上,听其他人说,你去年给太子送的也是个玉佩,前年送的也是玉佩。他们说你虎年的时候就给太子送一枚猛虎下山的玉佩,兔年的时候就给太子送一枚月兔捣药的玉佩……走不走心我是不知道了,反正我看着你是挺敷衍的。」
二皇子听出来这话中的埋汰了,忍不住替自己的小舅舅鸣不平:「喂!那个只是明面上的礼物啦,我家小舅舅给大哥准备的礼物,在万春阁呢!就是上回你瞧见的那些用红布挡住的东西,有那么那么那么大!」
「对吧,大哥。」二皇子说完,用肩膀撞了撞太子。
这一路都在沉思什么的太子骤然回神,点了点头:「于菟说得对,那只是明面上给大家伙看的,随便敷衍过去就好了,孤知晓曹国舅今年准备的真正的礼物是个秘密,它现在在万春阁。」
湛兮满意了,给了这两兄弟一人一个爱的虎摸。
上官无病狐疑地瞅了瞅湛兮,又瞅了瞅这皇家的两兄弟,然后问二皇子:「那曹国舅去年、前年,给太子准备的真正的秘密礼物是什么?」
二皇子:「……」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