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个阴阳怪气的怪师父。
云中雀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我没能拐走小国舅的人,我徒弟却被小国舅的人拐走了小心肝。」
云生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师父,您莫要乱说话了。」
云中雀见他脸上的苦涩做不得假,老狐狸惊讶:「怎么了?难不成猛狮没和你单独道别?不应该啊,她明明……」
「师父,」云生月轻叹了一声,漆黑的眼眸有些复杂,「闻姑娘心中包袱甚重。」
「那你打算……?」云中雀挑眉。
云生月笑了一下,眸光流转:「来日,我……亲自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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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马车上的湛兮,本来是烦这两个人非要和自己挤一辆马车,不肯去其他马车也不肯出去骑马的。
但是闻狮醒不愿孕育的话一出,他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又是为什么?」樊月英无辜地问。
闻狮醒硬着头皮给了最敷衍的理由:「因为我善妒,因为生产危险我害怕。」
湛兮看了闻狮醒一眼,他知道,这是最表层、最粗浅的原因。
不过,说起孕育的危险,湛兮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剧本那个补充的内容页中,似乎略微提到过,他阿耶踏破突厥后,吐蕃见识到大雍朝那伟岸的肌肉,主动来求娶公主。
被拒,吐蕃恼羞成怒,发动了几场小型战争,被安西都护府按头摩擦。
吐蕃对大雍的肌肉心悦诚服,继续求娶,被拒,继续求娶,被拒……来回三次后,帝许善水公主下嫁之。
次年,善水公主有孕,难产而亡。
让湛兮十分惊讶的是,里头好像说,善水公主是九贤王的玄孙女?
这不应该啊……
第158章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这善水公主,不过湛兮没有纠结,就顺着想下去了。
提及「和亲」,后世误解颇深,认为这是一种屈辱的象征。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的,「和亲」只不过是一种在当时的大背景下,诞生的一种符合社会大背景的政治手段罢了,它本质上仅仅只是一种政治场合上的手段,无所谓屈辱与否。
换一个更加接近本质的名词,它应该叫做「联姻」,这是两个国家(利益集团)的一种利益契约。
真正能够取决「和亲」是否屈辱的,是且仅是--你的国家是否强大。
没有错,人类社会的很多行为,无论是大的层面的,还是小的层面的,无论是高端局,还是低端局,总而言之,归根结底,它们的本质都是粗鲁又野蛮的--
「强大即是唯一的正义!」
湛兮笑了一下,说实话,这一点都不文明,简直是强盗逻辑。
但是无论是历史,还是后世,都会无数次地证明这个野蛮又冷酷的法则,它就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念为转移的,一种客观存在。
所以,当你的国家强大的时候:
你和亲,这是恩赐,是赏对方脸;
你不和亲,这是强硬,是说不给脸就不给!
但是,当你的国家弱小的时候:
你和亲,那是认怂,是求对方放过自己;
你不和亲,那是找死,是拉你的子民一块儿去挤黄泉路。
对于去和亲的公主来说,母国积贫积弱,她是去受苦受难的;母国兵强马壮,她是去作威作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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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湛兮思忖着摩挲着自己的食指指侧,强大如大雍朝,是会和亲的。
大雍朝,它不仅是会和亲,而且是很会,是很精通!
可能是对大汉这位榜样进行过一定的经验总结吧,大雍的这一手玩得很溜。
通过和亲,把对面的国君直接变成自己的便宜好大儿,并且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派大雍的公主过去干涉对方的内政。
大雍还能强大到逼迫对面让有大雍血脉、且深受大雍公主母亲熏陶的混血皇子继位,直接潜移默化,从文化层面融掉对方,成为自己的一体,接着就能轻而易举地吞噬掉那片土地。
当然,这是一种比较文明的做法,需要亿点点的耐心和时间。
但有时候,有那么几个大雍皇帝比较不讲究,主要是他们没什么耐心,又没办法向天再借五百年,所以,他们喜欢派一大批送亲队伍随着公主嫁过去……
过去画地图。
等地图画好了,大雍朝的刀枪也磨好了,马匹也喂饱了,天也凉了,对面的便宜好大儿也该亡了。
什么好大儿,真是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呸!
夫家亡国啦,不过问题不大,公主回来还能继续快活地养她喜欢的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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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的眼眸转了一转,总之,对于大雍朝的「公主」而言,联姻嫁出去,不是什么跳熔炉炼狱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要比嫁给那些个狗屁规矩一大堆的门阀士族爽多了。
但是吧,对于汉人的思维而言,我在自己的母国快快活活养他十个、二十个面首不好吗,干嘛要嫁出去!
而且最高统治者虽然是权力怪物,但到底也是人躯,有感情的,哪里舍得让自己的亲女儿远嫁呢?
所以大雍朝和亲的,其实大部分还是宗室女子,为了和亲才封的公主。
不过,有些想得长远的、过得比较一般的宗室女,对此事也是比较积极的。
但是不论怎么论,那都完全是轮不上九贤王的玄孙女啊!
九贤王都还活着呢,他在大雍朝的名望之大,轻易就能引起民间山呼海啸,哪里就会让他的玄孙女上?
没错,这就是湛兮不解,并且感到万分奇怪的地方。
但是偏偏原剧本里明晃晃地提到「齐王之玄孙」,大雍朝到目前为止,就只有九贤王的封号是齐王。
所以错是错不了的了,但既然这种事,九贤王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都行不通,剧本中偏偏就这样进行了的话,那就说明……
这是九贤王自己同意的。
九贤王本人应该不太乐意凑这种事,毕竟吐蕃不是大雍朝的第一个联姻对象,之前的联姻九贤王都是敬谢不敏的,不至于忽然就往前凑了。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原因,剩下的那个原因,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真相或许就在善水公主这个当事人的身上。
但是湛兮对传闻中的「九贤王玄孙女」,后来才册封的「善水公主」,并没有任何印象。
原剧本中没有提太多,原身自己的记忆中也没有和对方打过什么交道,湛兮对此就有些抓瞎了。
哪怕他知道一点点对方的信息,比如记得对方的脸,眼神,状态,说过什么话,喜欢读什么书,喜欢哪个诗人什么的,湛兮都能从中抽丝剥茧出一点点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现在不行,湛兮没有任何信息。
他只能暂时将此事压下,回去了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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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都的路上,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湛兮听从了他阿耶的意见,一路上都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他几乎是声势浩大、嚣张招摇了一路。
摆明身份,这样自然是有好处的,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撞上来。
但是也是有坏处的,湛兮原本是想着要沿途中,看看能不能顺便伸伸手,给老百姓排忧解难一下的,但是目前看来是行不太通了。
毕竟,这种制止底下的百姓,越级向上层领导反馈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什么的,欺上瞒下的糊弄手段,是官场上「土皇帝」们的拿手好戏了。
不过如果情况太严峻的话,上面的人那是怎么也是按不住的,因为会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不,一路走来都没遇见什么事的回京队伍,今日他们就碰到事儿了。
这一日,他们一行人准备在一个小镇的驿站驻留,但是还没有进入城镇,就在距离城镇还有些距离的官道上被拦住了。
不远处,有村民成群结队地拦下了湛兮的车队,万子北的骏马前,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的人。
此处距离皇都尚远,村民他们只是知道有一个贵人即将要路过此地,他们还打听到,这个贵人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曹小国舅。
但是这群村民与世隔绝,他们其实并不清楚曹小国舅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在对方尊贵的身份能为他们解决事情份儿上,他们都必须这样冒一冒险,赌一把!
故而,好几个村,好几大姓的人,接浩浩荡荡地连夜出发,等候在了路口。
远远地看到传说中神策军中的旗帜,还有那神骏无匹的高头大马,他们便立即跪在了官道的正前方,拉起人墙,拦住了官道。
百姓们知道那位「小国舅」肯定在马车里,故而他们齐齐哭喊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难,祈求贵人伸伸手。
万子北拉住了马,现场的情况还算可控,村民人数众多,衣衫褴褛,看着吓人,但是偏生只是安安分分地跪在原地哭喊,显然是有人主事的。
皱了皱眉,万子北看着最前头跪着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犹豫了几许,他吩咐自己的副手掌控好情况。
就在万子北准备去问湛兮的意思的时候,湛兮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湛兮径直走向前方,他年岁尚小,身量一般,但气度矜贵,衣着灿灿,他迈步走来,一大批高头骏马犹如抽刀破浪。
「你们找谁?」湛兮问。
百姓们骤然没了哭声,前头的老头抬头,一双布满阴翳、黯淡无光的眼睛似乎往这边看了看。
「草民、草民听说,曹国舅爷会路过此地……」
「找曹国舅啊,」湛兮笑了一下,日光下,少年的笑容竟比太阳更夺目,「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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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求助,是因为山匪横行霸道,百姓们苦不堪言,但当地官府又似乎与之有所勾连,总是向朝廷要钱要粮剿匪,但是一年又一年,始终没能剿灭那些个歪瓜裂枣的土匪。
听了这事儿,樊月英当即表示让她上!
「你上?」湛兮看了她一眼,「就带你这几个弟兄?」
樊月英嘿嘿一笑,蹲下来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湛兮,亲亲热热道:「咱俩谁跟谁啊,你让那万统军,暂时听从我几日如何?我借一借你的神策军。」
湛兮吩咐了一句:「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