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第31章

既然误会都说开了,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江新年那方面的心思又起。但他还惦记着不想和他梁哥之间再有任何的误会,断断续续地喘着气讲:“梁哥,你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本是这么一提,江新年自认对他梁哥已经是和盘托出,对方应该没有什么想要问的才对,合该顺理成章地进入下一步。

谁知褚煦梁制住他向下的手,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确实有一个问题。”

气氛陡然严肃起来,江新年只好从沙发上坐起身,理了理裤子,结果还是徒劳。他清清嗓子:“梁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对你没有秘密,绝不隐瞒。”

褚煦梁低垂着眼睫,他的睫毛不像女孩那么浓密但却十分纤长,映在白皙的脸上给人一种脆弱的清冷感。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褚煦梁开口:“我想知道你家的密码。”

既然决定要坦诚相待,不再猜来猜去,褚煦梁愿意试着去改变,艰难地把这个他介意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江新年醉酒那晚背着他输入的密码就像一根不大不小的刺,虽然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可那刺依旧隐秘地扎在心中某个角落。

江新年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尴尬地挠挠头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果不方便……”褚煦梁下意识就给对方找台阶,他习惯了不给人添麻烦,也不爱勉强别人,对谁都恪守着礼貌的距离。

“有什么不方便的。”江新年抢话道:“就是,你别笑话我就成。”

褚煦梁不明白,然后就听江新年报了一串数字。

熟悉的八位数,那是自己的FN编码,褚煦梁怔怔望着江新年说不出话。

江新年自己不好意思地讲:“之前没告诉你就是觉得这样太痴汉了,而且每次我们都是在你家过夜没去我那,所以我就没说。”

“你是什么时候设的这个密码?”褚煦梁嗓音有点哑,喉头像是被哽了团湿棉花。

“刚搬来的时候,之前公司宿舍是拿钥匙开的,到这里换成了密码锁,我当时脑子里就只有这串数字。”

每一位飞行员都有自己的档案号,这个编码是终身且唯一的。每一段飞行之后他们都必须要登录云执照将自己执行过的航班记录上传,累计飞行时间。搭班的副驾驶在提交记录的时候有一栏会要求填写本趟航班的机长FN编码,在公司APP上就可以查询。

但每位飞行员每次航班任务的同事都是不固定的,基本上除了自己没人会轻易背出别人的FN编码。

在那段心意没说开的暧昧时期,江新年经常将这串数字在心间咂摸,这段阿拉伯数字的排列对应着他的心上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情书。因着隐秘的心思,江新年将它设成了密码,就像一种无声的告白。

江新年是在年初搬来的这里,所以在那么早之前自己的心意就得到了回应,褚煦梁一把抱住江新年,力道大得撞到了江新年的肩膀。他把头埋在对方颈间,哽咽着说:“这是我收到的最美的礼物。”

江新年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密码被褚煦梁当成了礼物,对方全然交付的姿态令他受宠若惊。但听他梁哥的声音觉着有些不对,想要退开一点瞧真切却被褚煦梁紧紧箍着不肯松开。

“梁哥你又哭鼻子啦?”江新年欠揍地问。

“闭嘴!”褚煦梁难得这么凶,但鼻音重重的听起来没什么威力。江新年享受地拥着自家男朋友,然后顺势后倒在沙发上。

误会解除,情绪也烘托到位,无论吵架还是告白,用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密来作结尾都不失为一个美妙的选择。这一晚上简直是峰回路转,江新年感受着来自褚煦梁格外的亢奋,报着伺候人的心态先将对方送上美妙的彼岸。

褚煦梁倒在江新年身上大口喘气,额发湿成一缕一缕搭在鬓边,脸上身上艳色未褪,瞧着无比的性感。似乎还沉浸在余韵中,手软脚软地趴在他身上没了动静。

虽然心里想着让他休息一会儿,但身体却是等不及,属于男人的恶劣因子促使江新年提醒道:“梁哥,你就不管我了?”

平时害羞内敛的人浪荡起来最是勾人,江新年直直地盯着身上人舍不得眨眼。

“别咬嘴唇。”江新年忍耐着说。

他梁哥一定不知道自己咬唇的模样有多欲,要是他知道就不会这样反反复复地在危险边缘试探了。

褚煦梁腰线漂亮,大腿肌肉更是紧实,一松一驰间如同一把即将出箭绷紧的弓,又似蝴蝶轻柔煽动着的美丽翅膀,江新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到底该怎么对他才好。

作者有话说:

民航小知识:每一位飞行员在获得飞行器驾驶执照时就会得到自己对应的FN编码,此后无论跳槽还是升级这个编码都不会改变,也没有重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以说一个FN编码就代表了一位飞行员,承载着他从学员起累计的第一个飞行小时数一直到退休的最后一次航班,是独有的档案号也是他们的职业缩影。

第43章

第二天清晨,江新年神清气爽地起床做早饭,边煎蛋边哼歌。褚煦梁醒来之后又去浴室冲了个澡这才坐到餐岛台上喝对方已经准备好的咖啡。

“啊,对了。”江新年突然想起来,“昨晚被饶峰看见,他会不会趁机搞事啊?”

说实话江新年不能肯定饶峰有没有看到他们交握的手,如果看见了怎么都会觉出不对劲吧?这年头匿名举报和实名举报在公司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虽说性向不属于原则性问题,但毕竟影响不好。

褚煦梁似乎并不担心这个,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醇厚的香气使得他眉心舒展了一些,连带着身体上的不适感也稍稍减弱。“只要他没拍到我们的床照就蹦€€不起来。”

江新年把热气腾腾的煎蛋搁到白磁盘里,抄着手靠在厨房台面挑眉瞧褚煦梁。他梁哥还真是变了一些,要是放到从前他是怎么也想象不出一本正经的褚教员会用骄矜的口吻面不改色地说出“床照”这个词来。

不过想想也是,除非饶峰在他梁哥家安上高清摄像头把他俩做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不然两个大男人还不许一起逛街了?说他们牵手?有证据吗?而且谁规定同事之间不能有肢体接触?

男人之间勾肩搭背多正常,那些互相帮助的男大学生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直男呢!

江新年想清楚这些也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而且听褚煦梁的语气这次737队长的职务估计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饶峰根本不足为惧。

“队长,以后多关照我一点啊。”江新年心间轻松,开起了褚煦梁的玩笑。

褚煦梁掀起眼皮睨他一眼,嗔道:“我还不够照顾你?”飞行知识他几乎是嚼碎了喂到江新年嘴里的,就连他这个人都全身心奉上了。

“是是。”江新年傻笑,褚教确实无微不至,都照顾到床上了。

之后公司里没有起什么风言风语,江新年也就渐渐没再把这事放到心上。彻底进入伏夏,他依然很不适应深圳炎热的夏天,每天不是抱着冰西瓜啃就是拿着冰可乐猛灌,正经饭没吃下几顿,肉眼可见地瘦了一些。

褚煦梁从福州带了梅子回来,有泡在玻璃罐的糖渍新鲜青梅,还有晒干了的梅子果脯。江新年吃过酸甜可口的青梅果然食欲大开,吃完饭他又抱着一盒梅子干边看电视里的游戏直播边往自己嘴里塞。

褚煦梁坐到他身边,好笑地打量,忍不住说:“这么爱吃啊,你这样还真像个……”

“打住!”江新年跳脚一般制止了褚煦梁接下来的话,他懊恼地把梅干往褚煦梁手里一塞,气鼓鼓地讲:“我一纯爷们儿,再说了吃酸又不是孕妇的专属!”

他找补道:“我爸就特爱吃老坛泡菜。”

这大概属于遗传吧,一到夏天没胃口就想吃点酸的东西。其实江新年之前也觉得这样挺像怀了的,但被他梁哥这么打趣自己面子上可挂不住。

褚煦梁楞过之后乐得仰到沙发靠背上笑,江新年气得去挠他敏感的腰间肉。

褚煦梁投降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本来想形容的是像个仓鼠,真的。”

褚煦梁确实没想到那儿去,他只觉得江新年手不停嘴不停的样子莫名可爱,瞧着跟囤过冬粮食的小动物一样。

江新年恼羞成怒,没想到是竟是自个儿打趣了自个儿。他心里清楚褚煦梁是特意给他带梅子回来开胃的,持宠而娇地抱怨:“都是这梅干太好吃了,你留卖家联系方式没?吃完再给寄点来好么?”

褚煦梁伸手捏他的脸蛋肉,语带宠溺地讲:“当然留了,你放心吃吧,吃完还有。”

随即他想起了一些事,顿了顿说:“其实去年就买过,本来想给你的,后来没送出手。”

江新年回想着去年的事,那个时候他享受着褚煦梁对他的好却又摇摆不定,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在收过褚煦梁的水杯之后还同对方保持过一段时间的距离,当时他梁哥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江新年懊悔地把对方揽到怀里,轻声问:“最后呢?那些梅子你吃了吗?”

褚煦梁摇摇头:“太酸了,我吃不来。”他只尝了一颗,后来的那些搁在冰箱过了期限只能扔掉。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江新年说着又去吻褚煦梁的唇,两人渐入佳境正要过渡到夜间固定娱乐项目,江新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职业素养促使他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虽然经常都是什么推销贷款的,但也不乏机资有急事找他们的时候。

江新年不舍地从褚煦梁身上下来,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电人“赖月柔”。

江新年接起电话叫了一声:“妈,什么事?”

江新年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考上了上海一所大学,赖月柔买了月底的机票打算送小儿子去学校报道,想着到时候顺道去南京看一看江新年。

江新年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告诉她:“我已经离职了,现在不住南京。”

电话那头的赖月柔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江新年平静地回答:“三年前。”

赖月柔半天没说话,很久之后才哑着声音说:“你现在在哪家公司?长驻哪里?妈妈来找你。”

“不必了,我最近忙,以后再说吧。”江新年也不等对方的回复,首先说了再见就挂断电话。

一通电话打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心情。江新年有些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烟瘾又犯了。

褚煦梁不抽烟而且是个养生派,因此和对方在一起之后江新年也彻底没了买烟的习惯。其实他从前也没多大瘾,就是心烦的时候会想要来上一根。

褚煦梁察觉到他心情不佳,也听出了江新年和他母亲之间的疏离。毕竟江新年通电话时的语气算不上热络,再加上正常的母子关系怎么会连儿子工作跳槽都是三年之后才知道。

这时候江新年的手机再一次亮起,赖月柔发来一条微信:“儿子,你哪天休息告诉妈妈,我来看看你好吗?”

江新年看过之后愈加烦躁,将手机往桌上一扔,结果力道大了些手机从大理石岩板的桌面直接滑落到地上。褚煦梁躬身帮他将手机捡回来,瞧见了屏幕上赖月柔微带恳求的语句。

“她还是关心你的。”褚煦梁将手机递还给江新年,忍不住劝了一句。

江新年苦笑一声,他并不稀罕赖月柔此刻来扮演关心他的慈母角色,他也无意和对方上演这样的戏码,做给谁看?

这么多年他一直试图保持心平气和,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于他而言这已经不算容易了。所以每次赖月柔越界想要同他亲近或者试图表现出很在乎他的样子,江新年就从心底不可抑制地感到抗拒。

他反感这样讨厌这样,在江新年看来他妈妈既然当年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要优渥的生活要行长夫人的身份,那么她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失去。如果一个人妄想什么都要那就太贪心了,好处都让她给占了,这对受到伤害的人来说太不公平。

这么多年过去,或许父亲江云岸早就原谅了她,还问过几次她过得是否安好,看起来已经看淡了一切,像是关怀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只剩下祝愿。

但江新年做不到,幼小的他在心里埋下了这样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忘却反而扎根得更深,那些被抛弃的情绪破土而出已经长成了一棵树形状怪异的扭曲大树。

“关心我顺路来看我?”

江新年极少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所以褚煦梁一时怔住了,半天才劝解道:“我是觉得你该给她一次机会,也别再为难自己。”

“我给她机会?”

江新年怒极反笑,当年是赖月柔在做选择,他是不被选的那一方,谁给过他机会了?这么多年他不去怨忿相对,独自度过一个又一个孤零零的漆黑夜晚。每逢生日过节对方想要表现母爱的时候他都还得去配合,结果现在反过来被指责是他做得太过分。

“抱歉。”

褚煦梁认识到自己越界了,每一个人的家事都有其特殊性,他了解得不深不该这样贸然给出劝告。其实他也看得出来,江新年如此烦躁正是因为他十分介意,父母的离异肯定给年幼的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灵创伤,甚至可能经年未愈。

江新年心中不顺,但这气毕竟不是冲着褚煦梁的。他见褚煦梁这样说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凶了,将人拉过来从后面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闭上眼睛道歉:“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梁哥。”

“嗯。”褚煦梁当然不会跟他计较,抬手揉了揉江新年的发顶。

电视上直播的游戏比赛已经进入尾声,江新年嫌弃地咒骂一声:“真菜。”又输给外国佬战队了,什么时候才能拿一回世界第一。

“要不要看电影?”褚煦梁提议道。

“什么电影?”江新年提起一点兴趣。

“毒液。”褚煦梁操纵着遥控板,前段时间《毒液》上映期间他们就想去电影院看的,奈何航班太紧休息期没撞上,于是拖到电影下架如今在影视APP上就能点播。

江新年关了大灯,只留一圈吊顶灯照明,褚煦梁家的液晶电视屏很大,在此刻灯光的营造下颇有一种家庭影院的氛围。

江新年调整了下姿势,把头直接枕到褚煦梁大腿上,侧着身边吃梅干边看,末了还不忘评价一句:“比电影院舒服。”

褚煦梁低低笑了,那当然你都躺平了能不舒服吗?但褚煦梁没吐槽,只将手放到江新年发间,轻柔地梳理着对方的头发。

“把我当猫撸呢?”江新年转过脸来笑着问。褚煦梁没撒手,嗯一声道:“我都当你的人形靠枕了,还不许给摸一摸?”

“当然可以。”江新年坏笑着捉住褚煦梁的手往下引,“随便撸。”

褚煦梁收回手骂道:“怎么这么不要脸,给我老实点儿。”

“要脸干什么,我只想要你。”江新年有时候干净单纯得不行,有的时候讲起骚话来又简直是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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