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 第14章

武娟握着一把筷子,发给裘锦程一双,另一双放在茶几上。裘锦程说:“你把蛋糕拆开,一起吃。”

“凭什么,我买的蛋糕。”她瞪眼,“我自己能吃完。”

“你不减肥了?”裘锦程问。

“哼。”武娟万分不情愿地拆开包装盒,裘锦程拿水果刀分成三份装盘,递给庄纶一份。

庄纶接过纸盘,拿起筷子,沉默地吃蛋糕。武娟则夹起一块凤爪,抿了一口。

裘锦程说:“等着我开场呢?说话啊。”

“说什么。”武娟气鼓鼓地说,“你提词儿,我念。”

“庄纶!”裘锦程敲敲桌子,“你想想当初娟子因为什么跟你争。”追溯过往,庄纶和武娟积怨已久,源头在于一次四人聚餐,庄纶带着廖家贵,裘锦程带着武娟。廖家贵看上了漂亮艳丽的大美女,借着吃饭的由头加武娟微信,提出交往要求后被武娟严词拒绝。自卑敏感的廖家贵因爱生恨,造谣武娟和裘锦程有私情,惹得庄纶百般怀疑。甚至得知武娟和彭蔓婷谈对象后,廖家贵醋海生波,故意扭曲事实,编造裘锦程徜徉花海,四处留情。

武娟从小和裘锦程一块儿长大,裘锦程打架她放风,裘锦程逃跑她殿后,堪称合作多年的好搭档,岂会因小人两三句话挑拨离间。武娟本没想当回事,奈何庄纶真就昏了头,对他们的关系半信半疑,故意趁武娟开生日会的时候叫走裘锦程,试探他和武娟在裘锦程心中的地位孰高孰低。曾是陈塘庄第二混世魔王的武娟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当着庄纶的面对裘锦程又亲又抱,每每见面都要提一句形婚的假设,若是廖家贵在,那便是挤兑挖苦、指桑骂槐,骂得廖家贵不敢再见武娟。

“武娟。”庄纶说,“对不起,我不该欺负你。”

武娟冷笑一声,说:“廖家贵那孙子呢,该道歉的是他。”

“哦忘了跟你讲。”裘锦程说,“庄纶,讲讲你把廖家贵怎么了。”

武娟诧异地挑眉:“我记得廖家贵毕业后,被锦程带人吓唬了一顿,这事还有后续?”

庄纶简单概括一遍他醒悟后的报复手法,直把武娟讲得眉开眼笑,拍桌叫好。

“三百万?那小子卖屁股都还不完。”武娟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不知道有没有道儿上的大哥砍他一只手或者一条腿还债。”

“希望吧。”庄纶说。

“你怎么知道他会沉迷赌博,万一他自制力强,你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吗?”武娟好奇地问。

“那就当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庄纶浅淡地微笑,温润的眉眼俊秀如竹,“以他贪财好色的性格,我猜他大概率是个赌徒。”他低头吃一口蛋糕,用筷子缓慢将粘黏盘底的奶油拢在一处,“花十三万块做个实验而已。”

“牛哇。”武娟拍手,刚进门的仇视烟消云散,余下一点尴尬和慨叹,“那你来天津,你家人同意吗?”

“我妈是福建人,我爸是广东人,受宗祠文化影响颇深。家中长子,既要承担赡养父母的责任,又要教育弟妹,团结家族。”庄纶说,“我回家与父母出柜,他们拒不接受,我跪在祠堂三天三夜,主动放弃继承家产,只想着等妹妹考上大学,来天津找锦程哥。”

“你家当初分了多少套房?”武娟大大咧咧地问。

“十五套。”庄纶说,“一共……两三个亿吧。”

“嘶€€€€”武娟倒吸一口寒气,“那可是两三个亿啊。”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庄纶说,“自从失去继承权,日子反倒轻松了些。昔日的酒肉朋友不再找我请客,也没人千方百计地捞我口袋里的钱。”

“千金散尽还复来。”武娟举起杯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旁观已久一言不发的裘锦程笑了一下,说:“娟子,你比法国投降还快。”

“说什么呢,我这是宽宏大量。”武娟反驳,她戳戳裘锦程的肩膀,“你才牛逼,一句话让男人为你放弃三个亿。”

“神经病是吧。”裘锦程没好气地说,“蛋糕堵不住你的嘴。”

庄纶殷切地看向裘锦程,举着杯子,说:“锦程哥,碰一个?”

裘锦程拿起杯子,碰一下庄纶,碰一下武娟,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你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以。”武娟点头,她脾气豪爽,崇尚以牙还牙,若不是隔着裘锦程这一层,她能把廖家贵打成半身不遂。

庄纶双手握住水杯,极为虔诚的模样,镇重地应道:“嗯,那……”咱俩的事情呢?

“一码归一码。”裘锦程打断庄纶的话,仰头喝尽茶水,招呼两人,“先吃饭。”

一块蛋糕一盘凤爪,不足以填报三个成年人的肚子,裘栋梁进家时,看见厨房里挤着三个年轻人,大呼小叫热热闹闹,多数是武娟和裘锦程拌嘴,庄纶在笑。

“西红柿,两个西红柿。”

“洗一下啊裘锦程,你做饭不洗菜的吗?”

“武娟你闭嘴吵死了。”

“哇你这切的是土豆块还是土豆条还是土豆丝啊?”

“我切的你家顶梁柱。”

“嘛呢?”裘栋梁扶着推拉门,“做饭啊?”

“叔叔好。”庄纶转身,礼貌地微笑,“米饭焖好了,想做三个菜。”若是庄纶一个人做饭,半小时前就能端上桌,奈何武娟和裘锦程非要展示厨艺,一人一个菜,八成时间吵架,两成时间做饭,预计后半夜上桌。

“我来吧。”裘栋梁挽起袖子,“他俩表演相声合适,做饭差点。”

“瞧不起谁啊裘伯伯。”武娟说,“今个儿我非得给你们亮一手。”

“太亮了,把我闪瞎了快。”裘锦程将切段的豆角扔进锅里,热油碰上水滴,“哗啦”一声尖锐刺耳。

武娟不甘示弱,拿着菜刀咣咣咣地砍案板。

庄纶守在灶台旁煲汤,与裘锦程肩并肩,时不时蹭过手背皮肤,心湖泛起微澜。

“爸,别走。”裘锦程翻炒铁锅里的豆角和五花肉,“问你个事,我班里有个男生想转班,学个好就业的专业,您给推荐推荐。”

“厨师护士电工。”裘栋梁对答如流。

“男孩做护士?”裘锦程纳闷地问。

“男护士特吃香。”裘栋梁说,“绝对不愁工作。”

“行吧,我下周找他聊聊。”裘锦程说。

第23章 泯恩仇(二)

用过晚餐,裘锦程打发庄纶回去,对武娟说:“下楼走走?”

“行啊。”武娟欣然同意,朝阳台上趴着休息的边牧招手,“二宝,出去玩。”

“汪呜。”裘二宝不爱叫,哼哼唧唧地摇着尾巴,啪嗒啪嗒走向玄关,等裘锦程为它系上牵引绳。

踏进电梯轿厢,武娟说:“你是不是想原谅他?”

“原不原谅,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裘锦程说,“他既然来天津,我赶也赶不走,不如让自己好过一点。”他叹气,“你们两个关系缓和,我心里踏实多了。”

“有人缠着你,也算好事。”武娟说,“你从北京回来,精神萎靡,整天遛狗打游戏睡觉,公园里的大爷大妈都比你有活力。”

“我年初体检,报告单第一页赶得上小作文了。”裘锦程苦笑道,“我没在西二旗猝死算我命大。”

两人踏出电梯,向着小公园走去,武娟牵着裘二宝,语气轻快:“在单位猝死算工伤,你赚了。”

“你能盼我点好不?”裘锦程说,“话说回来,要是蔓婷找你要复合,你答应吗?”

武娟骤然安静,陷入沉思。

一条比格犬相隔两个路口就开始朝裘二宝汪汪大叫,裘二宝缩缩脖子,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裘锦程。

“不想和它玩啊?”裘锦程揉一把狗头,调转方向,刻意避开前方的大耳朵花驴。

走了大半个公园,武娟说:“她能抛弃我一次,就能抛弃我第二次,我不敢赌。”她与彭蔓婷谈了三年,感情深厚,如胶似漆,不像裘锦程和庄纶吵吵闹闹,她们从未吵过架,武娟大大咧咧,彭蔓婷温柔体贴,性格完美互补,是圈子里的模范情侣。

“蔓婷和庄纶不一样,她打定主意的事情,绝不反悔。”武娟说,“她不会回来了。”

裘锦程拍拍武娟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说:“向前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周一清晨,早读朗朗,站在教室前门的裘锦程扫一眼座位,眉头皱起,零零散散坐了不到三十个孩子,他说:“周升星。”

“到。”班长站起身,等候裘锦程的吩咐。

“点名。”裘锦程说,“没到的写说明,大课间交给我。”

“好的。”周升星打开花名册,一个一个叫名字,“林雪儿。”

“到。”

“刘奇承。”

“到。”

“史浩。”

“到。”

……

职校的学生难管,裘锦程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这群小孩开学一个月不到就忍不住逃课,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谁知没等到大课间,第一节课下课,林雪儿连呼带喘地跑进办公室,对裘锦程说:“裘老师!班里打起来了!”

裘锦程一脸莫名其妙地跟着林雪儿跑向教室,没进门就听到吵闹叫骂,以及桌椅板凳的咣当声。他一脚踹开后门,将堵在门口的男生怼个踉跄。

“谁他妈……老师?!”五大三粗的男生是后门专属守门员,上课打盹下课打球,在刺头里算得上和平的一挂,起码不打扰老师上课。

“怎么回事。”裘锦程冷着脸问,不怒自威的表情吓得一众学生不敢讲话。

“老师。”周升星扶着歪倒的凳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脸庞一抹青灰,形容狼狈,“我让他们写外出说明,他们不写,骂我是狗腿子。”

“谁骂的。”裘锦程视线扫视全场,“站出来。”

学生们噤若寒蝉,往日嚣张跋扈的刺头宛若被掐住脖子的鸟儿,个个儿臊眉耷眼,眼皮下垂紧盯地面,仿佛地上挖出了值钱的宝贝。

“敢作敢当的道理还用我教你们吗?”裘锦程问,“周升星,刚刚谁打你了?”

“吴小帅,陈大伟,苏立志,许洪光。”周升星逐个点名。

“给周升星道歉。”裘锦程说。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嘛。”

稀稀落落的道歉声漫不经心,大抵是惹祸后习惯性道歉,敷衍了事。

裘锦程抬高声音,说:“你们不想上课,提前给我递假条,我都会批。不允许出现无故旷课的情况,如果被我发现,卷铺盖滚蛋,听懂没?”

学生们拖长声音:“听到了€€€€”

“你们四个,跟我去教务处。”裘锦程说,“其他人继续上课。”他转身走出教室,身后尾随四个吊儿郎当的大个子。离教务处的门越近,四个学生逐渐收起不以为然的神态,转为惶恐不安,吴小帅第一个顶不住压力,说:“裘老师,打架而已,至于去教务处吗?”

“你觉得呢?”裘锦程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四个大高个儿,“你当我是你亲爹妈,一次又一次给你们机会,等你们幡然醒悟、改过自新呢?”

“老师,我可以写检讨,字数随你定。”苏立志说,“要是被退学,我爸会打死我的。”

裘锦程充耳不闻,推开教务处的门,问:“刘飞鹏老师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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