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掩面哭泣,声音断断续续,无人窥见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怨恨。
与此同时,屋内。
眼不见为净,席玉直接给整间屋子布了隔绝法阵,确保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他艰难起身,洁白的被褥从腰间滑落,柔韧的腰部曲线一闪而瞬,很快被掩没在青色的衣衫下。
席玉点燃了案几上的油烛,静静望着那摇曳的火光。
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些重生归来的实感。
忆起前世种种,席玉攥紧衣袖。
……这才哪到哪啊,归一元宗这群人的孽障,还在后头呢。
第2章 贫穷的破防男
早春时节,落落融金洒在大理石地板上,照出庭院内来往匆忙的影子。
自小贴身伺候席玉的小道童急的出了一脑门汗,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两步又继续往里跑去。
“不好了,不好了仙长!孟师兄又过来了!”
他慌里慌张地冲进里屋,却见席玉斜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正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
见道童进来了,席玉眼皮都没抬一下:
“关门别让他进来不就行了。”
小道童哭丧着脸:“我哪里拦得住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踹门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沉重的脚步声。
小道童浑身一激灵,战战兢兢地站到房间角落,低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席玉却很是镇定,在孟无归推门前将头抬了起来。
孟无归和昨日一般摆着一张臭脸,人未至声先到:
“那天的事我已经和小意了解过了,就算是他提出的要去后山,你身为师兄,也不该……”
话还没说完就被席玉轻描淡写地打断:
“不准进来。”
孟无归硬生生顿住,随即便是火冒三丈:“你说什€€€€”
“你鞋底有泥。”
“……”
沉默片刻,孟无归冷笑一声,施了个净尘咒:“满意了?”
席玉略一颔首:“进来吧。”
孟无归:“……”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阴沉着脸踏了进来。
一旁的小道童已经把头低到了胸口处,生怕自己被殃及。
直到站在床前,孟无归才发现这屋子里的陈设竟然在几个时辰内被换了个遍。
从前那些几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一篓子的劣质家具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价钱不菲的黄花梨木案几和黑漆描金边纳绣床屏。
窗边白玉瓶里的桃花一看就是今早刚从枝头折下来的,屋内青木香缭绕,所见所闻皆是雅意。
从前的席玉……哪里会是这样贪于享受的作风?
孟无归心中不屑,阴阳怪气道:
“师弟真是好情致,屋子里的陈设花了不少钱吧?”
席玉依旧没骨头一样靠在床榻上,闻言懒洋洋道:
“三千万灵石,二师兄没见过这么多,也能理解。”
他抬起眼眸,毫不遮掩眼底的戏谑,声音含笑:
“二师兄平民出身,恐怕不能切身体会到南梁王朝的富贵……啊,脸色好差啊,你是想要吗?好吧,喏,角落里那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送你了。”
孟无归:“……”
他脸上阴云密布,看表情,恐怕是杀了席玉的心都有了。
察觉到对方心情不佳,席玉诧异地问:
“二师兄不会是生气了吧?哎呀呀,你没钱,怎么还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奇也怪哉。”
小道童汗如雨下,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无归才勉强压下脸上的愠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到这来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听小意说过了。”
“他年轻不懂事,去后山也只是贪玩,你身为师兄不加以规劝,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席玉只想再抽他一个耳光。
年轻不懂事,十六七岁的人了还年轻不懂事,孟无归怕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是非不分的话来?
席玉冷笑:“我该当何罪?是,我的确有罪,我罪就罪在没在妖兽发狂的时候抛下林云意独自逃跑,不然怎么会平白在床上躺这么久呢?”
孟无归:“你!”
“你什么你?良心被狗吃了的蠢货。”席玉眼神凌厉,“你要还是个人,就带着林云意一起跪在我面前道歉,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来对着我耀武扬威。”
孟无归暴怒:“你就是这么对小意的?!”
他猛地掐住席玉的脖子,将他狠狠撞到床板上。
“嘶€€€€”
小道童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抱住孟无归的胳膊往外扯:
“有、有话好好说啊孟师兄!”
但在场两人没一个听他说话。
被掐住喉咙的感觉并不好受,席玉喘不上气来,眼前阵阵发白。
但仅仅只有片刻他就靠着灵力强行扭转,浩瀚的灵力威压将孟无归整个人掀飞出去!
小道童哆哆嗦嗦:“孟师兄!”
席玉咳嗽几声,从床榻上下来,一张脸如霜如雪。
他抄起角落里的香炉,朝着孟无归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啊仙长!”小道童大喊大叫,脚下却生根似的没挪动半步,就站那干嚎。
孟无归被砸的头破血流,险些破相。
他艰难起身,抬手擦了满手的血,震惊喊道:“席玉,你怎么敢的!”
之前的席玉哪里会做出这样大不逆的事情来?哪次见到他不是好声好气地说话?他看席玉这下是把脑子给烧坏了!
席玉仿佛没看到孟无归脸上震惊的表情,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孟无归是怎么想他的。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席玉眼底冰封一片,头发因为刚才的混战而变得凌乱,清冷姣好的面容染上怒火,颈间被掐过的红痕延伸到领口往下,看起来格外醒目。
“在归一元宗,我是你师弟,同为仙尊座下弟子,你并不比我高贵多少;若是在凡界,我便是南梁王朝的皇子,你见了我还要行跪礼,称我一句‘殿下’。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有胆子爬到我头上撒野的?”
“还是说,爱情当真如此令人盲目,一个林云意,你就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了?”
席玉挑眉,眼神轻蔑,看孟无归像是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他抬起洁白的皂靴踩在孟无归胸膛,丝毫没把孟无归放在眼里,勾唇浅浅笑着:
“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能把你的宝贝情人剖了心再从归一元宗赶出去?”
青年的神色太冷,仿佛无论孟无归还是林云意,在他心里都只是不过眼的玩意。
“疯子……”孟无归嘴里含着血,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疯子!”
席玉满意点头:“知道就好。”
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讨不得好,孟无归挣扎起身,扶着墙就要出去。
席玉却叫住他:
“来都来了,不给我泡杯茶再走?”
孟无归:“……”
他狠狠咬牙,转身,用力将茶具拍在桌上。
就在这时,席玉又懒洋洋开口:“我只喝用点茶法泡的茶水。”
“……”
孟无归红着眼,粗暴地从小道童手里抢过茶叶。
等茶泡好,已经过了好一阵了。
孟无归一刻也不想在这多留,转身便走,步下生风。
小道童感叹:
“看来孟师兄脑袋的伤也不重嘛,还能走路呢。”
席玉没说话,修长手指端起茶杯,细细打量过去。
茶是好茶,泡茶的手艺也挑不出毛病。
就是可惜了,经了孟无归的手,也只称得上“俗物”二字。
席玉并不想喝茶,只是想要借题发挥羞辱一下孟无归罢了。
他随手将茶水泼到地上,淡声吩咐道:
“擦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