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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清冷的月光洒入病房,将床上那个纤瘦的身影笼罩在里面。
沈缘的手指蜷缩着,似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宇间透着几分痛苦。
他嘴唇紧抿着,柔顺的浅色软发被薄汗打湿,乖乖微贴在白皙的额头,那张小巧精致的五官显得越发苍白了。
“俞先生……不要……不要抽我的血!把宝宝还给我……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从少年的口中溢出,他猛地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眼底满满都是泪水。
沈缘捂住胸膛大口喘息着,心跳急促,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缓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撑着床板,慢慢坐起身,双眸无神。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头顶只有一盏白炽灯亮着,吊瓶的滴答声十分压抑。
少年小小的一团瑟缩在大被子里,抽泣道:“俞先生……我好害怕……”
俞先生有了白月光不要他了……
他又跟两年前一样无家可归了……
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在外面被人推开,刺耳的摩擦声格外突兀。
沈缘惊喜地掀开被单,喊道:“先生!你来接我和宝宝回家了吗……”
声音在看见施施然走来的人时忽然降低,他脸上的喜悦也跟着沉下,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迷茫和害怕。
“你……你是谁?”
沈缘颤抖着手紧紧攥住被子,水润的眼眸警惕地看向那人,因为对方陌生的容貌,给他带来极度不安的感觉。
来人长相温柔,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红唇微翘。
他那条缠着绷带和石膏的腿却好端端走着路,抱着拐杖,沉声道:“呵,我当然是修情哥哥的正牌女朋友了。”
沈缘心一咯噔,不知所措,颤声道:“女朋友……苏、淮、遥?”
“我的名字是你这个傻子能念的?”
等到看清楚少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长相,苏淮遥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俞修情为什么会留一个傻子在身边了。
“我不是傻子!俞、俞先生呢?我要去找他!”沈缘极力反驳。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下来,结果脚丫还没沾地,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十分响亮的耳光。
苏淮遥这巴掌力度大得惊人,和他娇弱的样子截然相反,怒骂道:
“有没有人教你不能觊觎别人的男朋友?你一个小三有什么资格找他!”
沈缘捂着自己被打红肿的脸,委屈道:“不是……我不是小三……”
“哼,还说不是?”
苏淮遥抬手死死掐住他左边白嫩的脸颊,用力扯了扯,轻飘飘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和我有些像,情哥哥也不可能会把你留在俞家,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你个脑子不好使的贱仆可以带着行李滚出去了。”
“我不要滚出去!”
沈缘凶巴巴地瞪着他,头一次将话说流畅:“俞先生没有赶我走!”
“我想做什么,只要和情哥哥说一声,他立马就答应了,还怕撵不走你?”
苏淮遥嗤之以鼻,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眸里全是阴险妩媚。
但他随后又想起来什么,轻轻啧了一声,打量着瘦骨伶仃的少年,说:
“哦,不行,恐怕得把你关起来,不然我贫血症发作了,就没人供血了~”
沈缘低着头,余光瞥向手背上被抽血的针孔,说不出的难过如潮水汹涌。
下一秒,他脖子上的音符项链突然被伸过来的一只手用力拽下来。
反应过来时,那条俞先生两年前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项链已经在对方手里了。
沈缘瞬间急了,直接扑上去跟他抢,哭喊着哀求道:“求你还给我……!那是先生送给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但此刻虚弱不堪的少年完全不是对手,苏淮遥一下子就推开了。
他看着手里精致的音符,嘲讽道:“你一个傻子也配带这么昂贵的项链?”
被这猛地一推,沈缘整个人往后仰,绑着绷带的额头重重磕到了床角,丝丝缕缕的血迹立即渗出了白纱布。
他只觉得头昏眼花,小手伸向苏淮遥,沙哑道:“还……给我……”
第6章 我替小遥惩罚他好不好?
苏淮遥轻轻晃着手里那条天蓝色音符吊坠,嘴边噙着一抹淡笑,可看向少年的眼睛却愈发阴沉,语气里满是嘲讽:
“修情哥哥给你的啊~啧,那我就更不可能还给你了,小杂种。”
“还……给……我……”
沈缘又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脸颊上的血渍在灯光下显得尤为刺目。
因为刚刚的摔倒,加上身体严重虚脱,他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
伤痕累累的小手撑着冰冷坚硬的瓷砖,一点点朝面前那个人靠近……
苏淮遥静静站在原地,欣赏着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忽觉得十分有趣。
本来他一个著名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根本不屑和这种贱仆计较,可谁叫这小贱仆生了那么一张美得让人嫉妒的脸,还赖在他的修情哥哥身边两年!
想到这,苏淮遥眼中的怒火更甚,握着项链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终于,沈缘颤抖着抓住他的裤脚,微微仰头,声音微弱至极:“求你……”
下一秒,他的手被狠狠甩开,然后一只穿着白皮鞋的脚踩在他的小脸上,重重碾压着,力度几乎想将他的脸踩扁!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缘,微微弯腰,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表情颇为无聊道:“你除了这一句就不会别的了吗?”
但随即苏淮遥又反应过来,讥笑一声:“差点忘了,你是蠢货,连说话都费劲,怎么能指望你骂我呢?哈哈哈!”
沈缘疼得咬紧牙关,脑子里嗡嗡作响,委屈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在俞家的这两年虽然因为经常做错事被俞先生惩罚,但除了先生之外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羞辱他,用脚踩他的脸……
这张被俞先生夸漂亮的脸,此刻正被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不能反抗。
为什么先生的白月光好坏好坏……
这时,病房门突然响动了一下,一阵沉稳的脚步正往里面走来。
苏淮遥心一惊,立即就听出来脚步的主人是谁,慌忙将脚从少年脸上抬起来。
“沈缘,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他嘴里柔弱地说着话,眼睛却紧紧盯着帘子后面走过来的高大身影。
紧接着,就在床帘快要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时,苏淮遥心一横,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哎呦”惨叫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俞修情加快脚步走过来,恰好看见沈缘的手放在苏淮遥受伤的脚踝上,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他第一时间将心上人小心翼翼扶起,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膀,面露担忧,问道:
“你怎么样?”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苏淮遥瞬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柔弱地倒在男人怀里,随时都要晕倒,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事……修情哥哥你来了?”
可为什么不是去他的病房照顾他,而是来沈缘这里?
苏淮遥想问,但不敢,身体更加亲密地贴着男人,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溢满了委屈,和不易察觉的嫉妒。
俞修情轻轻嗯了一声,将地上的拐杖拿起来,睨了一眼他摔瘸的腿,又看向床下低低哭泣的少年,心没来由一颤。
他转头轻轻抚摸着苏淮遥红润的脸,语气略带责怪,又心疼:“怎么回事?你来他的病房做什么?腿不好还乱走动。”
苏淮遥咬住唇瓣,眼睛红肿,像是刚被欺负过的小媳妇,可怜兮兮地说:
“我刚刚知道沈缘给我输血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就想过来感谢他一下,结果他好像不欢迎我……”
男人微挑了下眉,指腹温柔地擦过他眼角,沉声道:“所以他推倒你了?”
苏淮遥低垂着脑袋,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男人的神色,生怕自己刚刚嘲笑沈缘的话被听见了,但看他这般担忧自己,并没有半点怀疑,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抬起泪湿的眸子望向俞修情,轻咬红唇,神色善解人意,解释道:
“没事,不怪沈缘,他可能是觉得我把你抢走了,一时生气就推了我一下,不疼的,修情哥哥不要怪他。”
俞修情微眯双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眸光森寒,语气轻快:“那我替小遥浅浅惩罚他一下好不好?”
看着男人眸底那抹血腥的暗红,苏淮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连声音里的哭腔都停止了,转而变得有一丝丝颤抖:
“不……不用啦,他也不是故意的。”
俞修情小心翼翼把他搀扶到病床边坐下,俯身看他,眼中笑意渐盛:“那么痛快放过他是不是太委屈小遥了?”
苏淮遥抿抿嘴,捋了捋耳边细碎的发梢,悄悄瞥了一眼地上可怜无助的少年,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事的……”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却迫不及待在催促俞修情赶紧上去收拾那个小杂种,最好是直接给打残废了才好!
男人突然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双似乎能渗透人心的眼眸似笑非笑,说:
“乖乖坐在这里别动。”
苏淮遥心一震,迅速从那些恶毒的思绪中惊醒,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好。”
地上的沈缘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蜷缩成团瑟瑟发抖,气若游丝。
他强撑开双眼,抬起受伤的脑袋,努力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在看到那张俊逸又熟悉的脸时,一向没有安全感的沈缘早就满脸泪痕,很想很想扑进先生怀里,却没力气了。
他小巧的鼻尖嫣红,只能软声嗫嚅:
“先生……不是我……先生喜欢的人好坏,缘缘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这模样看起来柔弱可怜极了,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俞修情也不由微怔,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酝酿出一丝冰冷的酷虐。
他随后缓缓蹲下身去,伸出一只手,指腹轻轻抚过少年精致如瓷般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