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这个毁掉千万个家庭的罪犯,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牺牲的俞€€霖。
“而我从小就被俞裴商带在身边,沦为他赚钱的工具,当年如果不是俞叔叔从那群恶魔的手里把我救出来,可能在地牢爆炸的时候我就粉身碎骨了……”
沈缘微微低着眼帘,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睫毛颤动,眼眶泛红,看起来很痛苦,但却没有哭出声音,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到现在,他依然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自己因为没及时跟上队伍,险些落入警方手里,俞裴商一气之下将他扔进地牢里,被七八个酒鬼团团围着……
“想活着出去吗?”
十四年前,那个男人弯下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微笑,眼里闪烁着的,是坚毅和希望。
年仅八岁的沈缘并不理解活着的意思是什么,或者根本就不懂,他出生的时候便被抛弃,生活的地方不见天日,只知道吃饱饭、讨好人就能少受折磨。
可看着俞€€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他被吸引了,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乖乖地应了一句:“想,我想跟你走。”
闻言,俞€€霖笑了,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是第二个这样说的。”
小缘缘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那第一个是谁呢?他也喜欢叔叔吗?”
“是叔叔之前收养的小男孩,叔叔还有两个儿子,你们可以当朋友。”
这句话在十四年后的沈缘耳边回响,细细密密的痛感涌上他的心头,全身血肉都仿佛被割裂一般,疼得难受。
男人的声音时隔这么多年,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深邃的眼睛。
和俞修情一模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个,他那两年里,才心甘情愿地折服在俞修情手里吧……
只是这两双相同的眼睛里面透露出的感情,却迥然不同,一个温柔坚毅,另一个,却是冷血残酷,杀人不眨眼。
好可惜没来得及能和俞€€霖离开,就传来了对方的死讯,他也再一次被抓回地牢里,碰见了被抽打的俞修情……
命运如此弄人,就像一个无尽的漩涡,让人疲惫不堪,无从抵抗。
或许朋友是当不成了。
只能当仇人。
他感谢俞€€霖曾经的救命之恩。
但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原谅俞修情这些年对自己做过的所有错事!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沈缘的十指紧紧攥着,指甲都陷进皮肉里了。
这一切,都是拜俞修情所赐!
祁云照激动看向他:“如果你所说属实的话,那一定会轰动整个媒体的!俞裴商就会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话落,他又想起什么,为难道:“可光靠你的一面之词很难服众。”
沈缘像是早有准备,急切道:“所以我要拿着俞老夫人的遗曲到舞会上演奏,上面有揭露俞€€霖死亡的真相。”
“原来老夫人一早就知道了,那时候她病到说不出话,所以才用琴谱……”
祁云照手托着下颌呢喃着,随后又看向一脸期待的少年,强硬道:
“可我还是不能同意你去舞会,俞家和唐家是世交,俞修情一定会去参加舞会,如果让他发现你活着,以他偏执的性格,你绝对会被抓回去关起来。”
“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沈缘目光炯炯。
看着那般坚定的眼神,祁云照知道自己是锁不住他了,便无奈地点了点头:“嗯,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
第126章 沈缘还活着?!
舞会。
堂皇富丽的大厅上,吊着蓝色的精巧的大宫灯,灯上微微颤动的流苏,配合着发着闪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鹅绒的蓝色帷慢,就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爵士音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来时,一群珠光宝气的艳装妇人,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开始被搂在一群绅士老爷们的胳膊上,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一种独属于上流社会优雅的喧嚣与华贵,充斥在整个大厅之中。
这时,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引得众人的侧目。
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天鹅绒礼服,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衬托出那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更加的深邃。
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倚靠在宴会厅中央的水晶台柱子上,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拿着一杯香槟,轻轻摇晃着,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起一层浅薄的波纹。
俞修情目光涣散地落在不远处的舞池上,耳边响着音乐声,可是他心里却乱七八糟的,没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看到他出现之后,不少女性立刻眼神放亮地朝他涌过去,试图攀附他。
他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绕开那些人,只是一味地喝着自己的酒,仿佛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事物都跟他无关似的。
直到高脚杯里的香槟尽数见底,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朝一旁的侍者要了一瓶白兰地,仰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很快,众人就被他周身散发的寒冷和疏离的气息冻到,不敢再看向他。
因为沈缘的离去,和那些迟来的真相,他整日整夜都是郁郁寡欢,把自己锁在庄园里,不工作,也不见人。
本来这次的舞会他是没心情来的,可无奈唐家和俞家还有一笔大生意要合作,自然不能驳了唐氏集团董事长的颜面。
即使百般不情愿,俞修情也只能强迫自己,掩藏好情绪,然后带着一身疲惫踏上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因为权利和地位是他这辈子唯一不能丢弃的东西,他已经在十四年前那个地牢里尝过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他永远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不过身边突然空荡,只剩自己孤独一人,俞修情还是有些许不习惯。
不习惯沈缘没有在耳边碎碎念念,没有唠叨着要去洗澡,今晚要吃什么,更没有乖乖牵着自己的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让自己好好睡一觉……
俞修情终于猛然回过神发现,原来只有沈缘在身边的时候,他才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各种复杂的感情。
想想那两年里,他时常带着沈缘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和宴会酒席,那个傻子一直都是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模样,跟在他身边,静静等着他开完所有会议。
有人等待的感觉其实很好。
被牵挂,被放在心上坚定选择。
可是,他不懂得珍惜……
眼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脸颊,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被冷风一吹,生出几分寒意。
他一遍遍地回忆着逝去的、点点滴滴的往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仿佛那些美好的瞬间就在昨天,但现实却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磨灭。
俞修情无力地叹了一声,迈开僵硬的双腿,朝着舞台的反方向走去。
……
“祁哥哥,你要解决的人,到了吗?”沈缘声音极低、极轻地问道。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达官显贵,挽着男人胳膊的的手指不由地收紧几分,心也因为不安而砰砰直跳。
光是想到俞修情就在这个宴会上,就和自己同在一个大厅里,沈缘就喉咙发紧,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感觉到他的紧张,祁云照的手臂微微收拢,将他更加紧密的靠在自己身侧,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回道:
“暂时还没看见人影。”
“嗯。”
沈缘轻轻点了下头。
为了不被人认出,两人都带着魅影面具,完美地融入这场舞会当中。
闪烁的灯光照亮整个舞厅,铺满地面的绒毛地毯摩擦声随着音乐响起,整个氛围在这一瞬间变得热烈而浪漫。
沈缘的视线透过面罩,落在祁云照的侧颜上,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倒映着灯光,闪烁着坚毅。
他握着男人那只健硕有力的手臂,感觉到那里传来微凉的温度,心底却莫名安定,有种怎样都不会被抛弃的错觉。
祁云照箍紧他的手,带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舞台中央走去。
光色朦胧,人影幢幢。
隔着三五个谈笑风生的贵宾,俞修情眼神微醺,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两人,对方也恰好没有看见他。
他就这样毫不意外地和沈缘擦肩而过,这是小傻子重生后离他最近的距离,只有一米,转过头便能看见彼此。
只可惜谁都没有察觉到,谁都没有下意识回头,然后各自被人潮淹没。
或许是因为太熟悉男人的气场,沈缘感觉自己的身体毫无征兆地颤了颤。
他不知道刚刚那几秒的慌张从何而来,但鼻子好像在隐约间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冷杉木气息,心莫名漏跳了半拍。
不过这点错觉仅仅存在一秒。
便消失殆尽了。
可沈缘却有股想哭的冲动。
眼眶酸涩,他控制不住地抓紧了祁云照的胳膊,将男人的衣服抓出褶皱。
“怎么了?”
祁云照细心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抬起被挽着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
“没……没事。”
沈缘摇头,虽然极力表现出一副正常的状态,但眼睛里还是难以掩饰地露出一抹惊惶和无助,像失魂了般。
他根本就不过转头多看一眼,害怕自己真的碰见了那个残酷的男人。
与此同时,俞修情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嗅觉被酒精麻痹,闻不到任何气息,可心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动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样的痛感,一股与以往不同的烦躁感蔓延全身,似乎在提醒着他错过了什么东西。
俞修情顿住脚步,鬼使神差地转过身,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刚刚那几秒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沈缘已经死了!
自己还在奢望什么?
他红肿着双眼,嘴角微微下沉,表情也显得疲惫不堪,带着几分沧桑。
刚才,他是怎么了……
就在俞修情扔掉酒瓶,准备离开舞厅时,身后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渐渐安静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钢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