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俞修情彻底崩溃了。
“我以前脑子不好,忘了还有一个哥哥,我现在都想起来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你冤枉勾结俞裴商……”
说着说着,沈缘眼中忽而嵌满了泪水,双肩颤抖着,显然委屈到了极点。
祁云照看着这样伤心欲绝的沈缘,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在心底翻涌。
少年凄楚的低泣传入耳中,俞修情像是绷断了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扑通”一声跪在了沈缘面前。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死,你杀了我吧,缘缘,杀了我……”
他抬头看着少年,泪水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竟像是乞求沈缘的怜悯一般,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
第130章 爷爷凭什么没收我的资产?
“杀了你,我怕脏手。”
沈缘一字一顿,身体往后退去。
他的眼神中弥漫着一股冷意,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浓浓的厌恶和反感。
沈缘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那种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脏兮兮的垃圾一样。
俞修情双膝跪着朝前面挪了两步,血肉模糊的手颤抖着抬起,卑微地抓住少年的衣角,声音更是低到了尘埃里:
“缘缘……都是我的错,我太愚蠢,相信别人的鬼话,反过来伤害你,你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别离开我好不好……”
男人的眼睛像极了他的父亲。
瞳眸覆盖着泪水,仿佛研磨开沾了水的墨,有着和月色相称的疏离剔透。
沈缘看着看着,目光变得飘忽幽远,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十四年前在地牢里,那双唯一给他信念和坚毅的眼睛……
祁云照见他突然沉默,以为沈缘是被俞修情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动容了,眼里不由地露出几分焦急,和担忧。
“沈缘,你……别相信他。”
祁云照忍不住开口,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提醒:“别忘了他对你的做过的。”
闻言,沈缘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便抬起脚,狠狠朝着俞修情的胸膛踹去。
男人猝不及防,被他一脚踹得瘫倒在地上,嘴角顿时溢出血丝来。
而沈缘的目光,却依旧冰冷如刀刃,死死盯着他,咬字极重地说道:
“我当然不会忘记。”
“咳咳咳……”
俞修情单手紧紧捂住胸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脸色也涨得通红。
许是这接二连三的真相曝光,他脆弱的神经已经再也没办法承受了。
一直以来都压抑在心里的郁结和苦闷也终于爆发出来,他气急攻心,咳着咳着铁锈味上涌,顿时吐出几大滩鲜血。
祁云照眼疾手快拉着沈缘躲开,猩红的血雾溅落在地板上晕染开来。
沈缘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口吐鲜血的男人,心头莫名滋生些许复杂。
虽然他恨极了俞修情,但毕竟对方也是曾经自己黑暗里的一束光。
如今看到他躺在地上,大半片白衬衫被染红,沈缘还是觉得有些心痛。
俞修情原本精明凌厉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迷茫和无措之色,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灵魂,在一瞬间老了整整十岁。
他神色癫狂,哑着嗓子哭,像个犯错的孩子,反反复复好似就会那两句话:
“原谅我,原谅我……”
沈缘愣住,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内心,令他痛苦万分,又隐隐带着几分解脱。
“我们快走,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祁云照揽住少年的肩膀,将人搂着往前走,生怕下一秒这个傻子真会心软。
沈缘只能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迈开僵硬的双腿,被带着迅速离开了舞台。
“缘缘!!”
俞修情哽咽着哭喊,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可心脏的抽痛一阵紧似一阵,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力气追上去了。
他此刻连站都站不稳,就又重新摔倒,额头不偏不倚磕到了钢琴的架子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别走,别离开我……”
俞修情捂着胸口,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的身影,泪如雨下。
这一刻,沈缘真的不要他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以接受失去的事实,却怎么都没想到,当这些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时,他还是会难过,还是会无法承受!甚至想自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俞修情哽咽地语不成调,哪里还有半点作为俞家大少爷时的傲气?
他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的腿,将头埋在膝盖中央,放声恸哭。
周围嘈杂的声音听不见了,身体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的哭声,然后撕心裂肺地嘶喊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他为自己这十四年错爱别人的愚蠢、为伤害沈缘而悔恨,更为今日无法挽回的结果而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悲痛。
刻在骨子里的尊严,让俞修情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会把一个杀父仇人,当做白月光,这是活生生对他的羞辱!
“俞少!俞少!”
一阵混乱之后,小陈终于发现了台上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立马跑了上去。
……
医院。
俞修情躺在病床上,醒过来之后便一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而涣散,护士和医生问什么也不回答。
他脸色苍白,嘴唇没有半点血色,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世界上。
病房外面挤满了媒体记者,镁光灯闪个不停,各种声音争先恐后的响起,他们都对爱人变仇人的真相极感兴趣。
一门之隔的病房里,却是冷清死寂,除了药水的滴答声,什么也没有。
俞修情不知道自己躺了有多久,那只包扎的手臂已经失去了感觉,麻木到无法分辨出什么是冷,什么是热。
床头的电话一直在响个不停,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好半晌,俞修情才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伸到旁边去摸振动的手机。
电话是小陈打来的。
他费力地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喂?哪位?”声音虚弱无力,带着几分疲惫的嘶哑,仿佛风中飘摇的落叶。
手机那边先是沉默了几秒,而后响起小陈急切而犹豫的声音:
“那个俞少,不好了,董事长将你在公司的股份和资金全都没收了!”
这话一出,俞修情萎靡不振的俊颜陡然一怔,眸底浮现出惊怒之色。
“你说什么?!”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尖锐,显然是被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情绪激动地质问道:
“他为什么要没收我的资产?!”
那头的人见他发怒,连忙安抚:
“俞少您别激动,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有一点非常肯定,董事长现在非常生气,您也知道,他唯一一个为之骄傲的儿子居然是被苏淮遥陷害,而您之前又为了苏淮遥顶撞他,所以……”
俞修情听懂了他的意思,老爷子这是在迁怒于他,因为他对苏淮遥的纵容,才会导致了俞氏现在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可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爷爷这样做不公平,他就算大发雷霆,也绝不可以剥夺我在公司的权利和股份!”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踢出局,他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好不容易有今天,怎么能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回原形!
要知道,没了权势和资产,在南港这种寸土寸金之地根本寸步难行!
小陈叹了口气:“董事长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年纪到了,顽固得很,您还是不要跟他对抗了,说不定过几天他气消了,自然会把属于您的东西还回去。”
但俞修情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急道:“他现在在哪?我要过去找他!”
没了权利和金钱的扶持,他要拿什么弥补自己对沈缘造成的伤害?
而且只有俞修情自己知道,这一次,俞老爷子不单单只是收走了他的股份资金,更是将他彻底贬成一个废物!
小陈无奈,只好如实回答:“董事长现在正在庄园,您要过来就快点吧!”
俞修情立马挂断了电话,不顾还没恢复完全的身体,毅然决然地扯掉针管,随后穿上鞋,疾步往病房外面冲去。
门一打开,那些等待多时的记者就跟疯了一样,蜂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请问俞少,你父亲俞€€霖身份暴露真的是苏淮遥做的吗?心上人突然变成杀父仇人,俞少有什么感想呢?”
“您还会选择和苏淮遥在一起吗?”
“俞少,听说你和苏淮遥已经结婚了,这次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
“俞少,听说你们家族在南港的产业受到严重冲击,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即将要放弃继承权,从此以后退出商界?”
记者们不停发出各种犀利的提问,俞修情只觉得头痛欲裂,根本不想理睬,阴沉着脸从记者堆里挤出来。
但那些人还在不依不挠地跟着。
“让开!”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吼道。
众记者顿时吓了一跳,见他脸色不好,也就没敢再纠缠,纷纷散开。
在一堆闪光灯的簇拥中,俞修情大步流星,心里只想着要找到沈缘。
俞家庄园。
俞修情拖着受伤的身体终于回来,他颤着手按下门铃,靠在了墙边。
女佣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