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沈缘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从被挖走心脏再醒来,沈缘对任何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防备心理,而且性格比较软弱,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表达,恐怕永远也不会得到沈缘的好感和信赖。
祁云照知道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沈缘,他愿意保护她,也是真的喜欢,这种喜欢已经超过了朋友和亲人之间的界限,他只希望他幸福快乐。
只要你好就够了……
耳边回荡,沈缘的身体僵硬着,一动不能动,心中的酸涩如潮水般涌上来。
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脆弱的情绪,可是那双眼眸里的泪花已经泄露了他此刻内心所有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回应祁云照的感情,因为沈缘很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再全心全意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身体脏了,心也烂了。
即使这个男人无数次地鼓励他要重新活着,要好好爱自己,可沈缘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这具肮脏到极致的身体。
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对方炽热的眼神和那份爱意,尽量远离和男人的触碰,以免再度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
沈缘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忘记过去了,想要忘掉那些痛苦。
可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他?
难道是看他还有利用价值吗?
所以才让她重新回来的?
沈缘在心底苦笑。
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算是什么。
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吧!
因为活着,还拥有很多的未知与希望,不管是爱还是恨,总归比死要好。
如果真的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少年低头沉默,总是什么也不愿意说出口的样子,祁云照心里很难受,情绪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慌张。
就算自己再如何去保护这个人,可走不进对方的心里,最终拯救的也只是一个外壳,他不想看沈缘行尸走肉般活着。
这个傻子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也学会了画地为牢,不让任何人打开那座小小的城堡,城墙也越砌越高……
祁云照沉沉地叹了口气,双手重新放在少年的肩膀上,看着对方黯然无色的双眸,他感到害怕,焦急地乞求道: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吗?让我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我不想你一个人痛苦,我想尽我所能,替你分担一些。”
这番话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沈缘的眼眸还是一片死灰,就好像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荒芜和冰冷。
他将男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拨开,无动于衷地直视着祁云照那份深沉的担忧,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药瓶举到对方面前,语气微颤地说道:
“所以这个……是给他喝的?”
祁云照看了下.药水,再看向少年并没有多余情绪的眼睛,神情凝重地点头:“对,这个能让他身体快速痊愈。”
“好。”
沈缘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沙哑而低落,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正要朝着床的方向走过去,忽地被祁云照拽住了手腕:
“等等,我还有事情没说。”
“什么?”
沈缘微微歪头,却见男人俊脸上晦涩难辨的情绪,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不知怎地,就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祁云照松开他的手,垂眸,看着他手中攥着的药瓶子,脸色忽而变得严峻:
“虽然黑暗市场里的速愈水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全身瘫痪或者大面积受创的患者恢复健康,可还有一个严重的弊端。”
闻言,沈缘顿了一秒,顿觉心脏像是骤停一般,连呼吸都忘记了,一双清澈的瞳孔死死盯住对面那张英俊的容颜。
他深吸口气,压下内心莫名其妙的情绪,手也无意识地握紧了瓶子,问:
“什么弊端?”
祁云照抿唇,眼神有一瞬间透出彻骨的寒意,但很快转瞬即逝,声线沉缓:
“弊端就是他只能活两年,两年后,会七窍流血,器官衰竭,暴毙而亡,而且服药的时候,全身如同火烧,这种痛苦会时不时发作,甚至会让他承受不住自杀。”
沈缘怔愣地看着他,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速愈水,顾名思义,他知道这药效十分强劲,但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祁云照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沈缘,他不想错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想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这个心软。
毕竟前面已经看过俞修情和苏淮遥之间的聊天记录了,如果沈缘继续心软,放弃治疗,他将会亲自动手解决俞修情。
但沈缘却久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说一句话,神情是麻木的,就好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人讲述着另外一个人的死讯一般,那种淡漠,让人心里发慌。
对方的反应太过平静,以至于祁云照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夹杂着探究和疑惑,刻意用一种提醒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舍不得俞修情死,可以扔掉药水,这瓶看似能恢复健康的毒素,不会有任何解药,俞修情喝了,只有死。”
沈缘垂着头,看了下自己掌心中那瓶药水,再抬头时,那双黯淡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丝憎恶:“我没有好舍不得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脑子里想的都是俞修情要抽自己的血的话语。
以及那一个个窒息的谎言和欺骗。
他早就想那个男人死了。
多活两年,简直便宜了对方。
但两年的痛苦和折磨,却远比让他亲手杀了俞修情来得更加令他解气。
第169章 真正的药效要发作了
俞修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他僵硬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眼珠子四处移动,似在寻找什么。
可惜因为受重伤的缘故,他根本坐不起来,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困难。
看到沈缘走过来,他焦急的目光中闪过浓烈的期盼和惊喜,嘴里呜咽不清道:
“缘……缘……去哪了……”
沈缘此刻的面色冷到了极点,他整个脑子都被那几条聊天记录充满了。
如果没有这次爆炸,他是不是就被俞修情那下三滥的手段和欺骗抽了血?
苏淮遥心满意足得到治疗,俞修情也顺利恢复了少爷身份,只有他沈缘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事到如今,还以为他很好骗吗?!
面对突然变得冷漠阴沉的少年,俞修情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他的意识已经被疼痛麻痹了,根本无法思考。
“缘、缘,牵手……不、不要离开……好不好……我、害怕……睡不着……”
他颤着嘴唇,声音断断续续的,似哭又像喊,听起来很是嘶哑,一边还拼命挪动着僵硬的手指,伸向床边的沈缘。
但指尖还没碰到那人的一点衣角,就被沈缘抬手,无情地甩开了。
“砰”地一声沉闷的动静,那条还缠着纱布的手臂好巧不巧直接撞到了床头柜,可想而知沈缘刚刚甩的力气有多大了。
“嗯……”
俞修情吃痛闷哼出声,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额头上更是冒起细密的冷汗。
手腕处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渗透出来,将雪白的纱布染成了一片暗红色。
沈缘无动于衷地瞥了一眼,视线落在那张虚伪至极的俊脸上,冷哼道:
“要是你的白月光知道你现在失忆了,没有把救命血带回去,会不会很伤心呢?俞修情,太可惜了,没让你得逞!”
他一字一句都咬字极清、极重,眼里的恨意竟浓厚到让人毛骨悚然。
俞修情有些不敢相信,前面还细心喂自己吃饭,怕自己做噩梦还会将手牵着的少年,现在竟如此恶毒地看着自己。
“缘、缘……不要……讨厌我……我怎么会失忆,什么……白月光……我、我只要你……一个人……呜呜呜……”
他眼里闪动着一圈圈晶莹的泪水,紧紧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缘。
俞修情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让对方和自己亲密一点了,可转眼,少年现在的眼神,让他害怕,仿佛自己是多么恶心的垃圾,是那种人人都唾弃的东西!
“呵,差点忘了,你都不记得了。”
沈缘淡笑,伸出手指擦去了男人脸上滚落的泪珠,眼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他轻蔑地看着他,说:“你想要我原谅你吗?想要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俞修情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对方那双妖冶而黑暗的眼睛,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当、然!我想!我要……和缘缘永远……在一起!”
祁云照脸色沉了几分,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吱”的骨骼声。
沈缘听见这个回答,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打量着他从头到脚都没一块好地方的身体,苦恼地摇了摇头,无奈道: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动都动不了,怎么给我幸福呢?怎么给我想要的生活,难道就光靠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俞修情被他这话说的酸涩不已,眼眸暗了暗,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情绪,看向那双动弹不得的双腿,闷闷道:
“我……可以自己做饭洗衣服,也可以自己出去买菜……自己照顾自己,我会努力变得更好的,真的,相信我!”
这番坚定不移的话落在沈缘耳中,就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冷嗤一声,那双毫无神采的瞳孔里满是失望和痛苦,随后将手中的速愈水扔到了男人胸膛上:
“把这个喝了,你就能恢复健康。”
如同当初这个男人哄骗自己,只要签下器官移植同意书,就能离开医院一样,沈缘今天也做了和对方相同的事情。
只不过……
他不知道俞修情那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自己签字的,而自己此刻的心情,却无比复杂,说不出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面,一直吐不出来般难受。
俞修情愣了愣神,艰难地抬起那条尚且还能活动的胳膊,拿过胸口的东西。
“真……真的吗?”
他晃了晃药瓶子,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沈缘,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沈缘却懒得和他解释,而是看向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祁云照,开口道:
“祁哥哥,麻烦你把他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