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宝似乎感觉到亲人的存在,渐渐停止了哭泣,却依然瘪着嘴巴不肯放松。
他俯首,额头抵在小婴儿毛茸茸的脑袋上,闻着那股和沈缘身上极其相似的气味,心底柔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哭,爸爸在,不会不要你……”
第219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
南港。
床上的人羽睫轻颤,长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在他眼睑投射出淡淡阴影。
他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开始渐渐清晰,映入眼帘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十分陌生的房间。
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这是哪?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只停留在自己逃出病房,然后乘坐电梯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到了别处?
正疑惑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又惊又喜的男性嗓音:“缘缘?你醒了?!”
这个声音让沈缘的心脏重重一颤,抚摸后脑勺的手僵住不动,他转过头,便看到许久不见的周叙言朝自己跑来。
“周、周哥哥?!”
“缘缘,不用怕,我们已经离开北方了,俞修情再也不会找到你的!”
周叙言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道。
沈缘一头雾水,刚准备问些什么,门口又缓缓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让他困惑的同时又惊讶不已。
“段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孟南弈就蹦蹦哒哒跑了进来,一看见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握着别人的手,当即就不乐意了,跑过去甩开。
他傲娇地撇撇嘴,将周叙言拽到自己身边,然后轻轻弹了沈缘一脑瓜子:
“哼,还有我呢!小傻子!没有我,你都没办法在俞修情手里全身而退!”
沈缘揉了揉额头,本就困惑的心更加迷茫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们谋划了一个你假死的骗局,让俞修情相信你已经被车撞死了。”
段清野解释道,他抬起插在口袋里的手,推了推眼镜,又继续补充:
“至于你为什么会到南方来,是孟小少爷的专车护送的,你刚做完剖腹产,体力不济晕倒了,我便擅作主张做了这个决定,请原谅我的冒昧,我不得不这么做。”
说完,他朝沈缘点了下头以示歉意。
听完事情经过的沈缘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反而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
他微笑道:“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们,本来我就不想待在俞修情身边。”
周叙言目露心疼:“缘缘,你现在自由了,那个畜牲怎么配让你生孩子!”
沈缘失落地低了低头,忽而又看向段清野:“你跟俞修情,有仇吗?”
闻言,段清野也不再隐瞒,坦白道:“我恨他把澜潇送入虎口,恨他间接性导致澜潇变成疯子,我不甘心。”
“这样啊……顾医生确实可怜。”
沈缘感同身受地呼了口气,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询问道:
“不对,那假死不是要有我的尸体吗?你们是怎么让俞修情看见‘我’被撞了的?这怎么可能呢?俞修情会相信吗?”
段清野却风轻云淡地扬了扬唇:
“放心吧,俞修情就是亲眼看着一个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被撞死的,而且尸检报告我也伪装了,现在你已经死了。”
“一模一样的人?易容面具吗?!可是怎么会有人愿意代替我去死呢?!”
沈缘语气急切道,双腿从床上下来,想要站起身,却因为太虚弱没能成功。
周叙言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缘缘,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不要乱动。”
沈缘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段清野。
对方略一思忖,眸中忽而一片深沉:
“这个嘛……我一年前救过一个和你容貌相同的人,后来了解到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他一直觉得有愧于你,便主动找到我,想用他的性命,换你的自由。”
闻言,沈缘顿感难以置信。
因为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那个所谓的哥哥从来都是自私自利,根本不可能会舍己为人,此刻却告诉他,沈念竹对他有愧,愿意代替他去死,实在稀奇!
真的是这样吗?
沈缘半信半疑地看向段清野,但男人眼中露出的唏嘘,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心头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周叙言看出了他的难过,连忙安慰:
“你那个哥哥我知道,之前还联合苏淮遥陷害你!现在就当他是在弥补,缘缘你不要感到什么自责,都是他应得的!”
“嗯……你们先出去吧……”
沈缘抬起双腿,又躺回了床上。
周叙言还想说什么,孟南弈吃醋地拉住了他:“好了!就让小傻子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们先出去,别打扰他了!”
“好吧。”
周叙言转身要走,突然听到段清野说道:“对了,沈缘,我给你检查身体时,突然从你身上解剖出了这个。”
说着,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然后扔到了沈缘手里。
“这是什么?”
沈缘不明所以地摩挲着,里面是一个小型芯片,圆形的,上面有很多复杂的纹路和符号,看起来就像个电脑硬件。
“定位器。”
段清野语气平淡道。
但沈缘整个人却剧烈一颤。
自己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周叙言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虽然他是搞音乐的,并不懂科技,但光从名字上听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绝对是俞修情植入你体内的!”
他信誓旦旦地肯定道。
沈缘看着手上的芯片,不由地想起来自己明明和祁云照躲到了偏远的出租屋,却还是轻而易举被俞修情找到了。
难道就是这个东西起了作用?!
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骇然、厌恶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他根本想象不到,那块冰冷坚硬的铁板,会存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么多年!
俞修情,你好狠心……
睫毛无力地垂下,沈缘紧抿着唇,一双笼罩在阴影中的眼眸隐约泛着泪光。
“拿去销毁了吧。”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却用尽全力。
从今以后,世界上不会再有沈缘了。
那个男人,也找不到他了。
所有的痛苦,都死在记忆里。
他要开始好好生活了。
……
第一年的隆冬,飘着鹅毛大雪。
天冷的像冰,寒风凛冽。
墓园里,大部分墓碑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萧瑟味道,让人心底莫名升腾起一丝悲凉之意。
在这样的环境中,却突兀地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墓园中回荡着。
俞修情静静站在一座崭新干净的墓碑前,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挺直的身影在大雪纷飞中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发梢落了雪,鬓边也染了白。
漆黑的大衣上也沾满了细碎的小霜,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深邃地望向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看着上面深爱的人,眼睛里流露出浓郁的悲哀和沉痛。
“缘缘,我来看你了。”
俞修情轻声说道,生怕惊扰了那人。
他蹲下身,把鲜花放在墓碑旁,抬起被冻得发红的手指,轻抚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少年,眼里是满满的爱意和眷恋。
“我想你。”
俞修情低喃道,声音带着哽咽。
雪花缓缓飘落在他的眉宇上,打湿了睫毛,却化不开那双深邃的眸子。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薄薄的水雾,却又像有深沉雾霭遮挡其中,如淤泥满塘的死水,没有半分涟漪。
“南南满月了,吃的很多,一顿要吃两小瓶奶粉呢,很快就会长成一个大胖小子了,而且那双眼睛也愈发像你了。”
俞修情扯了扯冰凉的唇,笑着笑着,眼眶里的泪水顺势滚落下来:“好可惜……你还没来得及听他叫你……”
“你喜欢的兔尾草,我已经种了满院子,毛茸茸的,很漂亮,冬天太冷了,我好像快养不活它们了,好像我留不住你一样……对不起,我好没用……”
“你在那边冷不冷?地狱黑不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
“我在说什么呢……你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爷爷总是让我看开点,说生死有命,可深爱过的人,是走不出来的,我怕是一辈子都栽在你手里了。”
俞修情自顾自地说着,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苦全都倾诉出来。
他坐下去,将头靠在冰冷的石碑上,眼眸微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就像是一张随时会破碎掉的白纸,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看起来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