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那边。”傅匀朝另一个方向扬了扬头,语气带笑,“再走就要走进绿化带了。”
我重新站正身子,换了个方向往车那边走去。
“为什么打架?”傅匀问我。
“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些漫不经心的跟他说,“我只是踹了他一脚……好吧,只踹了两脚,其它都是黎小梨揍的。”
“偏偏在公司那边?乔浅,”傅匀轻笑,“你都不知道公司现在怎么传的。”
我浑身一震,想着我和黎小梨已经很小心的避开人群,应该没什么人看见才对。但我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传的?”
傅匀不说话。
我更加没底,脑袋里已经冒出了无数种可能。
“……不会吧?”
“助理不是过来接你,刚好碰到了,他一个人回来特别高兴,跟我说什么乔先生和另一个看上去花枝招展但又意外和谐的先生在公司停车场门口打起来了。然后他又说,那个被打的很像是这次来和我们谈合作的人。”
“……”
我又说了一句:“……不会吧?”
傅匀嗯了一声,上前一步很是自然地牵住我的手,温热一下子包裹住了我整个手掌心。
“不过他后面才突然反应过来说你被警察带走了,所以我扣了他一个月绩效。”
我打哈哈看向别处,“你的助理还蛮乐观的。”
“所以乔浅,可以跟我透露一下原因吗,方便我做一下是否继续合作的决策。”
我有些心虚,“会影响你的工作吗?不会给你公司带来什么损失吧?”
“浅浅,我们是甲方,合作的主导权在我们手上。”
思索片刻,我跟他说:“我大学没能读成研,之后找工作受阻,还被私家侦探跟踪……是他爸爸干的。抢了我的论文,还有在学校针对我,好多事。”我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样跟傅匀说,语句也不成逻辑。
“傅匀,我知道我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但他好像真的很讨厌我。甚至到今天认出我,还在冷嘲热讽我,说我脸上没褪的疤难看,不工作无所事事垃圾。我很生气,从来没这么生气过,黎小梨当年也知道这事,他好像比我更生气,所以他打得比我狠。”我补了一句,“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受伤还没完全好。”
我偏头看向他,不知道傅匀听到我的这段往事会怎么想。
傅匀点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我无所事事般甩着他的手继续说:“我本来觉得不继续读书也没什么的,被人针对、抢了成果也无所谓……我当时真的这么想,觉得只要这件事没有牵扯到我的家人,还有黎小梨就可以了,我可以一个人慢慢消化。
“后来我又发现,其实有些事我根本消化不了……所谓的淡然接受,都是我说的谎。”
说着说着我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傅匀。
“我一直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装,觉得我矫情?”
傅匀失笑,说:“脑袋里一天在想些什么?”
我踢了踢脚下的积雪,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好像是我单方面一直在跟你输出我的不容易一样,我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不喜欢说,也不喜欢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的人。
说起来好笑,我从小到大都在证明自己应该优秀,应该成为大众所期待的样子,到后面慢慢的,现实生活和各种意外一次次打破我的世界,然后生病……我又开始觉得这些事不能跟别人说,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辛秋没有跟你说这也算是好转的现象吗?”
“他说了,我也有很努力去面对这些,还有规律吃药,你每天都看到的。”我抬手比划了一下。
空气很安静,好像只有风声。
我不知道傅匀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问我:“还想读书吗?”
我疑惑地嗯了一声,偏头看向他。
“如果还想读书的话,趁着目前我还不需要你养,甚至还算有盈余,你可以做以前自己没有做成的事情。”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很难以言说的冲动。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我以前从来不敢想有一个人能完美包容我的一切,告诉我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今想想,好像很多年,我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但再仔细一想,也是有过这种时刻的。
比如跟傅匀告白,再比如前几天在大桥上跟他求婚。
“我现在这个年龄了,再去读书是不是不太好?我虽然有想过出国去试试,但傅总,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不是还有盈余?想出国就去,又不是不能来看你。”
“飞机?”
“嗯。”
“会不会太累?”
“把顾思无叫过来,我继续休假。”
我不道德地笑了几声,“那真的要麻烦他了。”
傅匀比我更不道德:“不麻烦,他该的。”
车停在派出所外马路一边,刚好在路灯下。
雪花在昏黄光线里纷纷扬扬向下洒,然后落到车顶上慢慢积成一片。
我转身盯着傅匀。
他正准备开副驾驶的门,见我没动静,朝我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怎么了?”平静得不像话。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专门来你公司找你,是为什么吗?”
傅匀轻挑了一下眉,他重新关好副驾驶的门。
我献宝一样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傅总,生日快乐。”
又是无比沉默的一段时间。
我牵起傅匀的手将钥匙放到他手里。
“这几天和黎小梨跑了很多地方,温容和言晔也帮了很多忙……我就说之前黎小梨搞得那么神秘,还说要送我礼物,结果就是把他们几个聚在一起了,你都不知道那个场面到底有多令人头痛……”
意识到自己的话题逐渐有些跑偏,我轻咳了两声强硬将话题拉回来:
“不过现在还没有装修,等之后拿到房产证就写我们两个的名字。对了,房子的话……为了方便你上班,就在离你公司不远的地方,因为是市中心,房价真的特别离谱,黎小梨借了我一些,再加上我爸妈的才把首付搞定,接下来我得还30年……”
说着说着我眼前一晃,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傅匀抱我抱得很紧,动作直接打断了我说话的思绪。
我结巴着问他:“怎,怎么了?干嘛突然又这样?易感期到了?”
“乔浅,这是生日礼物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算是吧……但是这其实是为了我们两个,某种意义上讲也不能完全算生日礼物。今晚本来还要请你吃饭的,但是来了一趟派出所,还要你来捞我,实在不好意思。”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问过何榆你喜欢什么,”我尴尬地咳了两声,“结果他跟我说我最好订一家酒店,所以……”
“所以?”
“后来刚好又求婚那啥的……我想着订酒店还不如我自己买呢,反正之前话都说出来了。所以礼物变成了我们共同的房子。”
傅匀不说话。
我有些着急,“虽然面积不算特别大,可能配不上你的身份,但你要是不喜欢我会很急!”
“喜欢,乔浅。”
我愣了愣,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去了一些,也没有那么紧张。
我任由傅匀那样抱着,自己也享受着。
“傅匀,我不会出国去读书的,那个需要的时间太久了。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加上我对读书这件事也不算很有执念,我只是有些讨厌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被人拿走,好像有些耿耿于怀。
“但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继续活在过去和以前相比,也就没有任何改变。”
傅匀问我,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
“不会后悔吗?”
“乔浅的后悔额度,早在前面十几年都用光了……应该吧?”我嘶了一声。
“嗯。”
傅匀将我压在车门上接了一个吻,白雾在眼前,仿佛遮住了视线。
我勾住他的脖子跟他说:“房子还要几个月才能住进去,但是我出租屋的期限好像要到期了。”
“搬到我那里来。”
我故作不可思议地笑他:“这么急不可耐?”我抬手摘下他的眼镜拿在手里。
“你说呢,乔浅?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急吗?”
他又压着我亲。
我呜呜咽咽出声,无奈根本推不开面前这个人,手只能在空中毫无意义地挥舞。
再次的空隙中,我跟他说:“宋医生说你尽量不要情绪激动,容易信息素紊乱。”
他在我唇上轻轻摩挲着,轻声说:“你不能剥夺我高兴的权利。”
“我没有。”我否认。
.
好不容易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我总觉得忘了点什么。皱眉思索了片刻,终于在傅匀启动引擎时灵光一闪想起来。
“哦对了,傅总,你说的那个合作!”
“合作并不能说终止就终止,在没有违反商业原则的情况下项目依然会继续。”傅匀笑了,“但是我会尽量不和这个人有额外交流,这样处理还满意吗乔浅先生?”
我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不是那种很随意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