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问为什么退学,乔亦€€不答。这次问为什么不喜欢医院,乔亦€€同样不答。
医院离酒店不远,只是两个路口的距离。电梯停在20层,经过20A套房的时候,乔亦€€拍了拍陆元晟的肩膀。
陆元晟脚步一顿,并没有将人放下。
“我要回去了。”乔亦€€语调平淡。
“去我那里吧。”陆元晟转身,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那间20B。
他刷开门卡,将人直接放在了自己房间的大床上。可乔亦€€双脚刚沾到地面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前两天不是也住在我这里么?”陆元晟脸色沉了下去,挡在那人的面前,“你的枕头都还在我这里。”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乔亦€€唇角含笑,回过身去扯起枕头的一角。
枕头本身不沉,只是他此刻还发着低烧,身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拎起枕头后,很快便觉得手腕酸痛无力。
“算了。”他笑得无奈,旋即丢下沉甸甸的羽绒枕,“我明天再来找你拿吧。”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陆元晟凝视着他。
乔亦€€静静的瞧着他,见他没有轻易会放他离开的意思,随即在床沿坐下,淡淡的反问。
“你想留下我做什么?”
被问得猝不及防,陆元晟微怔。
乔亦€€莞尔:“知道陆老板是个好心人,但你也不用担心我。”
这样的身体状况对他来说并不特别,从前都是一个人,他经历过比这要糟糕得多的。
乔亦€€微微欠身后再次站起,示意陆元晟让出路来。可陆元晟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我不是担心。我......是心疼。”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眼眸漆黑,看不出什么破绽。乔亦€€一时难以分清,对方这样的说辞,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不过这也不重要。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扬起头看着陆元晟:“宝贝,才相处几天,你不会就爱上我了吧?也罢......那便一起洗个澡吧。身上出了好多汗,难受得很。”
但要是一个人回房间去洗,乔亦€€也是真的担心自己会晕倒在浴室。
说罢,他也没再理会陆元晟的反应,自顾自的一件件褪去了层层衣服。
陆元晟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后,很快意识到那人大概是误解了自己将他留下来的原因。
站在花洒下方,湿热的蒸汽萦绕在乔亦€€的周身。男人任由水流杂乱的打湿自己的头发,水珠顺着他深灰色的柔软发丝成串的滴下,散落成莫名好看的曲线线条。他抬起手,将站立在不远处的陆元晟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然后动作自然的重心倾斜到了那人的身上。
因为发热,乔亦€€此刻的鼻息显得愈发滚烫。
他手臂虚搂在陆元晟的肩膀,抓起陆元晟的右手,靠近自己的身.体。
男人光洁诱人的躯.体近在眼前,但触碰到那人滚烫的手心,陆元晟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他撩起遮住那人眉眼的湿发,手持花洒,水流倾洒在那人的身上。
他一心只想赶紧洗好出去,可乔亦€€却并不配合。那人靠在他的胸前,状似无意的撩拨。
“再冲一下就出去吧,你还在发烧。”
陆元晟不由得皱眉。
掌心尽是水流的温热,他没有办法分辨乔亦€€额头的温度是不是比刚才还要高些。只是看到那人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倦意,他只想尽快扶那人回去休息。
“不是你要我留下的么?”乔亦€€食指抵在他的前胸,后退一步,背靠冰冷的瓷砖墙面,“你留下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现在怎么又没兴致了?”
陆元晟神情一滞。
察觉到他的停顿,乔亦€€露出一个妖冶的笑意,再次搂住男人的腰身。
“我不介意。”
他的声音低柔,仿佛耳语。但陆元晟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扯开他不似往日带着凉意的指尖。
“乔亦€€。”他带名带姓,一字一顿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可乔亦€€的态度依旧懒散,淡淡的应了他一声:“怎么了,宝贝?”
水流的温度不低,但陆元晟只觉得冷意径直从周身钻进心脏。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么?”
乔亦€€依旧在笑,但体力支撑不住,他笑着笑着,便开始低声喘.息:“宝贝,别生气,你想怎样?”
他没什么力气,今天却格外耐心。陆元晟的这幅模样,比过往缠着他不放的情人们多了一分冷静克制,倒也有趣。那人的眼神里固然透露着真实的在意,却也好似夹杂了些许其他什么,让人一时琢磨不透。
沉默里,只有水声在安静的流淌。
陆元晟深呼吸,看向他:“我听孙老板说,你这些年换过不少情人。也听过......他说的你那些......对待情人的原则。”
“孙老板?”乔亦€€怔住,半晌才明白过来对方嘴里的“孙老板”指的是孙天睿,他不禁一笑,琥珀色的眼珠微微转动,“怎么,你要谴责我么?”
陆元晟抿唇:“不是。”
“既然你和他聊过我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乔亦€€的语速慢吞吞的,体力耗尽般,轻咳一声。
他走出浴室,将肥大宽松的浴巾披在身上。
“我不想成为你嘴里的‘他们’中的一个。”男人从背后望着他,表情认真。
“可你已经是他们中的一个了。”乔亦€€回眸,笑得慵懒,带着几分不真切的俏皮。
他的世界里面的关系一向分明,能在床上赤.裸相见的,和不能在床上赤.裸相见的。
和陆元晟之间,从两个人第一天见面开始、又或是从他听孙天睿说起这个人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注定了是前一种。而前一种,他可以给对方短暂的温柔和亲昵,却不可能许诺唯一和长久。
也不会谈除了情人之间那点事之外的其他。
乔亦€€懒得再纠缠,拢紧浴巾向外走。刚走出去两步,他便被陆元晟从背后抱住。
男人结实的手臂环抱在他的腰间,却像是生怕弄疼他一般,没怎么用力,仿佛只要他稍一挣脱,便能逃脱开来。带着热气的水滴从那人身上滴落,从乔亦€€的后颈滑进提花棉质的浴巾,然后消失不见。
陆元晟抱住他不放,嗓音沙哑而温柔。
“阿€€,能不能为我破例一次?我不想做你的情人,我想......做你的爱人。”
第11章
情话,乔亦€€听过许多,说过更多。
和他在一起过的情人,说爱他的,不在少数。如何回应,全看乔亦€€当时的心情。
在浴室的热气蒸腾下,乔亦€€脑袋有些发晕,身上也一阵一阵的发冷。眼见今天的陆元晟大概是铁了心的想和他谈情说爱,并且执意想要留下他照顾,乔亦€€也没力气再多与他辩驳。
他回过身,浅浅亲吻那人的唇瓣,下巴搭在那人的肩膀。
“宝贝,我头晕,站不住了。”
出院的时候只是低烧,回酒店折腾了这一会儿,乔亦€€的体温已经直冲三十九度。
他被陆元晟抱出浴室,温柔的擦拭干净身.体,然后蜷缩在了大床的被窝里。
陆元晟看着耳温枪上的数字,表情有些担忧。
退烧药混着温水喂下,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被乔亦€€吐了出来。
胃痛加上高烧,陆元晟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先想办法缓解那人的疼痛,还是先给人物理降温。他打电话找前台要了退热贴,然后爬上床,将疼得发颤的男人搂进怀里。
怀里的男人身.体逐渐松弛了下来,双眸紧闭,呼吸均匀而绵长。陆元晟吻了吻那人的太阳穴,感觉退热贴大概是起了一些效果,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男人浓密的睫毛温顺的垂下,晕开泪痕,即便脸上写满疲惫,依旧漂亮得张扬。但睡着后的乔亦€€,唇角没了平日里望向他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微蹙的双眉。陆元晟瞧着那人睡着的模样,不由得出了神,小心翼翼的抚平那人皱起的眉。
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发出嗡嗡声。
陆元晟将怀里的男人扶到枕头上躺好,掖了掖被角,拿起手机走出房间。
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来电,只响了一声便挂断,看起来像是个打错了的电话。
但陆元晟认识屏幕上的这串数字。
他眼神一凝,走进酒店的楼梯间,站在窗边,回拨过去。
“您好,斯道克私人事务所为您服务。”
甜美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1701。”陆元晟低声说出四个数字。
对面很快应道:“好的先生,马上为您转接。”
二十秒过后,听筒里换了个浑厚的男中音。
“陆先生您好,您之前委托我们为您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您现在是否方便?是直接将相关情况和您汇报,还是我将情况整理后发送至您的邮箱?”
“直接说吧。”打火机发出轻微的声响,陆元晟点燃一支烟。
“我们为您调查了乔亦€€先生十年前的情况。乔亦€€先生在A城九中毕业后,进入T大的计算机系读了半年,没到期末就退学了。”对方语气平淡的叙述。
陆元晟吐出一个烟圈儿:“原因?”
“乔亦€€先生一直没有正式办理退学,档案等资料都没有带走。他是主动离开了学校,所以校方的记录上并没有记载退学原因。”
“继续说。”
对面的男声继续道:“我们查到,同年那个时间,老字号脂粉企业‘珠玉引’的总裁和总裁夫人乘坐的私人直升机坠毁。直升机发生事故时刚刚起飞,但夫妻二人送到医院后,还是抢救无效死亡。‘珠玉引’很快申请破产清算,百年家族企业因为这场空难直接覆灭。‘珠玉引’的总裁乔经国先生,就是乔亦€€的父亲。”
陆元晟指尖一顿:“这件事在国内有宣传么?”
“珠玉引”是A城、乃至整个国内数一数二的老牌化妆品企业,在清朝末年就已经创办。和乔亦€€同学一场,他虽然知道乔亦€€家世不凡,但从没想过对方是“珠玉引”家的太子。
但“珠玉引”的总裁和夫人直升机坠毁身亡,企业破产,这到底是大事,为什么他在国外却从未听说?
对面答道:“乔经国先生出事时,‘珠玉引’正处于上市前的关键阶段,事情就没有公开报道。但虽然压下来了,‘珠玉引’也没挺过去,还是很快就树倒猢狲散。”
“那后来呢?乔亦€€后来这些年都是在做什么?”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来,陆元晟沉默许多开口。
“退学的两年后,乔亦€€先生开始做了直播,就在他之前一直在的深海文化传媒。”
“那这两年期间呢?”
对面的声音恭敬中带着些许歉意:“这两年期间我们没有查到乔亦€€先生的任何履历,很抱歉陆先生。”
所以这便是那人为什么退学,为什么这样不喜欢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