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儿子骑着车从他家下面的土坡经过,冲他俩喊:“小十啊,有人来找你,就之前跟你来过的那个年轻人。”
虞长青皱眉:“谁?”
“不知道叫啥名,我刚拖肥料回来,看到他在镇上找车,听了他说要来我们村,肯定是来找你。”
虞添识向他道谢,告诉虞长青:“是沈定辙。”
虞长青气得站起来:“他还敢来,我去赶他走。”
“不用了,你赶不走他,让他来吧,他看到我不在自然会走。”
虞添识拿着收拾好的行李去了三堂爷爷家,三堂爷爷家的房子与自己家隔着半个小山坡,站在他家刚好能看到自家老房子。
沈定辙来的很快,一见面询问虞添识的下落,虞长青冷着脸:“他走了,你来晚了。”
“不可能,你在这里,奶奶也在,他不可能这么快走。”
“奶奶不在了,他也走了,你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沈定辙不信,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直到看到屋子里奶奶的遗照,他跪下磕了三个头,央求虞长青:“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有话对他说。”
“他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可能告诉你。”
沈定辙绕着山跑,边跑边喊虞添识的名字,虞添识站在堂爷爷家二楼看着,没有丝毫触动。
虞长青担心他跑到对面,拉着沈定辙让他离开,沈定辙不依:“没找到他之前我不会走,我要告诉他,我没有不喜欢他。”
“闭嘴!”虞长青忍无可忍,对着他的脸狠狠揍下去,一拳又一拳,打得沈定辙嘴直冒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手啊,你他妈为什么不还手?”虞长青气到直吼。
沈定辙躺在地上,抬手抹了下嘴边的血:“我不还手,你继续打,我自己都想揍我自己,你继续。”
堂爷爷看着时间,招呼虞添识:“小十啊,可以走了,再晚天黑不好走。”
虞添识看着对面的动静,看着趴地上不动的沈定辙,坐上堂爷爷的摩托车从另一条路下山,一路向北,没有回头。
沿途风景倒退,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原来已经秋天了啊,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一切突然变空白,中间的时间仿佛被偷走,不经意间已是秋天。
几分钟过后,虞长青见沈定辙一直没动,上前轻轻踢他:“别装死,赶紧起来。”
“不会真死了吧?”
拉起沈定辙,虞长青着实被吓到,满嘴血流一地,额头发烫,出气大于进气儿,马上叫来村长儿子,用他的三轮车送进镇上医院。
沈定辙在镇上的医院打了三天消炎针,嘴里拔过牙的空洞一直流血,几天不见好,反而是愈发严重,耳颞部或下颌部肿大痛疼,医生通知他转院:“去上级医院看。”
曾墨阳和景致逸将他接回鹏城,确疹干槽症,曾墨阳后怕不已:“拔牙还敢乱跑,严重会死人的。”
痛了十天才算好,每痛一秒,想念虞添识的念头深一份,虞添识彻底消失,拔牙的地方连同心里各自留下一个洞,难愈合的洞。
沈定辙从虞长青家偷走虞添识留下的物品,那些青春时代虞添识爱他的证据他被他偷走,可惜,爱他的人已经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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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添识花了三个月才刻服水土,基层的辛苦自是不必说,从繁华的都市到荒凉的西北,看惯了绿草红花,在这里,伴着他的是云海苍茫,巍峨天山,麦浪起伏,平沙无垠,孤独、浩渺、野蛮、荒凉融在一片沉寂的天地间,生长出沙漠玫瑰。
带他的师傅是个四十岁的大哥,大哥带着他登上塔台看远处的风景,问他:“很少有你们这种年轻人在这里待得住的,超过两个月算厉害了,一般派我们这些有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过来,你怎么会选择来这里?”
虞添识答不上来,为了逃避,为了远离,为了逼自己放下,“不来也看不到这么美的风景。”
“看多就疲劳了,你试用期已满,组里给你的考核分是历届最高的,前两天听陈经理说你如果想调回总部,组里可以给你打申请。”
“李哥,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你们都很好,跟你们能学很多东西,我就待这里。”
“有远见!基地苦是苦,比起总部跟图纸数据打交道,实地学习能学的东西更多,学得好将来无论你去哪家公司,都能奔着工程师去,看好你,加油。”
虞长青告诉他,沈定辙在找他,满世界的找,去过他老家五次,去C大附近找了一个月,在虞长青的清吧哭过好几回。
虞添识听完,说:“小叔,他要干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以后他的事不用告诉我了,你也别搭理他。”
换了新的号码,注册新的微信,公司配手机,之前的手机关机放在抽屉一直没动,这天站在水箱旁听电话,被同事一撞,手机不小心掉进水箱,手机维修需要时间,只能拿出原先的手机临时备用。
充好电一开机,微信弹出无数信息,沈定辙给他发了上千条,第天都在发,发他在干什么,发他去了哪里,虞添识懒得看,也没有拉黑或删除,就这么放着。
张屿给他发过信息:【添识你在哪呢,沈定辙跑来我老家了,跟了我一周,非说我把你藏起来了,怎么回事?】
盛橘信息与张屿类似,只是多了劝解他的话。
虞添识一条没回,默默对他的朋友们说着抱歉,抱歉,暂时不能跟你们联系,以后再当面向你们道歉。
忙完刷了下朋友圈,景致逸又换了新男友,跟新男友一起玩跳伞,那条图文虞长青点了个赞;曾墨阳要当爸爸了,朋友圈发的都是即将迎接小生命的喜悦;曾墨阳给他发过信息,问他好不好,在哪里;高佑洋也有,虞添识看完卸载微信,跟之前的一切彻底割裂。
好像总有躲不开的信息,譬如这天吃饭时无意刷新闻资讯时弹出一条娱乐信息:著名导演沈明舜新电影《单羽鸟》取消选角,拍摄进度暂停。
另有传闻,《单羽鸟》前期已投入资金上千万,突然取消不像沈明舜的作风,现在暂停,前期投入等于打水漂。
《单羽鸟》,写的关于青春,成长,黑暗的故事,是虞添识最喜欢的一个故事,他其实并不关心电影为什么取消,越是不想知道,信息越往眼里钻,旧手机收到沈定辙的短信:“《单羽鸟》是你的精心之作,总有一天它会带着你的署名与世人见面。”
再次关机,旧手机回到抽屉,关上抽屉的同时封锁过去。
又是一年秋天,虞添识升职为小组长,李哥很是欣慰,逢人就夸“我们技术部的哪个不是顶尖的,小虞不光能力出众,还是我们部门的颜值代表。”
陈经理开着玩笑:“小虞单身吧,来这里这么久了,就没见你跟女朋友打过电话发过信息,要不给你介绍?总部有几个妹子条件不错。”
虞添识笑着推辞:“算了吧,还是别耽误别人了。”
第57章 他在躲我
李哥好奇心突起:“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最怕孤独的年纪,我记得我那时候,每天都想找个媳妇儿,你怎么就没点想法,跟哥说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时间真的能淡化一切,虞添识能平和的开玩笑:“是啊,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喜欢好几年,后面他想把我介绍给别人,爱情这东西,太伤人了,算了。”
“那不行,你喜欢他,他把你往外推,是这个意思吧?那不行,先不找也行,你条件好,不怕找不到。”
虞添识摇了下头:“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哥,谢谢你的好意。”
白天提起过沈定辙,不出意外的晚上又梦到他,他光着身体站在悬崖边向沈定辙求救,脚下凛风肆意,能救他的只有沈定辙。沈定辙站在他的对立面厌恶地看着他,对他说:“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凭什么喜欢我?只跟我上床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扯到感情?”
虞添识步步后退,身后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他不要落入深渊,他往前冲,狠狠推开沈定辙,告诉他:“我早不喜欢你了,你听清楚,我后悔喜欢你了。”
惊醒,又是一身冷汗,一年过去,还是没能彻底忘记他。
熟悉工作后时间变的富余,工地生活单调,除了看天就是看地,虞添识闲不住,又开始动笔写剧本,这次他注册帐号,以曾用过的笔名“一意”重新开始,在网上写故事。
新的故事讲一个人爱而不得,射出去的箭返回来击中自己心脏的故事。
偶尔他会去附近的小学教小朋友们上课,村里的支教老师生病返城,孩子们暂时由一位撒拉族的小伙儿代为教学,一来二去跟小伙儿熟络起来,小伙儿时不时跑来工地找他学习普通话,虞添识被他们的纯真所感染,笑容日益增添。
奶奶忌日,虞添识本想回老家,虞长青告诉他:“沈定辙前几天就去了,他猜到你会回去,去家里堵你。”
“我下个月再回去。”奶奶知道一定不会怪他。
新年,基地只剩值班的几个人,突然闲下来有些不适应,虞添识躺在床上,翻出旧手机充电,沈定辙给他打过电话,发过信息,祝他新年快乐,统统没回,当作没看见。
时间过的很快,第二年树叶黄季节,虞添识给梁秋仪转过去二十万,留言祝她身体健康。
沈定辙在跟梁秋仪通话时听说这件事,当晚乘坐最晚航班返回鹏城,盯着转帐信息,盯出洞也没查出什么,虞添识很谨慎,直接汇款过来,查不到他的帐户信息。
梁秋仪多少有些怀疑:“小识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他在跟我们划清界线,这个钱是他还的费用,我早说过不用他还的。”
“他不是躲你,他在躲我。”沈定辙联系朋友,让朋友想办法通过汇款IP查找对方地址。
梁秋仪捧着菊花茶,“你以前就经常欺负他,我只是懒得管,肯定是欺负狠了他才不愿意跟我们联系。”
“我把他睡了。”
梁秋仪偏头,瞪着沈定辙:“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把他睡了?你给我说清楚。”
张纯也跟着转幕后了,今天刚好过来找梁秋仪商量事宜,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姐,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他俩十八九岁的时候,那黏糊劲儿,就……很明显啊。”
梁秋仪指着张纯:“你说什么鬼话?他俩那时候不是配合着我拍视频吗?阿辙一直对小识很冷淡,小识对阿辙也是爱搭不理的,什么时候黏糊过?”
张纯把椅子往后挪:“我猜的啊,我不太清楚,姐,我今天找你有正事儿。”
梁秋仪抄起手边的抱枕砸向沈定辙:“你的事先放着,沈定辙,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都干了些什么,我以为他离开一方面是沈明舜对他不怀好意,另一方面是你总欺负他,你现在说你把他睡了,你不会是强迫他吧?”
“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我会把他追回来,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喜欢他,这辈子不可能跟别人结婚,我只要他。”
梁秋仪捂着胸口顺气:“我不气我不气,医生说不能生气,你的事我不管,小识那边,你能追回来才怪,小识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心又软,他这么久不联系,那一定是你做过什么令他伤心的事。”
“不管多难,我一定会找到他。”
“你爸那边,需要我去说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保护小识,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也不需要跟谁报备,尤其是沈明舜。”
一年前,沈定辙拿着虞添识的手写稿原稿找到沈明舜,要求他申明《单羽鸟》署名一事,若沈明舜不照办,他会以另一种形式将原手稿公之于众,事情以他被沈明舜打断手臂,沈明舜宣布停拍结局。
沈明舜修改遗嘱,他死后一切于沈定辙无关,并将沈定辙从沈家别墅赶了出去,梁秋仪也在那件事后搬出别墅,与沈明舜彻底闹掰。
从梁秋仪那里出来,径直去虞长青的清吧,虞长青在门口贴了牌子,指名“沈定辙不得入内”,沈定辙每次过来将牌子转个面,进去往吧台一坐,没说几句开始眼红,重复问虞长青:“他到底在哪里,求你告诉我。”
虞长青擦着玻璃杯,“我不会告诉你,你就是问一万遍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能发动联系他的人全发动了,盛橘,张屿,甚至高佑洋,我都求过他好几次,小识谁都没回,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你找到他,然后呢?”
“跟他表白,然后我追他。”
虞长青听多了,指着门口:“说完了,你可以滚了,纸巾钱记得付,一块钱一包。”
沈定辙转头去帮服务员干活,经常来,时不时给店里服务员带礼物,大伙儿跟他熟的不能再熟了,小琴拿他打趣:“又来找骂啊。”
“最近你们老板有跟小十联系吗?接电话或者视频?”
全店,除了虞长青,其他人全被他收买成为他的眼线,小琴摇头:“没有,反正在店里没有听他跟小十联系过,私下就不知道了。”
私下更没有,私下里有景致逸帮忙盯着,沈定辙失望的帮忙收桌子:“麻烦你们继续帮我留意。”
忙完一轮,沈定辙坐在后厨休息,朋友回电,查到那笔钱的汇入地是青海格尔木。
青海格尔木,好遥远的地名,沈定辙第一反应查机票,查高铁,查线路,小琴看他皱眉坐炉旁边,过去叫他:“怎么坐这里,不热吗?过来试菜,店里新推出的新品,灼烤驼峰。”
沈定辙还在查着青海格尔木地图,闻言头也没抬:“不了,你们试吧。”
“确定不试试吗?驼峰我们这里没有哦,老板的朋友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冰鲜托运过来的,不尝尝吗?”
起初沈定辙没在意,直到看到网上说青海骆驼肉一绝,沈定辙猛然抬头,冲过去:“驼峰肉哪里来的?”
围着试菜的几人吓一跳:“没有了,尝完了,你不早说。”
“我是说,从哪里寄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