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 第40章

史书工笔,后人评说。纵使嬴政不曾在意亦不会因此而陷入无能的暴怒,没有任何结果与意义的辩驳和纠缠。可是当自原身身上醒来之后,嬴政却是一字一句细细研读了的。

甚至是于笔下做出抄录,在内心里做出点评。似乎是极淡漠又似乎是极冷锐的眉眼间,因此而生出薄凉的、并不屑于有任何解释的笑意。

唇角轻轻勾起,目中并没有任何情绪遗留。

但这喜华服,好美食,爱吃鱼,喝露水,拥有着极高的艺术修养与情操。背靠强秦,衣食住行等种种无一不精,无一不是美好的帝王却又从来都没有想象中的矫情。更非是非得头破血流,亦听不得任何逆耳、忤逆之言之辈。

自有其做为王者的胸襟与度量。

因而从那一个又一个的字句中,嬴政所看到的并不仅仅是大秦的二世而亡,是一个又一个王朝的起落兴衰。更有某些更隐秘与重要的,不可以被言说的东西。

况且秦皇虽然孤独、冷漠、铁血且无情,将世间的凡夫甚至是自己都视作是工具,没有情感的工具。但嬴政当真轻看天下人,轻看那些所谓的黔首与蝼蚁吗?

未必尽然。

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在后世的记载里并不曾吝惜过民力的秦皇,自然是清楚民力所能带来的影响与力量的。山川可移河流可以被更改,蝼蚁之力,又为何不能倾天?

若是当真无法倾天,那些仙神菩萨们,又是在畏惧、害怕,甚至是算计什么呢?

古老的仙神面前,嬴政因此而问出疑问。然而所问向的又不仅仅是东华,还有大秦的二世而亡,有那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与史书工笔里的帝国。

目光灼灼本是恍若古老塑像的、并不具有太多生人情感的眉眼间似是有火在燃烧,又似是有漫天星辰倒映在眼底,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心中微动,同嬴政四目相对的东华也好站在其身后的蒙毅与袁天罡也罢,分明是感觉到这帝王问的是仙神菩萨与蝼蚁,是那枉死城外的景象。

却又不仅仅是如此。

还有那强大的、不可一世的,于史书工笔里被灭亡了的大秦。

嬴政在正视大秦的灭亡,正视后人对那段称不上了解的、被扭曲篡改和遗失摧毁了典籍史料的过往的评说。功过与臧否,纵使时光重来再回到八百年前,嬴政的很多政策与法令、法度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君王的意志同样不会因此而生出妥协。

但......无人可以确定与知晓嬴政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只是随着嬴政周遭之气质而生出改变的,是那枉死城外的战局,同样生出变动。

纣绝阴天宫内,一应阴神面上的笑意尚来不及撤去。口中的吹捧与愉悦尚未曾说出,便见那本以为逆转了的形式再度生出转变,却是蒙恬指挥之下,本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叫李信随脚踩过的秦军在反扑。

单纯的蝼蚁的力量自是不足以倾天,更不足以对那叫秦广王等费心祭练了的、想要将之打造为护法冥神的李信生出反扑。只是恰如同昔日的嬴政使人攻打楚国一般,二十万不行便三十万,六十万。

总归,那强大的楚国是在秦人的攻伐之下灭亡了的。昔日的楚国如此,今日的大秦归来之战......

沉着冷静有命令被层层传递,展翅欲飞的玄鸟图腾与黑水龙旗在那黑压压的秦军上空飘扬。如同轻烟一般散去的魂灵在那旗帜的下方重聚,再度变幻出身形凝聚了模样,投入到战场。

“帝君以为,朕因何而存在?”

相隔了漫长空间的客栈檐下,嬴政忽然问出仿佛是不相干,同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而在那战场之内,则是有古老的号角吹响,有秦军结阵,踏步上前。

兵戈扬起箭雨齐射,原本横扫六合的秦军恰如同严丝合缝却又高效运转的齿轮一般,于这冥府之中,在这枉死城外再运转起来。

强弩在前,铍戈在后。弓弩为表,戟盾为里。

这黑压压的、早便已经在这冥府中显露峥嵘的秦人军队,在法天象地之下,在被当作护法冥神而祭练成功的李信面前本算不得什么。毕竟那蚂蚁再多,又如何能够同大象相比较?

“守”、“落”、“风”、“大风”。

一个又一个的军令传递,一声又一声的整齐划一的声响传递天地。于此一瞬间,纵使有李信这尊被祭练完成的护法冥神的身影遮蔽天地,仿佛是足以将一切荡平。可那枉死城内,李渊父子三人却是不由得抄了手,面上露出几分火热与复杂。

自秦至唐的八百年时光里,军队之武器、战阵等种种早已经生出了变化和改变。只是纵使再如何的不通军事再如何的废柴,可做为一个对权势、野心等种种有着欲念的皇室成员,对于这样一支令行禁止战斗意识高昂,似乎全然无所畏惧且如指臂使的军队,又如何不眼馋,不想据为己有呢?

父子三人心中不免由此而生出遗憾。

为这军队不属于自己且尚要被毁灭而遗憾。

毕竟再如何规整且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又如何?那些箭雨也好刀枪斧钺也罢,俱是无法于李信身上留下任何印痕。但李信的脚,却似是到了那战阵中,抬起,将要对着那玄鸟图腾及黑水龙旗而踩下。

毁灭你,于你何干?

事实上这似乎未曾有任何自我意识的、全凭着本能而行的傀儡、巨人不过是随意走了几步而已。根本便未曾有任何过多的招式,更未曾有什么精妙的打法。但仅仅是如此,便足以造成伤害,足以叫秦军所维持的战阵被冲垮,被切割,被成片成片的带走,化作轻烟而消逝。

只是纣绝阴天宫内,一众的阴神们却感受到了压抑,感受到了警兆,感受到了某种暴风雨将要来临前的平静。恰如此前于那六道轮回之所,嬴政以手中长剑出鞘,滚滚大势之下,纵使是天庭敕命册封执掌了生死轮回的阴神,同样是土鸡瓦狗同样是蝼蚁。

根本便无法做出与提起任何的反抗。

所有的一切俱是冰消雪融,为此而让路。

“但这又怎么可能,秦皇,秦皇分明是尚未曾出现。况且那样的剑......”

有阴神倒吸一口凉气,关注着战场,试图将自己说服。

在他们的意识与认知里,那样的剑于嬴政而言,当是具有极大的消耗的。定不可以长久,更不可以时时用出。合当做为压箱底的手段才是。

第055章

那样的剑对于嬴政而言究竟会有多大的消耗,又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尚且不说。在一切未曾落定秦皇未曾被镇压,盘踞与横亘在心头的阴影未曾被彻底驱除,十殿阎君也好一众阴神也罢,实则很难提起同嬴政相抗衡、至少是正面相对的心思与手段。

但在这某一瞬间,这些阴神们忽然意识到,纵使李信这样一尊护法冥神能够将枉死城外的秦军挡住甚至是摧毁,可是那秦皇及秦皇手中的剑......

有阴神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不无庆幸道:

“纵使秦皇出手,可那样的剑,嬴政又能够施展几次呢?一个本当被埋藏在历史尘埃里的帝王......”

这一应的阴神们自然是无从思考与知晓,嬴政因何而回到这世间,又因何而存在这样的问题。嬴政对面,东华帝君同样未曾因此而给出答复。不过是目光悠悠,似是望向远方,又似是望向久远的时空岁月里。理不直气也壮,好似是耍赖一般开口道:

“本座是神,先天而存在的古老神明。人间之祸福与命运种种,甚至是你之存在,同本座之间又有何干?”

“本座因何要关注?又因何要对你之问题,给出答案?”

但这样的态度恰恰是证明了,眼前的仙神对嬴政口中问题的答案,应当是知道的。于是嬴政轻笑,将目光收回,并未曾于此多做纠缠。而在那枉死城外,在李渊父子三人口中对城外秦军那似是遗憾又似是幸灾乐祸的叹息尚未曾落下之际,此间之种种再度生出变故。

是那振翅欲飞的玄鸟图腾及飘扬的旗帜因此而落下,而被踩落、践踏在尘土里,因此而被破灭和毁去。

似是晚风吹动落叶一般,摧枯拉朽却又恍若未曾有任何针对的攻势之下,黑压压的秦军因此而溃散、而被打乱和抹去,化作轻烟袅袅,再没有痕迹。

然而这不过是开始。因为就在下一刻,在下一瞬间,有极细微的、几不可查的声音于天地间响起,整个上下左右四方,仿佛因此而陷入静寂。

目光垂下,指尖握紧而后又松开。有那么一瞬间,袁天罡只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似乎无限接近了那答案。却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未曾弄清楚,更未曾弄明白。只能够徒然的看着嬴政与东华之间的机锋,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但嬴政与东华对接下来的结果却显然是清楚了的,并不曾再投以任何的关注及反应。不过是东华起手似模似样的算过,开口,对着嬴政道:

“那取经人十八载以前的命数早已经定下,掐指算过,当应该是转世投胎,托生人世之机。本座想来,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就此别过,不再留你。”

这仙神如是言,伴随着其话语而落下的,是周遭之种种都仿佛因此而变得模糊。檐下,东华的面容与身形同样变得缥缈和虚幻。

周遭之天地因此而转换。唯一飘荡在空气中并且留存在嬴政耳边的,是东华未尽的话语,恍若是告别。

“下回再见之际......”

下回再见之际究竟是如何东华并未去说明,只是随着脚下站定,落到实处,袁天罡与蒙毅发现,几人似乎恰处在那距离枉死城不远的幽冥背阴山上。

山中鬼怪幽魂叫那战斗余波冲击,各自隐没不说。蒙毅与袁天罡抬起的、带了惊讶与震惊的目光之下,有雪亮的、初始时不过米粒大小,俄而不断延伸和拉长的光芒自李信的胸前透出。

那似是一道剑光。

一道惊才绝艳的、留存在其皮肉间直至此刻方才爆发出来的剑刃光芒。

“是秦皇......”

纣绝阴天宫内,关注着此一幕发展的阴神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进而失声。回忆起此前六道轮回处,叫嬴政及手中长剑支配的恐慌和恐惧来。

自觉或不自觉的,袁天罡同样回忆起李信此前带着胡亥拦路之际,这位大秦皇帝陛下射出去的那一箭。

秦皇的箭术自然是不错的,便在八百年前,嬴政于沙丘行宫里暴毙之前的数月里,嬴政尚且于海上亲自将大鱼射杀。

膏流九顷,骨充栋木。

然而剑与箭对嬴政而言,却又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国灵之身此前将天劫度过之际,嬴政曾以手中之剑做为箭矢,对着白衣观音射出。

当然,有关秦皇射杀大鱼的记载袁天罡本以为其中或有夸大,抑或是那八百年前的秦皇所倚仗的不过是弓箭连弩之力。然而此冥府之内,彼时尚不知晓眼前的是秦皇而非是唐皇的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却又是亲眼见得嬴政将那一箭射出了的。

仅一箭便叫彼时披甲执锐的李信坠落马下,甚至去势不绝,使彼时胡亥所乘坐的马车被洞开,显露出其中的人影来。

难道说那一箭所带来的影响,其实并不仅仅是如此。直到此刻,方才被彻底的爆发出来吗?

想到此处的袁天罡有些麻瓜。不由得瞳孔地震心中充满极大的震撼,一时间竟只觉得这位大秦皇帝陛下是如此的神秘莫测,不可揣度。

当真是恐怖如斯。

但很快袁天罡却又意识到,并不仅仅是如此,又或者说这并非是主要的原因。这位不修神通不通法术的秦皇此前所射出去的那一箭,不会亦不当有这样的威能。所以€€€€

原本极细微的声响在一点点扩大,在传递到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有那么一瞬间,袁天罡敏锐的注意到,蒙毅的状态与神情似是因此而生出改变。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袁天罡很快便意识到,这并非是无来由的。因为在那幽冥背阴山下,在那破损且因李信的存在,而使秦军遭受巨大冲击的战场中,有巨兽在苏醒。

在将那战争机器与血肉磨盘转动,向着世间发出怒吼。

是风,大风。

是大秦万胜。

是大秦万年,陛下万年。

由微小而至强大,有模糊而至清晰,秦人的战歌在这空间当中响彻,无数尚且残存的士兵将手中的兵器举起。

有光,有火,有黑色的洪流奔腾。玄鸟的图腾从那地面的泥土里升起,似虚还实的黑水龙旗在古老的时间长河里显露出身形来。

飘荡在此间,再度立于这枉死城外。

身上铠甲层层崩裂原本庞大且无坚不摧的身形似乎同样因此而受到掣肘,李信那原本叫恶意与红芒等种种笼罩的双眼之中,似乎同样因此而现出一线清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唇角无声嗫嚅,应和着空气中古老旋律与战歌的歌声将要由此而吐出。目光垂落,好似受到极大的惊讶与惊吓一般,李信对上了嬴政的眼。

脚下不自觉后退,原本经由地藏王菩萨以大法力和大神通建造的城池、那枉死城的城墙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踩落在李信脚下。然而在李信眼中,却是再无法看见任何事务及景象。

纵使位置颠倒李信仿佛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秦皇,恰如同八百年前的无数时间里嬴政纵使站在那至高处,俯视着众生。但李信的心中,却是生不起任何的欢喜及愉悦,甚至伴随着无尽的不安与惊惶。

几乎是本能的想要俯首想要对这曾经的故主表示臣服。甚至是俯首帖耳,为自身之冒犯与八百年前的种种而请罪。

“杀了他,踩死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早已经冷却的、并不存在的血液与难得清明的灵魂间有什么在冲撞和叫嚣,在试图将李信内心中之恶意、怨憎与残暴等种种心绪挑起。使其对着嬴政下手,将这帝王抹去。

但君王抬起的、再平静与冷冽不过的目光之下,下方恍若战争机器一般高效运转的秦军攻击之中......

“废物!”

纣绝阴天宫内,卞城王跳脚。面色铁青,无能狂怒。显然是意识到自始至终,那叫他们所忌惮和畏惧的秦皇,其实是未曾动手的。

蝼蚁之力是否可以倾天不好说,但这些从那皇陵地宫里醒来的、曾经横扫六合的秦军,似乎远较之以想象中的更加难缠。且在不断与迅速的成长。

这是一支同过往阴兵全然不同的,仿佛是无畏无惧且拥有着巨大成长潜能的军队。而此纣绝阴天宫中,一众阴神们所畏惧和担忧的,除了那秦皇之外,似乎又要再增添一项。

恍若漏气一般,属于李信的身形在一点点缩小,飞快且急速的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有如同潮水一般的秦军阴魂上前,将这位曾经的大秦将领绑了。破落的枉死城城墙之外,至此,再无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这支军队将这城池纳在掌控之中。

城内,李渊父子三人苦了脸,思虑着用钱财来避免修城墙修驰道服徭役的可能。纣绝阴天宫中,一派说不出的气氛之中,忽然有阴神开口,幽幽做出提醒道:

“算算时间,那位地藏王菩萨,应当是要出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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