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 第44章

恰如同尘尽光生所有污垢与尘埃尽去。是三尺神台之上,是相良每一个午夜梦回里,所见和所想象到的诸佛菩萨模样。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

于是在那一瞬间,相良终是再找到了他的佛,他的菩萨。他心中的信仰。

有食物被放在了他的手中,叫他所吃下。

狼吞虎咽,而后一点点流下泪来。甚至是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或者说干嚎。

直至那某一刻,相良终是再看到了阿秀的眼。圆圆的、大大的,滚落在泥土里,失去了光泽的眼。

过往记忆重归所有遮蔽在眼前与思维里的迷雾散去,他手中所捧的,又哪里是什么食物?而是,是......

岁大饥,人相食。那叫阿秀的女子早已经叫他们所分食。

相良环顾四望,所有人面上俱是麻木,眼中俱是癫狂。

“痴儿,还不醒来!”

于此一瞬间,相良忽然想到佛经故事里的道理,想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甚至得益于过往种种佛法妙理的熏陶,那成仙与成佛的道路,同样被摆在了眼前。

从未有哪一刻,相良距离那通往极乐世界的道路是这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于是自然而然的,相良忽然变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如何做。

双手合十口中佛号宣出,于这炼狱一样的景象之中,相良口诵妙法莲华诵《金刚经》、《地藏王本愿经》、《观音心经》等种种。意图将枉死的魂灵度化,使那失去了理智与人性的流民们再归于人性和安宁。

这自是无甚用处的。于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相良被放血,被分食,被啃食掉了所有的骨血与皮肉。至死,至口中咽气失去知觉与神智的最后一刻,仍在诵念至经文。

天降金花遍涌金莲,有甘霖随之而生出,天地仿佛因此而被感动。成仙与成佛的路途近在眼前,出现在相良死后的灵魂里。在那金光之中,隐隐有人对着相良做出恭贺,发出言语。

“善哉善哉,功德圆满,还不速速归来。”

相良的灵魂仿佛因此而升腾,然而目光却是落在了地面,落在了那尸骨、落在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之间。

于是相良问,问苍天,问大地,问冥冥中的人影,问那诸佛与菩萨。

“苍生遭劫,众生沉沦还有多少年?”

十年,百年,千年。

并没有谁对着相良将那答案给出。只是开口,道是飞升之机已到,莫误了时辰。

恰如同昔日寺庙里的师兄弟以看似慈悲的眉眼垂下,将走投无路的贫苦香客赶出。而后道上一句,莫挡了贵人路途。过往种种在眼前呈现,相良自是回头,垂首,某些答案似乎因此而不言自明,再没有任何遮掩。

世间的疾苦与苍生的沉沦之下,高高在上的诸佛菩萨们将信仰收割,使所谓的贵人们因此而获得顿悟、飞升、成佛成道的途径,又岂会有尽头呢?

要不然同样是为生民所啃食,白骨露於荒野。这佛,相良可成,阿秀却不可成?

于是相良的灵魂因此而停下了脚步,停下了上升的趋势。

在距离飞升距离成佛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而停下,所谓的功德与福缘散尽再回到世间,再来那地府之内。

新的轮回由此而展开。

众生沉沦,相良同样是那沉沦中的一员。然而本是宽和慈悲本是等待着相良归来的诸佛菩萨却仿佛是被其所激怒,于那生死簿中,在那记载着相良命数的那一页里,有什么被遮蔽和改变。

此后再无成仙与成道、成佛之机。甚至于性灵同样因此而被磨灭,因此而变得平凡。

然而嬴政指尖,却似是有什么亮起,有什么在大放光明。

面上轻嗤,抬手,有光亮被从指尖甩开。

然后下一瞬,这君王因此而走向这存在于过去的轮回里,因此而成为那遭劫与沉沦中的一员。

无边苦海,无尽怨魂之中,地藏抬手,只道是善哉善哉。

“世俗是毒,红尘是毒。历轮回而不磨,而不将心性为之改变者,又有几人?”

“你说对吗?金蝉子。”

第061章

嬴政在一众求神拜佛,一众诵经声中醒来。甚至于自身恍若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那自小于佛门长大且极善于辩经中的一员。属于相良原本所走过的命运与位置似乎叫其所替代,而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心中的魔障,是佛法再不得寸进且受到干扰,最终从寺庙里走出。

甚至于一切早有端倪,早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佛?诸佛菩萨们或许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可寺庙里的方丈、长老、大小僧侣却还是要吃饭的。并不能够餐风饮露去喝西北风,又或者仅靠拜佛求经便将食物求来,喂到嘴中。

于是假借神佛假借了诸佛菩萨名义而生出的掠夺与盘剥,从来便存在并且屡见不鲜。并未曾有任何的稀奇。

遑论这是一个并不安宁的世道。朝生夕死譬如蜉蝣,自是有无数人因此而被裹挟,而将今生的苦难归于前世,而想要通过今生的受苦与供奉神明来求得来世安宁,求得富贵与荣华。

纵使原本位于深山里的寺庙,亦似乎因此而香火鼎盛拥有了无数权贵们的进出。

当然,还有那些走投无路以为可以在此寻得安宁的贱民与庶人们。只是佛在那三尺神台之上,又何曾是怜悯、度化过众人?

于是有属于现实的一幕幕将心中的信仰与佛敲碎,使自己处在迷茫且不知当如何做为的环境中。

然而淡淡清香升腾间,被模糊的却又并不仅仅是神佛。是那佛法妙理与经义仿佛是在远去,在变得恰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法掀起任何浪花。嬴政垂眸,以目光落到了指尖的念珠间,发出一声嗤笑。而后从那佛前、那寺庙里走出,踏上路途。

游历?挂单?化缘?还是做为流民漫无目的的东奔西走?

这又怎么可能?

不过是褪去了佛珠褪去了枷锁,在离开那寺庙后的不久,又回到了寺庙中。

却并非是一人回来。

血与火在燃烧佛祖与菩萨的塑像被推到,甚至被融化。融化成金银,融化成武器,融化成招兵买马的钱财。于诸佛菩萨一点点叫烈焰所吞没的悲悯的神情里,所对上的恰是嬴政垂落的眉眼。是这帝王再是漠然且冷硬不过的面容。

隐隐然似有几分慈悲,又似有几分俊美妖异,恍若是走向了那深深的魔障。

成为了邪魔,成为了终将苍生带到炼狱里的反贼和暴君。

但这又怎样呢?乱世里的不少人,所求的不过是一点食物,一份安稳,一个向上的阶梯而已。纵使这非是大秦,而此刻的嬴政手中所握有的,更非是昔日大秦之横扫天下的铁骑。但为王者,于这乱世之中总归是能绽放色彩的。

更何况是那六合一统立下了不世之功业的帝王。

海内涤荡玉宇澄清,一切所走向的,自是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至于那三尺神台之上,那寺庙里所供奉的诸佛菩萨,自然是当发挥他们所应当发挥的作用的。

“普度众生救济世人,我佛慈悲,想来当时不会在意这些的。”

下令将那装饰了金玉,贴上了金箔,甚至是以铜、铁、金银所铸造的诸佛菩萨塑像推倒的嬴政如是言。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有高炉被架起,烈焰在燃烧。

将其一点点的熔铸。

转换成钱粮与武器。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有旧的秩序在其身后崩塌和毁灭。而那被推倒与落下的,并不仅是神佛,更非是过往的陈旧和腐朽。

“何不放下?”

有佛号在耳边生出,有宝相庄严,仿佛是再德高望重不过的僧侣身披五彩霞光而来。对着嬴政双手合十,仿佛是要讲理,似乎是要将这君王度化。但嬴政摇头,抬手,使人将那僧侣绑了,以刀架在了那僧侣的脖颈上。

“朕给你十息,在这十息里,你可以求佛,求菩萨,求你所知道和所能够想到的每一个神明。但,”

嬴政的话语于此停顿,目光恰如同鹰隼,带以无声的、恰如同山岳一般的压迫。

“十息之后,你且看,谁能救你。”

天空中似是有雷霆因此而生出,有诸佛菩萨在发怒,在想要对这凡人降下惩罚。

只可惜恰如同天灾与人祸里不曾有诸佛菩萨出现,嬴政将那寺庙摧毁佛像推倒之时,不曾有诸佛菩萨出现那般。万法不侵百劫不磨,所有的种种都似是要在嬴政的意念与意愿之下而让路,要为之而驱使。

俯首匍匐,不敢将任何的不满显露。

一,二,三......

直到第七息之际,直到有冷汗顺着那头皮而滑落。僧侣急中生智跪倒在地,俯首匍匐大礼叩拜道:

“皇帝陛下万年。”

又道是自身皇帝陛下胸怀宽广容纳四方,自身于这数息里所求所诵,俱是希望皇帝陛下万年无极,能够将自己赦免。

“你倒是识时务。”

嬴政如是言,周遭之种种恰如同烟雾一般破开与消散。然后在下一瞬间,嬴政再回到了那佛前,回到了那佛堂之内。

手似乎仍保持着落在那门户间,将要将那门推开的动作。

然而以手收回,嬴政却是开口,背对着相良道:

“你想要什么?”

这是嬴政对着相良再问出这问题,只可惜恰如同此前的森罗殿中一般,相良并未曾因此而给出答案。于是嬴政以手扬起,雪亮的剑光自掌中探出,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因此而被割破。

血与火在上下左右四方蔓延和燃烧,三尺神台之上,诸佛菩萨的塑像被推倒,被于高温与烈焰中融化。

脚下走出,这一方经由地藏神通广大之下所布置的空间因此而倒塌。而在嬴政似乎有所停顿,借着手中长剑而望过的余光里,是相良的身影仿佛因此而被那倒塌的佛像、而被那烈焰所吞没和埋葬。

自然而然的,这帝王忽然便清楚了相良未曾说出口的愿望和想要,知晓了其内心最深处所想要达到的、不可言说的野望。

十世善人也好成仙成佛也罢,进到东土往生轮回的取经人,显然从来便不仅仅是如来二弟子金蝉子一人。只是最终那诸佛菩萨们所选定的,是金蝉子而已。所以......

有那么一瞬间,嬴政忽然想到忘川黄泉之侧的客栈里,东华对自己的提醒。想到这于《西游记》里,不过是简简单单提到一笔的相良。想到那轮回画面之所见,有关相良的前生种种。

“金蝉子,取经人。”

嬴政于森罗大殿里再醒来,手掌摊开,有泛着莹莹光泽的碎片恰落到其掌中。散发着莫测与神秘的气息。

天人,饿鬼,修罗等种种,恰是此前六道轮回之所,叫嬴政以手中长剑崩掉的六道轮回盘之碎片。

此经由地府规则、经由昔日的酆都大帝以大法力而衍生。纵使是被崩碎,亦不会因此而消逝,更不会流落到冥府之外。反倒会随着那十殿阎君等一众阴神的归来,再度被聚合。只不过嬴政所未曾想到的,是那位地藏王菩萨竟然会以此布局,以此而将相良这十世善人的灵魂舍弃。

想要将自身度化。

毕竟十世善人,那金蝉子可不就是十世善人。只是不知这似乎触怒了西天佛门,甚至使诸佛菩萨因此而降下罪责,而在其轮回路途中横生出波折的相良,又究竟有着怎样的跟脚。

但嬴政很快便又于此有了答案。是生死簿里,恍若是化点点轻烟而消散,即将再没有任何痕迹的一页。

“相良,本是佛祖座下弟子。因不听说法,轻慢大教,所以被贬东土。受十世轮回......”

嬴政以手伸出,恰是将那将要被泯灭的一页强行遗留,而后落在掌中。

恰如同一场幻梦初醒,李斯、蒙毅、袁天罡等俱是醒来。

目中残留着几分惊惧与茫然。

直至嬴政原本摆在案上的长剑似是因此而出鞘,因此而发出龙吟声响。寒光湛湛清辉皎皎间,所有的金光与佛光因此而被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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