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道:“朕劝章卫尉,想好了再说了,如今章卫尉刚刚册封,弟亲又在虎贲军中供职,可知晓甚么话该说,甚么话不该说?”
章邯深吸了一口气,道:“回禀陛下,陛下令章邯作为章台宫卫尉,难道不是看中了下臣的忠心与直言么?若是下臣深知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便挑挑拣拣的对陛下回禀,陛下也不会令下臣做这个卫尉,对么?”
章邯竟然反问嬴政,众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嬴政却哈哈大笑起来:“好,你说,朕听着呢。”
章邯拱手道:“陛下,武信侯之父伙同其弟谋反,的确罪不容诛,当年这件事情与武信侯无干,武信侯身中剧毒还冒死调兵,其间昏厥痛苦,下臣全都看在眼中,绝非奸恶之辈,相反,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样的忠臣,若是陛下看不在眼中,岂不是令€€臣心寒,岂不是令天下心寒?”
“快别说了!”冯无择呵斥,道:“退下!”
章邯却还是不理会他,好似自己并不是在为冯无择分辩一般。
胡亥挑了挑眉,章邯哥哥也真是刚,都说章平是个愣头青,看来章邯哥哥愣起来也不绕多让,甚至比章平还要虎,果然哥哥弟弟都是一样的。
胡亥噌的站起来,“啪啪啪”拍手道:“哇€€€€章邯哥哥说的好好哦!”
罢了又道:“君父,亥儿不要漂亮的大坛子和小承€€了,君父便饶了武信侯,叫他功过相抵罢!”
嬴政笑道:“亥儿,你觉着自己的大坛子和小承€€,便能抵消了武信侯的功过么?”
“那€€€€那……”胡亥瘪着嘴巴,似乎下定了决心,扬起天真的小脸蛋儿,道:“那亥儿也不要甜果啦!”
胡亥像是是来搅局的,甜果怎么能抵消谋反的罪名呢,€€臣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章平着急的对扶苏道:“长公子,你快帮一帮忙,若是武信侯真的出事,岂不是也要连累我哥?”
扶苏却道:“稍安勿躁,陛下……并未有真的想治罪武信侯。”
“甚么?”章平惊讶。
扶苏是了解嬴政的,毕竟他们做了两辈子的父子,父亲生气是甚么模样,欢心是甚么模样,敲打人又是甚么模样,他心窍之中一清二楚。
眼下的嬴政,分明是在敲打人心,不只是冯无择的,还有满朝文武的。
嬴政笑道:“亥儿,你可想好了,甜果和漂亮的器皿便都没有了。”
胡亥一脸心疼的模样,嘟着嘴巴道:“想好了!”
其实胡亥心里根本没当回事儿,反正我想吃果子,无论是甜的酸的,我哥哥都会给我找过来,我吃一颗,哥哥恨不能给我找一山!
嬴政故意沉默片刻,€€臣提心吊胆到了极点,便听嬴政道:“冯无择,朕的儿子,与朕新封的卫尉替你求情,朕……便饶你这一次。”
€€臣纳罕,冯无择惊喜的道:“谢陛下!”
“然,”嬴政道:“你功过相抵,朕可以不追究,从今往后,你必要忠心耿耿,不得有二。”
“敬诺!”冯无择叩谢道:“卑将定为陛下肝脑涂地,不敢二心!”
今日是庆功宴,该赏赐的赏赐了,该敲打的敲打了,嬴政便端起羽觞耳杯,道:“今日庆功,放开来幸酒,不必拘束。”
“敬陛下!敬大秦!”
众人敬酒之后,便可以自由燕饮了。
冯无择端起耳杯,走到章邯面前,道:“章卫尉,恭喜你荣升。”
“只是恭喜么?”章邯挑眉道:“方才武信侯孤立无援,你的自己人可都没有站出来为你说一句分辩的言辞,武信侯除了恭喜下臣之外,更应该感谢下臣,不是么?”
冯无择一笑,道:“旁人都道章君子光风霁月,是个顶温柔的,怎么轮到冯某这里,章君子的嘴巴,如此不饶人?”
章邯道:“就是论事罢了,这会子武信侯不会再帮着旁人,拉拢下臣了罢?”
李斯对冯无择一直照顾有加,冯无择可以成为武信侯,也多亏了李斯的提携与帮助。方才在嬴政面前,其实冯无择多少有些心寒,但他还是决定一力承担,也算是报答李斯的恩德了。
冯无择笑道:“章君子放心,冯某往后再也不会拉拢章君子了。”
他说着,顿了顿,稍微凑近一些,在章邯耳畔道:“倒是章君子,方才站出来为冯某出头,冯某好生感激,不知……该如何报答章君子。”
暖洋洋的气息,略微暧昧,倾洒在章邯的耳畔,章邯的心窍莫名麻痒起来,伸手想要推开冯无择,冯无择趁机握住章邯的手掌,低声道:“今夜散席之后,冯某去章君子的帐中伏侍,如何?”
梆梆!
章邯心跳飞快,不知是不是酒水上头的缘故,竟是有些面红,领口的地方也憋闷的热辣辣的。
冯无择见他脸红,嘴唇若有似无的剐蹭着他的耳垂,轻笑道:“章君子,意下如何?”
“哥!”
章邯还未来得及回答,章平毫无眼力见儿的走了过来,兴冲冲的道:“哥,你在这里啊!诶,武信侯也在?”
章邯吓了一跳,赶紧推开冯无择,他可是练家子,冯无择还在搞暧昧,哪知当胸挨了一掌,力度还挺大,险些一屁股跌在席上。
冯无择:“……”
胡亥看在眼中,摇摇头,心说章平哥哥太没眼力了,简直是超大的电灯泡!
胡亥为了缓解尴尬,走过去甜滋滋的道:“章邯哥哥,武信侯,你们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章邯连忙转移话题,道:“多谢幼公子挂心,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胡亥笑眯眯。
章平道:“哎,吓我一跳,我就知晓,冯大哥这样的人物儿,绝对不是坏人,绝对不可能谋反!”
“哦?”冯无择笑道:“看来章平将军才是冯某的知己,今日冯某一定要与章平将军多饮几杯才是。”
章平豪爽的道:“好啊,今日咱们无醉不归!”
冯无择似乎改变了策略,想要先灌醉章平,免得章平“碍事儿”,章邯无奈的道:“平儿,少饮两杯,明日你还要戍守,别出了岔子。”
章平笑道:“无妨的大哥。”
冯无择道:“是啊章君子,章小君子今日兴致好,多饮两杯,想必有分寸的。”
章平拍着冯无择肩膀:“冯大哥,你懂我!你真的太懂我了!”
【讨好“小舅子”的武信侯冯无择】
胡亥:“……”好一个阴险的武信侯啊!
章平和冯无择酒量不错,被二人感染,胡亥也稍微尝了一口,甜甜的,真好喝,于是稍微又饮了一口,又一口。
扶苏可是今日的主角之一,许多臣子看出了扶苏的潜力,排着队的给他敬酒。
等扶苏抽出功夫过来一看,胡亥已经醉倒了!
胡亥趴在案几上,屠雎站在他身后守卫着,拱手道:“长公子。”
扶苏蹙眉道:“亥儿这是醉了?到底饮了几杯?”
屠雎淡淡的道:“一杯……都没有,拢共饮了三口。”
扶苏:“……”
胡亥的酒量相当惊人,软塌塌的趴着,隐约间听到了扶苏的嗓音,忽然抬起头来,“嘿嘿嘿€€€€”一串傻笑:“亥儿没有醉哦!没€€€€有€€€€嗝……醉€€€€”
扶苏无奈,矮身在胡亥面前,与他平视,张开手道:“来亥儿,哥哥抱你回去歇息。”
“哥哥,抱€€€€”
胡亥踉踉跄跄的扑过来,一头扎在扶苏怀里,嘿嘿嘿又是一阵傻笑。
“哥哥!好……好大!”胸好大!
扶苏刮了一下胡亥的鼻梁,道:“小醉鬼,说甚么呢。”
扶苏将胡亥抱起来,胡亥很自觉的将小脑袋靠在扶苏肩窝上,还晃了晃小屁股,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扶苏转头对屠雎道:“你去歇着罢。”
“敬诺。”屠雎拱手之后退了下去。
扶苏便抱着胡亥,一路往下榻的营帐而去,进了营帐,将胡亥放在软榻上。
“唔€€€€”胡亥摇头,两只小胳膊勾住扶苏的脖颈,就是不松手,小细腿一夹,还夹住了扶苏的腰,仿佛一只树懒一般,挂在扶苏身上,就是不下来。
扶苏正好坐在榻上,让胡亥躺在自己怀里,道:“小酒鬼,乖乖躺下来歇息。”
胡亥摇头,抱住扶苏的腰身,脸蛋儿蹭了蹭,道:“哥哥,嘿嘿……是我的,我的……”
扶苏无奈的道:“好好好,是你的,哥哥是亥儿的。”
胡亥一面傻笑,又道:“哥哥是亥儿一个人的。”
扶苏一愣,便听胡亥的嗓音有些闷闷的,又道:“虽然我知晓,前段时日,哥哥是为了瞒住旁人的眼目森*晚*整*理,才对€€儿那般好的……唔……但亥儿的心窍里,不知为何,还是空落落的。”
他说着,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凝视着扶苏道:“哥哥,亥儿是不是,太小心眼子了?”
扶苏心窍一紧,紧紧抱住胡亥,轻声道:“亥儿,你这是要心疼死哥哥么?”
“再不会了……”扶苏沙哑的道:“哥哥对天起誓,再不会如此,无论往后发生甚么样的事情。”
“哥哥……”胡亥闷闷的道:“好勒哦!”
扶苏这才反应过来,稍微放松了一些环抱的手,道:“是哥哥不好,哥哥给你赔不是。”
“嗯!”胡亥也不客气,醉醺醺的道:“是了,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你若是对亥儿不好,亥儿可要转头去€€€€去抱君父的大腿啦!”
胡亥捂着嘴巴偷笑:“嘿嘿嘿,君父的胸……嗯,也好大哦!”
扶苏道:“不许。”
胡亥道:“那哥哥可要对亥儿好一些,更好一些哦!”
扶苏哄着他,道:“亥儿放心,哥哥会对你最好的,旁人都赶不上的好。”
胡亥也不知听到了没有,嘿嘿傻笑着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正午了。
“哎呦……”胡亥揉了揉额角,有点子若有似无的头疼,反应了半天,这才想到,自己昨儿个好像是喝了一杯酒?
哦不不,喝了三口,就三口,然后醉倒了……
胡亥翻了个身,扶苏正在旁边批看文书,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来,走过来道:“亥儿,醒了?”
“唔€€€€”胡亥抱着被子点点头,小可怜儿一般道:“头疼,好饿啊。”
扶苏笑道:“还知晓饿?那宿醉合该不严重,等一会子,哥哥让人去给你准备吃食。”
早过了朝饭的时辰,吃食一直都在火上温着,很快韩谈亲自将吃食端来。
扶苏要处理越人的事情,但又担心胡亥,便把公务挪到胡亥的营帐中批看,眼看韩谈来陪着胡亥,便走到一边的案几坐下,继续批看文书,看起来十足忙碌。
胡亥饿坏了,津津有味的大快朵颐,就瞧韩谈接二连三的偷看自己,奇怪的道:“谈谈,你总是偷看我,怕不是偷偷的恋慕于我?”
韩谈道:“幼公子瞎说甚么。”
“那你偷看我做甚么?”
韩谈犹豫再三,还是道:“幼公子,你往后还是别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