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苏 第159章

常€€沙哑的开口道:“我无话可说。”

“常€€!死到临头,你竟还如此嚣张!”

“长公子,下臣私以为,像常€€这等的叛贼,决计留不得!不如用常€€的脑袋祭旗,也好给那些夜郎人一点颜色看看!”

“祭旗!祭旗!”

“杀死叛贼!杀死叛贼!”

修路的事情没有定数,但常€€的事情,简直是众望所归,在这种时候,大家都需要一些东西来巩固人心,而常€€便成了“那样东西”。

扶苏眯了眯眼目,看向常€€,道:“常€€,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大可以开口解释。”

王绾双手藏在袖袍之中,紧张的攥拳,常€€的目光果然投了过来,他看着王绾,良久良久,再次开口道:“我无话可说。”

“常€€?!”路鹿踏上一步,道:“你为何不讲?全都摊开来,讲出来,长公子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常€€闭了闭眼目,似乎有些释然,并不说话。

“报€€€€!”

便在此时,一个虎贲军士兵急忙冲进来,拱手道:“长公子,营地外面突然涌来一批难民。”

“难民?”扶苏奇怪:“何处的难民?”

虎贲军回话道:“回禀长公子,合该是夜郎的难民,那些难民说着地方言辞,卑将们根本听不懂,他们似乎想要表达甚么,十足急切。”

胡亥看了一眼常€€,道:“哥哥,咱们这里面,常€€通晓夜郎的方言,不如让他去问一问那些难民。”

扶苏点点头,道:“常€€,你可愿意?”

常€€吃惊的看向胡亥,道:“小公子,你现在……还信常某?”

胡亥道:“常€€,你的品性没有问题,若不然,你如今已经与夜郎公主合谋,大仇得报了,眼下你被扣押在这里,正说明你有不忍之心,我自然信你。”

常€€面色有些动容,道:“好,常某愿意。”

扶苏示意,让虎贲军为常€€解掉枷锁,众人立刻离开幕府大帐,来到营地门口。

果然,一批难民涌在门口,因着语言不通的缘故,士兵们也不知难民在说甚么,只能极力阻挡那些难民,不让他们冲进辕门。

常€€快速上前,与那些难民交谈,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道:“长公子,是洪水!附近的村庄闹了洪水,已经全部淹没,这些难民说,洪水已然往这边来了,不知何时便会抵达。”

“洪水!?”

“那如何是好,咱们的营地如此低矮平坦,怕是要被洪水淹没,快、快搬离此处罢!”

“不可!夜郎刁民狡诈,万一是夜郎的诡计,想要咱们自乱阵脚,然后再偷袭呢?这些刁民的言辞不能相信啊!”

常€€又询问了几句,道:“长公子,洪水凶猛,不能再等了。”

胡亥知晓事情严重,他走上前去,不着痕迹的偷偷触碰那些难民。

【着急的难民】

【想让你们赶紧搬离的难民】

【害怕洪水的难民】

胡亥低声对扶苏道:“哥哥,他们没有说谎。”

扶苏知晓胡亥的标签金手指,当即点头道:“全军戒备,立刻撤离,到高处扎营。”

“敬诺,长公子!”

大军很快动了起来,忙忙碌碌的拆卸营地,将营地挪到了附近的高处,等营地初步扎好,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半夜的时候,便听到“轰隆€€€€”的巨响,本以为是打雷,森*晚*整*理卿大夫们纷纷跑出营帐查看情况,定神一看,竟然是洪水,洪水真的来了,若不是他们白日里搬离了低矮之地,此时恐怕已然被洪水吞噬了。

胡亥浑浑噩噩的睡着,一大早上便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喊声,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目,发现扶苏已然不在了,恐怕是听到了声音,提前出去看个究竟。

胡亥穿上衣袍走出来,营帐门口堆满了难民,比昨日还要多的难民,他们叽里咕噜说着胡亥压根儿听不懂的话,神情萎靡、沮丧、悲伤,有的大哭,有的大喊,嘈杂之声连成一片。

“哥哥!”胡亥跑过去,道:“发生甚么事情了?”

扶苏蹙着眉头,沉声道:“都是难民,昨日的洪水十足严重,周边应该都受灾了,常€€正在询问情况。”

果然,常€€在人群之中,正在与那些难民交谈。

难民不知说了甚么,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常€€的腿,似乎是在磕头,紧跟着更多的难民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怎么回事?”胡亥追问。

常€€面色凝重,道:“这附近有几个村落,都是山民野民,昨日洪水涌过来,大家都遭了灾,他们是来求助的,想要请我们发兵赈灾。”

“甚么!?”卿大夫们震惊:“发兵赈灾?”

“我们可是大秦的官员啊!”

“就是,他们是夜郎的野民,就算要赈灾,也是夜郎发兵才是,与我们何干?”

常€€道:“这些难民说,洪水造成了山崩,前面的大山坍塌,本就艰险的小路已经被堵死,夜郎的兵马根本过不来,更不要提赈灾了。”

眼下的情况是,山路被堵死,夜郎的兵马过不来,而扶苏的兵马正好就在附近,因此夜郎的野民才朝他们求救,想要秦廷的兵马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这算是甚么事儿?”

“正是啊,他们可是夜郎的野民!”

“夜郎的国女刚刚还坑害了我们的长公子,都没给个交代,如今却叫我们救援他们的子民?”

“甚么子民?分明是野民!他们连子民都称不上!”

野人与国人是有区别的,野民住在城区之外,散落在各地,这样的野民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无论活着还是死了,不如一头牲口值钱。

“要我说,不要理会他们,指不定是夜郎用一帮子卑贱的野民,想要引咱们上钩了!”

“大夫怎可如此说话,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

“陛下志在宇内,眼下夜郎水患,正是我大秦彰显大国风范之际,怎可不救?”

两面各执一词,互相争论,谁也不跟罢休后退,夜郎的难民们则是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嚎求救,一时间整个营地仿佛变成了菜市场。

扶苏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救援夜郎的野民,本不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但若不是这些野民昨日里前来通风报信,今日遭难的又何止是野民?恐怕连带着整个营地,都会被洪水吞没。

扶苏双手攥拳,沙哑的道:“传令下去,在旁边开阔之地单独立起营帐,派遣医士,救助夜郎难民。”

“是,长公子!”

扶苏一下令,似有不服之人,但都不敢言语了,虎贲军立刻忙碌起来,在附近挑选了一块地皮,扎下营帐,让这些难民落脚,医士源源不断的赶赴营地,为难民们医治。

扶苏看着忙碌的将士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亥儿,你说予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妇人之仁,兴许……会出现甚么乱子。”

胡亥笑道:“哥哥,仁心可不分男女,若不是那些难民通知,咱们的营地也会被淹没,如今他们有难,咱们自当应该伸出援手。再者说了,即使是不相干的人,哥哥你这般善心,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胡亥肯定的道:“哥哥的做法是对的,我永远支持哥哥。”

扶苏听到他这般说,松了一口气。

营地刚刚搭建好,便听到一阵阵的大喊声,更多的难民涌了过来,不只是洪水,还有泥石流和塌方,许多受伤的难民被抬入营地,医士们几乎忙不过来。

路鹿跑过来通传道:“长公子,小公子!派遣过去的医士根本忙不过来,还要再派一些人过去。”

扶苏点头道:“予知晓了,你去传令,尽量调派人手。”

路鹿几乎脚不沾地,立刻调头便跑,大步去传令。

胡亥道:“哥哥,咱们也去帮忙罢。”

扶苏带着胡亥来到接济难民的营地,一进去便闻到了剧烈的血腥气,潮湿的气息让血腥气更加浓烈,不断的扩散在空气之中。

“快!让一让,打开大门!”

士兵们大喊着,抬着几个受伤的难民冲进来,营帐里已经没有空位,只能放在营地的空场上。

“快!快来人帮忙!”

扶苏眼看士兵们都在忙碌,对胡亥道:“亥儿,哥哥去帮忙,你稍微等一会子。”

扶苏大步跑过去,帮着士兵们抬起担架。

“这边需要止血!来人啊!”

医士们朝着声音急忙赶过去,胡亥回头一看,几个难民身上一片血红,混合着泥浆,显然是被山崩砸的。

胡亥脑袋里“嗡€€€€”的一声,似乎是因着鲜血的缘故,有些眩晕。

“愣着做甚么!”一个医士杵了胡亥两下,他显然不识得胡亥,道:“别发呆!快!按住他的伤口,不要松手!”

胡亥手中被塞了一条布巾,还未反应过来,那医士已经压住他的手掌,按在难民的伤口上。

呲€€€€!

稍微一挤压,鲜血喷溅而出,飞溅在胡亥的面颊上,暖暖的,带着说不出来的温度,还稍微有些粘稠,滴答滴答的顺着胡亥的面颊流淌而下。

胡亥狠狠一抖。

“啊€€€€!!啊!”

他虽听不懂夜郎野民在喊甚么,但痛呼的声音都是一样的,那种痛苦嘶哑又绝望的嗓音,回荡在胡亥的耳朵里,仿佛带着回音,一圈一圈的回荡。

血……

好多血……

还有哭嚎声……

胡亥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许多幼年的画面。

€€€€说谎精!

€€€€还说不说谎了?还说不说了!?

€€€€叫你说谎!打死你这个说谎精!

€€€€就是因为你说谎,你这个神经病,我们才离婚的!

眩晕,胡亥感觉天旋地转,鲜血和哭喊声令他浑身发冷,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一层一层的涌上来。

不安的感觉席卷而来,是那种熟悉的皮肤饥渴症发作了,胡亥分明触碰着温暖的鲜血,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缓解他的症状。

“压住!压住!不要放手!”

耳边是医士的大喊声,胡亥感觉身子已然不是自己的,忍耐着眩晕与恶心,麻木的死死按住涌血的伤口。

“好了!”胡亥听到医士的嗓音,下意识脑海中放松。

“咕咚!”直接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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