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只是过了半年而已，暮云昭看着这把剑的变化，困惑又难过。
晚风吹拂过来，带来了凉意。
封曦道：“我说过，认主之剑，主强愈强，主弱愈弱，随的是心。你若志得意满，忘了初心，那它也沉沙归寂，失了锋芒。”
一直沉浸在天下无敌的降维打击快感中，暮云昭已经忘了当年在仙宫星上的豪言壮志，那时候为了修炼，日夜颠倒，困苦不眠，身上的伤越深越密，心中的信念就越坚定，越无畏。
可在这里，他是最强大的，他力挽狂澜，保护了蓝星，打败了无人撼动的主宗狮皇，他到处收获崇拜的目光，狂热的追崇，无数的星系向他臣服，他好像浮在了云端，成了一个被供奉的神€€，居高临下享受着这种虚荣。
那颗本该纯净充满斗志的心，在不知不觉间被渐渐磨灭。
他没想起来练剑，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已经够强大了！井底之蛙困于眼界，他被虚浮蒙蔽双眼，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这个突然认知让暮云昭怔愣在原地，心都颤抖了。
“封曦，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他的眼里重新凝聚了水汽，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而恼羞成怒，而是为迷失自我而歉意羞愧。
封曦摇头，“不，你还小。”
22岁，看似成年，但在漫长的修仙路上的确只能成为牙牙学语的稚嫩。
封曦想不起自己在这个年纪是什么样的，但少年的心性充满不确定，人的七情六欲本就包含了虚荣，想必曾经他也有过。
少年不猖狂妄为少年，一时的迷失，在他看来无关大碍，所以今日特地下了厨，他希望在暮云昭得到满足之后，听得进去他的棒喝。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暮云昭听着封曦包容的话，笑了，“是啊，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筑基，在高等文明之中，在漫漫仙途之上，其实什么都不是。再这样下去，不用你说，我自己都跟不上你的脚步，不配站在你身边。”暮云昭抬手擦了一下眼睛，“谢谢你，提醒我。”
被水色浸润过的眼睛，非常的漂亮，重新燃起的光芒，犹如恒心之火，炽热明亮。
封曦心中宽慰，缓了面色，“这里灵气稀薄，但越是如此，越要勤加不辍，灵力从来不是衡量强弱的尺度，境界才是修为的体现。”
“你说得对，宇宙浩渺，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耽搁，我还想陪你一起去第一战场，可现在我连资格都没有。”暮云昭看着手里的剑，抬手轻轻挽过耳边的发，目光坚定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不多废话了，请帝君大人指教，帮我认清一下现实。”
封曦唇角一扬，面露欣慰，“正有此意。”
这两位现在可是蓝星最关注的重点，一有风吹草动都有一大堆人关心。
听说封曦和暮云昭不是去停机坪乘飞行器回家，而是来到了军部最大的训练场，大家关心之余也好奇这两位在干嘛，赶紧跑过来看看。
一看就见这两位各自握剑，严阵以待。
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之间要打起来了？所有人都懵了。
“阿昭！”暮云非喊了一声。
暮云昭回答：“二姐，放心，我们没事，就是许久没打了，准备切磋一下。”
他目光锐利，捏紧了剑柄，似乎感受到他重新燃起的斗志，沉寂的君子别无清鸣一颤以做回应。
“来。”
封曦话音一落，瞬间横剑于身前，只听到“铿€€€€”一声长鸣，拦住了暮云昭用尽全力的一剑劈砍。
“力量弱了。”封曦说完，磨剑而上。
气势带着压力一路逼过来，眼看着就要割到手腕，下一刻，暮云昭果断放开，回身避开剑芒，换手握剑顺势横扫出去。
封曦往后弯腰，由着暮云昭的剑于鼻尖平扫而过，同时手腕翻转挺身刺去。
暮云昭回剑格挡，然封曦的剑一分为二，一虚一实，根本分不清，没感觉到一丝阻力，他就知道这招并没有挡住。
论对剑招剑意的理解，才学了五年的暮云昭怎么也不可能是封曦的对手，见此，他不再作纠缠，提上一口内力，直接往后躲开。
后者如影随形轻松跟上，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剑与剑不断碰撞，传出密集的铿锵声，只见这俩从地上打到墙上，又从墙上跳到了天上，提着内劲在天上打了好几个回合之后，顺势翻到地上……一个偌大的空旷训练场，竟然都不够他们发挥的。
“早知道，就应该让他俩去隔壁的机甲对决场，那地方更大！”
“闭嘴，别打搅我欣赏。”
是的，只能欣赏，那两人出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又翻上翻下，你追我逃，把人类的速度极限拉到满格，不仔细看根本跟不上节奏。
这种对拼的强度和力度，挥剑的频率，危险的感知力，身手的协调性，彼此的招式熟悉程度……
“感情，那天对付凯立尔迪，这位阁下也只是热了个身而已。”
“更可怕的不应该是六殿下吗？他是Omega呀！”
“你们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开终端拍啊！”一个将军用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他们。
只见不知不觉这空旷的训练场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有的甚至端着菜盘子，赤着胳膊一边系扣子，甚至洗了一半的澡顶着一头泡沫都跑来围观。
当发现眼睛跟不上之后，直接拿出终端录像，人群中时不时地传来惊呼。
暮云昭的内力终究比不上封曦的雄厚，封曦的出剑速度越来越快，而他也越发无力招架，仿佛面前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巍峨峭壁，高耸入云感知不到极限在哪儿。
每一次格挡，他都要用尽全力，很快额头细汗伴随着粗喘，他的后背一会儿就湿了。
忽然，一个力竭气短，恍惚之中，握剑的手暴露了空门，被剑背一击，刹那痛麻传来，松开了剑。
在剑落地的瞬间，男人含笑的面容出现在暮云昭的面前，他心道一声糟了，接着腰腹传来钝痛，封曦一拳就将他揍飞了出去。
“砰！”
身体呈抛物线落在地上，又接连滚了好几圈。
这个结果令围观人没一个想到，看那拳头的力道，每个人都忍不住跟着抖了一下，一定很痛。
果然暮云昭痛得全身蜷紧成了虾米，半晌都没爬起来。
军部中最多的是alpha和相对强势的beta，对Omega天生就有一种呵护的心理，不管这位蓝星玫瑰在方才展现多强悍的力量，但这样被毫不留情地一拳揍飞，都忍不住用责怪的眼神望向了那缓缓落地的身影。
封曦缓步走向暮云昭，背手而立，淡淡道：“起来。”
这也太冷酷无情了，都不伸手扶一把吗？
周围倒是有很多跃跃欲试的，但是，不敢。
“嘶……”暮云昭捂着腹部站起来，抬头看向封曦，一脸难堪地问，“我是不是退步很多？”
修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练就废。
封曦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唉……”暮云昭重重一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不起。”
封曦点头，看向一旁斜插在地上的君子别无，“拔起来，再战。”
“嗯。”
暮云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灰溜溜地小跑向自己的剑。
“阿昭。”中途，暮云非喊了他一声。
“二姐。”
“你没事吧？”那一击，就算是alpha也受不了，可以算家暴了。
暮云昭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我没事，就是我对自己太失望了。”
说完，拔起剑，重新走向封曦，调整一下呼吸之后，起势道：“请大人再次赐教。”
封曦颔首，“全力以赴。”
而这话则意味着暮云昭可以用灵力，以完全筑基的修为来与他切磋。
既然如此，暮云昭哪儿还能客气，灵力顺着丹田而出，无形的风加快了暮云昭的速度，君子别无再次锋芒毕露，浸润着灵力，燃起火焰的光芒。
隐隐的，周围的空气开始燥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调动了沉寂的能量，纷纷汇聚在暮云昭的剑中，剑身颤鸣，却是鹰啸的兴奋。
封曦扬剑于身前画了一个饱满的圆，在这个轨迹上，一把把同样冰寒的剑影浮现在他的身边，仿佛守护一般围绕。
一把剑于他犹如万剑在手，他的身影隐于剑阵之中，变化莫测，虚虚实实，只有寒光凌凌，充满了危险，看得周围眼花缭乱。
暮云昭眼眸沁紫，这些剑影在他的神识下一一消失，他持剑就刺了进去，直取封曦的面门。
灵火席卷过所有的剑影，封曦浅色的眸光中只有暮云昭手持燃火长剑逼近，速度极快，转瞬就在眼前。
他低低一喝，犹如那日面对凯立尔迪一般，脚下重踏，踩碎地砖，将内力提到极致，然而不退反进，却是直接迎了上去。
封曦虽然无法动用仙灵，但他对灵力的感知无人能及。
刹那间，火光迸溅，封曦手中的剑卡啦一声出现了裂缝，他侧身几个旋步，避开了锋芒，另一只手贴住暮云昭的手腕，以柔劲强势地引导着君子别无调转剑势，从他的身边擦过，直冲天际。
灵力加持的剑势犹如3S的能量激光炮，幸好对着天空去，否则，这里能扫灭一片。
那威力，看得周围人冷汗津津。
接着，封曦弃剑，手中凝聚内力，一掌打在暮云昭的丹田，断了后者灵力继续，接着……
“砰！”熟悉的抛物线划过天际，这次落地，暮云昭比上一次多滚了一圈。
“嘶……咳咳……”暮云昭五官皱在一起，扶着小腹坐在地上，幸好，这次剑没丢，还能当个拐支撑着站起来。
只是才不过一招，这未免也太丢人了！
他回过头一看，看到一圈同情的目光，拿着终端使劲地拍拍拍。
好过分啊！
“阿昭，过去的五年，你也是这么被打的？”这不是单方面虐待吗？暮云非有些难以想象。
“那不是。”暮云昭拍拍屁股又站了起来。
暮云非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暮云昭又说，“前三年，我没资格挨打，后两年，我天天挨打，一天八百遍。”
暮云非：“……”
“要不然我这身手哪儿来的？”暮云昭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他姐姐和周围的军官产生了敬畏。
可怕！
“那再问一个问题。”暮云非道。
“嗯。”
“封先生真的身受重伤，实力大损？”这已经逆天了，要是还损，是不是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蓝星给灭了？
暮云昭看着自家仙气飘飘的男人，想到那一剑灭数万光年星域的实力，由衷感慨，“是啊，我也无法想象他巅峰时期有多恐怖，反正没见过。所以不说了，我得继续，不然跟不上他的脚步。”
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足足三个晚上。
整个军方从灯火通明到天光大亮，从黄昏残阳到日出东方，所有的人都呆呆地望着那打了三天三夜还战意满满的两个人！
不是人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