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个男人?
吴明意就这么看着对方,一时间都忘了刚才对方说的什么。
成因眉头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亮出手里夹着的烟再次问道:“有火吗?”
“啊……”吴明意终于回过神,脸上一红迅速低下头,“有,有。”
就这样,成因第一次踏进吴明意的家。
他快速地环顾整个房子,客厅里除了简单的家具家电,几乎什么也没有。
茶几上也是空空如也。
跟想象中不同,还以为会是满屋乱七八糟的那种。
吴明意一直走到厨房,才扭过头看了眼成因,随后立马又低下头:“这里……”
成因不好继续观察,只能跟着进了厨房。
然后,他就看见吴明意吧嗒一下打燃了煤气灶……
沉默了两秒后,成因噗呲一声笑出来,伸手摸着吴明意的脑袋,揉了揉:“怪可爱的。”
他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原本只是想进来查看一下,没找到对方竟然这般憨傻。
吴明意的脸红得更厉害,头也垂得更低了。
成因拧住开关,将火调到最小,一手夹着烟放在嘴里,一手撩起一侧的头发,弯腰将烟送到火焰上吸了一口。
红红的烟丝极速地燃烧,成因直起腰朝吴明意吐出一口烟:“叫什么名字?”
吴明意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纠缠在一起,半晌才轻声说道:“吴明意。”
他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问名字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唔,我住602……”成因刚说出口,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一看,略微皱了下眉,这么早就来电话?
他咂了两口烟,接通电话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哦,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第0003章
成因已经走了很久,但吴明意脸上的红晕却久久未能消散。
这还是第一次有爸爸以外的人摸他的头。
那样轻柔的,温暖的。
他伸出右手抚摸上自己的头发,学着成因刚才的动作揉了一下,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
从来没注意过头发是这样的,像毛茸玩具一样。
不知为什么,心底那丝刚萌芽的自杀念头竟然停止了。
也许,也许可以再熬一下。
吴明意摸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头一次将窗帘彻底拉开。
此时外面的天还未大亮,天空中的云仿佛是灰色的,远处高楼有一些微微闪着的灯光,看起来有些像天上掉落人间的星星。
吴明意再次深吸一口气,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冷颤。
好冷,果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装逼的。
他赶紧拉上窗帘,小跑着进了卧室一头扎进被窝继续睡觉。
只不过这一次的梦里多了一丁点温暖,不再是纯粹的苦楚与悲哀。€€€€成因很快换好衣服出了门,走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眼603的房门,脑子里浮现出方才吴明意憨憨傻傻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
他拉紧帽衫的绳子,将整个脸周包裹在大大的帽子中,只留出脸的上半部分,眼睛用来看路,鼻子用来呼吸。
在家里一直运动还感觉不出来,现在出了门才发现这早春的清晨温度并不高,隐隐还有冷风袭来,怪不得人家说春寒春寒,果真不如夏季的早晨舒爽。
成因活动了一下脖子,原地蹦了两下,便快速跑下楼。
小区隔壁商业街有个小型商场,叫劝业城,是这老城区大爷大妈们最爱逛的地方。
这里的商品虽然稍显落后却胜在价格便宜,一件老头背心十块,一件老头衫五十。
可就是这样一个接地气的老商场的地下,竟然有一整层的赌场,麻将牌九掷骰子扑克赌币机一应俱全。
赌场的入口在商场一层的游戏厅,最里面的角落有间房,门上写着办公室三个大字,门口一般会有人看守。
这时是早晨7点不到,离商场开门还有两个小时时间。
成因从商场后面的小门进入,他有钥匙,应该说他们这一片儿的小混混几乎人手一把,因为游戏厅可以说是他们的老巢。
“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其中一个就是那日跟成因一起在面馆的东哥€€€€付东。
付东穿着浅蓝牛仔裤和墨绿花衬衣,坐在铁制独凳上翘着二郎腿,右手夹着烟,与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约摸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说着话。
成因松开了帽衫的绳子,将整个脸露了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双手揉搓着脸,将原本挺直的背稍微弯了一些下去。
“东哥。”成因走过去喊道。
此时的他与之前在吴明意家的样子不能说是天壤之别,但至少有很大区别。
付东见他来了,急忙站起身踢了一脚旁边的男孩,示意对方开门。
“来了。”付东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成因左手拇指与食指捏着鼻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我,露出困倦的表情:“怎么这么早?”
付东面向他并未说话,但转动眼珠瞥向了身后的男孩,成因便恍然大悟般不再继续追问。
此时男孩已经把门打开,在后面叫了声:“东哥。”
付东转过身,踢了踢地上的烟头:“行了,一会儿锁了门扫扫地就回哇,9点前再来开门就行。”
“是,东哥。”男孩说着就立刻蹲下去捡起了烟头握在手里。
付东朝成因一摆头,便走了进去。
成因看着男孩停顿了一下,也跟着往里走,路过男孩身边的时候他看见那张稚气的脸上有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不过下一秒,当他走进去之后,男孩就立刻拉上了门。
随着门锁上锁的声音,房间里的灯也打开了。
这就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办公室,装修简单,摆设简单。
可随着付东的手伸向书架上一个巴掌大的玉白菜摆设,整个书架便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只能通过一人的狭小过道。
付东依旧不说话径直走了进去,成因的脸色却不太好,一般这种沉默的情况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跟着付东也差不多一年时间了,虽然平时都是干一些上门催债的事,但从两个月前他帮付东挨了一刀后付东便开始带他出入地下赌场。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里只是一般赌场而已,谁知道来了之后才意识到只要沾了赌永远都不会一般。
成因舔舔嘴唇走了进去,身后的书架合上了,眼前是径直向下的台阶。
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半夜两点,付东把他从被窝里叫起来带进了赌场。
那时候赌场的人还很多,毕竟半夜是最红火的时候,付东告诉他赌场夜里十点开始营业,正好是商场关门之后,早晨六点清场打扫,这样客人就不会跟商场的工作人员和顾客碰面。
那一次是因为有人闹事,并且身份不普通,付东被曹先生叫来处理。
曹先生是赌场的管理。
来了后才得知闹事的人是九连二把手的小侄子,输了大几十万不愿意给钱。
曹先生体面,又认识对方,这事只能丢给作为打手的付东。
付东是青竹帮出了名的六亲不认,所以他可以打,打完帮会会尽全力保他。
那是成因第一次看到正儿八经下死手的付东,不同于以往上门催债时的半真半假。
拳拳到肉,手指头说切就切。
之后的几次也依旧如此,虽然成因在付东面前表现得已经十分淡定,但每次来他内心还是会受到不小冲击。
今天与往常不同,场子里已经清场了,除了几个打扫的小弟几乎没别人。
偌大的地下一层冷清得很,成因刚要出声问付东这大清早的究竟有什么事,下一秒一声突兀的哀嚎划破了安静。
成因愣了一下,看向那些打扫的小弟,不过人家一个个都低头做着手上的活根本不抬头看。
“愣着干嘛,走啊。”付东踢了成因一下,转头刚要往刚才的声源走,却又突然转头打量了一下成因,皱眉道,“把你这个头发扎起来,喊你去剪又不剪,一个大男人留个长头发……”
成因闻言边扎着头发边嘟囔着跟在付东身后:“不行,我妈死之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行行行,甭说了,你妈死都死了你还天天念叨她也是难得……”
两人走进了一旁的房间,只见曹先生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拿着蒲扇,脸上还戴个墨镜,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而他身前,两个小弟正抓着一个男人,男人跪坐在地上,身体周围都血。
“东子来啦。”曹先生立马起身,将保温杯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朝着付东招人,“快来快来。”
成因注意到付东脸色有一瞬间不太好,但还是走了过去。
“那个,成……成因也过来。”曹先生黑漆漆的墨镜下也看不出具体表情。
成因略微低头走了过去。
他这才看见,地上那男人面前掉落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他没控制住稍微皱了下眉,眼神也在同一时间移向了别处。
“东子,处理一下。”曹先生摇了两下扇子,似乎没有多余的话要说,招呼两个小弟后抬脚就走,路过成因身边的时候用扇子撩了一下他的小马尾戏谑道,“嘿,这小揪揪……”
曹先生走了,成因立刻翻着白眼拍了拍头发,不满地说:“东哥,凭什么总是帮他善后……”
“嘘。”付东表情凝重,看了眼轻轻掩住的门,确保没人以后才走上前踹了地上那男人一脚,“欠多少?”
男人似乎已经处于迷糊状态,抬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头,愣了两秒后开始趴在地上疯狂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赌了,不赌了……”
付东有些不耐烦,一抬脚踩住男人的一只手:“快说,欠多少!”
“啊……我真的不赌了,我戒赌,我戒赌。”男人痛哭起来,依旧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