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他的眼里,这已经是挺严重的伤了。
但陆渝不知道像这样的一小块淤青在刘青他们这些运动惯了的男生眼里,连伤都不算。
更别说,是盛曜了。
但此时,某位即使受了一身伤也没喊过疼的一米九男大学生,正抱着颗篮球,垂着眉眼看面前比他矮了半颗头,身材也窄了半圈的小男生。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确实会有些疼。”
“你宿舍有药吗?”陆渝道。
盛曜:“似乎没有。”
陆渝看了一眼时间,“校医室还开着。”
盛曜沉默了片刻,“校医室……在哪?”
“我带你去吧。”陆渝不觉有他,自告奋勇地道。
“好。”盛曜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陆渝摆摆手,刚刚他在医院,盛曜还说要去接他呢。
回头看了一眼目瞪狗呆的室友,盛曜抬手欲把球丢过去,但半途刹住了动作,托着球上前,塞到了已经彻底呆滞的刘青手里。
“肩膀受伤,不打了。”
“行,你们去上药吧。”张展心明眼亮,拖着还在傻眼的刘青直接消失在了校道的秋风之中。
◇
漫步在京大平坦的沥青校道上,脚下是落叶被踩踏出的沙沙声响,阳光透过交错的树杈,不时落在脸颊上。
“需要走慢一点吗?”陆渝说道。
盛曜顿了一下,才明白陆渝的意思,不免失笑。
“伤的是肩膀,不是腿。”
“哦对。”陆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时近晨午,路上有不少学生,看到并肩而行的两人,不免悄然侧目。
拐进一条人影稀疏的小道上,陆渝沐着阳光,突然转头对着盛曜说了一句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眸瞳里有了一瞬的怔忪,而后便被浅笑所取代。
“恐怕没有。”
像这样的评价,不仅以前,恐怕以后也不可能从其他人嘴里听到。
因为盛曜的这一面,从来都是独属于一个人的。
“那以后就有了。”陆渝笑了笑。
无关其他,这的确是陆渝的真心话。
之前在他的心里,盛曜如传言中的一样,冰冷,遥远,难以接近。
不论是他本身过分锋锐的五官长相和气质,还是因为让人有些遥不可攀的年少有为,对于同龄的大学生来说,都太过难以想象了。
无形之间,盛曜成了高山顶上被寒冰包裹的玉石,耀眼夺目,却无人可以亲近。
陆渝之前也这么想。
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盛曜完全不是各种流传里的那样。
他也会有情绪,会关心人,会笑,会皱褶把猪肚鸡里的姜片和没碾碎的胡椒颗粒挑出来。
他会问别人需不需要帮助,也会需要别人的帮助。
盛曜是很优秀,但他也是一个鲜活的人。
也同样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陆渝有了一个决定。
哪怕,盛曜对他没有别的意思。
但他们同样能成为朋友,就像盛曜的那两个室友一样。
陆渝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又放大了一些。
他过分专注,没察觉到来自身旁的那道视线有多么深邃。
眸中积蓄的冰雪尽数化去,在这一刻,眼里只装得下陆渝一个人的身影。
◇
校医看了一眼盛曜的肩膀,说了句“小伤”,便让他们稍等一会,去旁边拿药油和棉签了。
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着,陆渝怀里抱着书包,以及那只装了影像片的牛皮纸袋。
耳鼻喉科,纤维喉镜……
“你去附院,是检查什么?”
盛曜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视线看着道路另一侧的塑料椅,却有些失焦。
“哦!”陆渝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牛皮纸袋,“这个吗?就是照个纤维喉镜,月度检查而已。”
“纤维喉镜?”盛曜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陆渝点了点头,将书包和袋子放到一旁,伸手比了比,大概一只手臂的长度。
“会有一根这么长的,带探照镜头的细管,从鼻腔里伸进咽喉,然后检查拍照。”
盛曜的表情立刻就不太对了。
“你刚刚说,月度检查?”
陆渝点了点头。
“是啊,每月月底一次。”
盛曜自是不可能听不懂这个词。
他忍不住道:“不难受吗?”
陆渝方才比的那个长度,他看着都触目惊心,望过去的眼神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有多明显的心疼。
“有麻醉的,也,也还行吧。”
陆渝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但显然说出来的答案连他自己也不能信服。
“为什么。”盛曜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深邃的眉目拧出一个明显的疙瘩,“为什么每个月都需要?”
陆渝不知道盛曜为什么突然好像有些激动了起来。
他连忙道:“以后应该没那么频繁了,你不用担心。”
盛曜心头一颤,抬起头看向陆渝。
后者却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流露,而是似乎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脸。
“其实就是父母比较担心。”陆渝抿了抿唇,说,“因为小时候嗓子得过一次重病,治了很久也不见好,后来虽然好起来了,但也伤到了声带,留下了后遗症。”
“会影响生活吗?”盛曜问。
陆渝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盛曜不理解。
陆渝粲然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因为,这是吃饭的家伙呀。”
不止是歌手需要保养声带,像他们这样的主持人,也同样需要一把好嗓子。
盛曜盯着他。
“所以,你才会经常围着围巾,吃东西也不敢吃太辛辣,也不敢吃太多冰冷的食物……”
说到一半,便被陆渝抬头望来的充满疑惑的视线堵住了后半句。
“上次吃猪肚鸡看出来的。”盛曜移开了目光。
陆渝噢了一声,了然。
他手指捏着牛皮纸袋上贴着的病历条,将纸片的一角翻折捻得皱皱巴巴。
“我爸妈,管的比较严。”
他听见盛曜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盛曜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不满自己父母的举动,但却并没有多加评判。
人品是真的很不错。
“你父母呢?”陆渝察觉到气氛里有些不对,于是主动转移话题,“他们应该很开明吧?”
陆渝是发自真心地说这句话,在他看来,像盛曜这样耀眼夺目而又充满自信的人,想来家庭教育应该是充满支持和美好,才让他有底气去凭着自己的想法自由闯荡。
盛曜:“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陆渝张了张嘴。
“抱……”
“不用抱歉。”盛曜轻轻抬手示意无妨,他脸上表情平淡,似乎是真的没有把这当回事,“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所以,也没有太深的情感。”
“上药了。”
校医的出现,打破了此时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上完了药,陆渝认真地和校医道谢。
“这有啥。”校医笑呵呵的,将面前和药酒都收了起来,看了两人一眼,“不要怪阿姨多嘴,还是叮嘱你们一句啊,两个男孩子感情好,但也要注意安全。”
盛曜微顿,这才意识到校医阿姨他俩的眼神似乎略有不对。
这位开明的阿姨像是误会了什么。
陆渝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向盛曜,似乎在寻求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