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曜听完,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弄得一路在想怎么解释的陆渝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呆。
当然,他主要关心的并不是盛曜以为他哭了这件事。
陆渝更在意,也更想问的,是为什么盛曜会给他擦眼泪。
而且还那么……温柔。
一个看起来和盛曜不太可能搭上关系的词。
但这话陆渝说不出来。
到了宿舍楼下,四周的人流也变多了。
不少同学看到两人,都侧目望了过来。
盛曜依旧好整以暇地靠在轮椅上,偶尔神色如常地抬起头,和陆渝说上两句话。
“这次伤的倒真是腿了。”
陆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上次两个人去校医室给盛曜的肩膀上药,他问对方“需不需要走慢点”的事情。
陆渝目移,没搭腔,但耳朵略微红了点。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别扭。
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虚什么。
不过,当两人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陆渝发现问题来了。
他该怎么把盛曜,还有轮椅弄上去?
光其中一个对他来说,可能就够费劲的了。
盛曜突然站了起来,单腿。
“小心。”陆渝赶紧就要上去扶。
只是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些。
“嗨陆同学。”
陆渝看到了刘青,还有张展。
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明显,是盛曜让他们下来接的。
刘青负责当人形拐杖,张展则把轮椅叠了起来,单手一提。
原本让陆渝十分头疼的情况,瞬间就被解决了。
陆渝:……
“那你注意修养。”最终他也只能想到这一句叮嘱。
盛曜说了声好,三人在陆渝的目送下,进了宿舍楼。
回到宿舍。
刘青将盛曜带到书桌旁坐下,一边活动肩膀,一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幸亏咱宿舍不高,就在三楼,否则还有得折腾。”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过头,看一旁正拿着手机开始处理工作消息的盛曜。
“诶对了盛哥。”
盛曜看他一眼,似乎心情难得地不错,“怎么?”
刘青:“你不是有房吗,干吗大费周折的跑回学校?”
刚把轮椅放去阳台走进来的张展听到这话,也搭了句腔:“是啊……哦,你别墅不方便上下楼是吧,但不是有电梯吗?”
盛曜轻轻挑了挑唇角,目光落在自己书架上的,那个用来放各种磁带的上了锁的大箱子上。
“跟方不方便没什么关系。”他轻声说了一句。
直至今日,盛曜和陆渝一同去了一趟医院,他终于搞明白了一些事情,也下定了一些决心。
眼前,回忆的画面闪烁。
全是今日他看到的,陆渝的模样。
鼓足勇气问医生能不能让他今天就做核磁的陆渝;被拒绝后咬着牙也要打电话给何主任的陆渝;以及从纤维喉镜室里出来,眼角的泪珠映着夕阳的陆渝……
盛曜闭上眼睛,轻笑了一声。
因为各种缘故,他躲避了太久。
但现在,他想要上前,把那个美好的少年保护起来。
一辈子保护起来。
◇
陆渝回到宿舍。
“小渝你的快递。”一进门,童煦就指着放在门口置物架上的一个纸箱说道。
陆渝说了声好,走过去拿起箱子看了一眼快递单上的发货信息。
“买了些啥?”
陆渝伸出去拿剪刀的手顿了顿,见童煦正戴着耳机看番,似乎只是随口问一句。
他稍微松了口气,道:“沐浴露。”
果然,童煦噢了一声,没再追问。
陆渝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有些酸。
事实证明,他和盛曜的体格差距,还有体力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身上带着一股医院奔波过后的消毒水味,陆渝拿着换下来的外套走到阳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衣服丢进了洗衣机,而后立刻按下了开启。
陆渝回了房间。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不时地抬头看向储物柜,垂在膝上的手握紧又放松。
几分钟后,陆渝拿着新到货的沐浴露走进了浴室。
热水打湿了浴球,而后才落到身上,陆渝连续按了好几下,新开的沐浴露才从泵头里淌了出来。
泡沫逐渐丰富,沐浴露的味道在浴室里弥漫开来。
外头阳台传来渐近的脚步声,陆渝听见童煦的声音。
“咦,小渝你新买的沐浴露是薄荷的吗?”
陆渝含混地嗯了一声。
童煦拿了东西就又回房间里了,并没有多逗留。
“不过大冷天的,薄荷味太凉了吧……”
声音渐行渐远,陆渝轻轻吐出一口气。
丰盈的泡沫被浴球涂抹上肌肤的每一寸,又被水流顷刻间冲洗干净,但沐浴露的气味却长久地保留了下来。
陆渝感受着冲刷在身体上的水流,像是逃避现实一般闭着眼睛。
但行动却很诚实地低下头。
鼻尖翕动,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沐浴露留下的味道。
是很像。
但还差一点。
放在浴室置物架上的沐浴露包装标签上,有一片翠绿的薄荷叶,薄荷叶的右下角,还画了两根交叠的圆木头。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香调:薄荷&木质
……
洗完澡,陆渝吹干头发爬上了床。
紧绷的大脑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陆渝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整天似乎都在坐过山车。
从盛曜告诉他受伤的担心;
再到将人扶出门,结果近乎被抱了个满怀的心跳加速;
再到从纤维喉镜室里出来后发生的事情,几乎让他心脏停跳;
以及送盛曜回宿舍,结果发现人家早已安排好,把室友叫下来接他上去时的,那一瞬间说不明白的失落……
不对,不能乱想。
陆渝强迫自己去回想之前刘青在群里说的话。
他生病,盛曜照顾他,是出于单纯的友情。
同理,盛曜扭伤了,自己带他去医院,其实于对方而言就是投桃报李,也是友情。
边想边翻了个身,薄荷木质香的沐浴露气味汹涌地灌入了鼻腔。
陆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渝?”童煦纳闷地看着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的陆渝,“你怎么了?”
受刺激了?
陆渝看向床下,回忆了片刻,“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在戒网瘾是不,你还记得怎么戒的吗?”
另一头,沈熠天也停下了敲键盘的手,好奇地看了过来。
“怎么还提这事儿……”童煦的耳朵红了一瞬,但还是说了,“当时就,想办法让我去玩儿别的呀,买了乐高、各种拼图、还有纪录片光盘……反正和游戏不相关的东西都能玩儿,就是不能玩游戏。”
当时戒得可麻烦了。
结果上了大学,还不是天天“欢迎来到峡谷”。
“转移注意力?”陆渝总结。
童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