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她手重啊。
分明是有人在装可怜,想要博取一点关心和同情罢了。
理疗室内。
陆渝突然笑了一声。
片刻,头顶传来那道低沉的嗓音。
“笑什么?”
陆渝抿下唇角的笑意,继续给盛曜理疗,摇了摇头,没解释。
他就是想到很多事情。
平日里有些冷但很酷的盛曜;刚刚在车上给他拧了瓶盖却像是什么都没做的盛曜;
被电流电得发麻但强装无事的盛曜;还有超声仪治疗时忍不住抽气的盛曜……
陆渝突然觉得,盛曜虽然长得很冷很酷,甚至带几分普通学生身上没有的凶戾。
但其实,他不为人知的某一面还挺可爱的。
陆渝顾着回想,自娱自乐。
没有注意到那道自头顶上方而来,看着自己的眼神。
脚踝上只有轻微的热度,从未有过什么疼痛。
纵然有,也只不过是轻微的刺痛,于盛曜经历过的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着低头专心替自己理疗的陆渝。
如渊一般的黑眸深处,是盛曜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温柔。
◇
夜晚的京大西公教楼里,弥漫着一股八卦之气。
几乎半个教室里的人,都在举目张望着阶梯教室的最前排。
今晚的第一排,少了一个……准确地说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在这堂课上永远第一个到课室,并且永远坐在第一排的,京大“校花”陆渝。
而另一个,是据说“在篮球赛受伤那天被陆渝亲自接走”的盛曜,也是京大的“校草”。
两个在校内名声不小的人,今天同时消失了,眼看着快要打铃,却仍然没有出现在教室。
童煦和刘青正在讨论两人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质问对方“你怎么敢让小渝单独带盛曜去医院,两个人体型差距那么大,万一小渝被压死了怎么办”。
另一个则在努力辩解“明明有车有轮椅,怎么可能压死,上次也是陆渝带着人去医院的啊”。
“盛哥的腿都快好了,本来伤的也不重!”刘青赤急白脸地说了一句,“他前两天都能下床慢慢走路了!”
童煦脑袋上刚浮现出一个问号,想说“都能走路了还要什么轮椅”,结果就听教室里不知哪儿传来一声惊呼。
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
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同一点€€€€教室的前门。
盛曜搂着陆渝的脖子,站在那里。
一如教室外走廊上贴作一团来上课的小情侣。
无数吃瓜看戏嗑糖的七彩泡泡飘满了整个教室。
而下一刻……
陆渝带着走路还略有些缓,但已经不太影响动作的盛曜走进了教室。
两人走到第一排,童煦和刘青赶紧往里面平移了两个座,给他们让出位置。
他俩看着陆渝扶盛曜坐下,问后者道:“理疗效果这么好的吗,这就可以走路了?”
盛曜点了点头,“还行。”
“那多去几次吧,如果刘青没空的话,你随时叫我都行的。”
“嗯,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刘青嘴角抽了抽,而后便看到童煦带着几分犹疑转过头。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刚说,盛曜前两天就能走路了?
刘青仰脸避开童煦的目光。
看不懂你在说什么。
上课铃响,刘教授准点走进教室开始授课。
第一节是专业知识的讲授与科普,在学生们的昏昏欲睡之间很快就流逝了过去。
而第二节则是实操,依旧是按照每个小组的划分,用新的文字材料进行练习。
这一次,陆渝拿到材料的第一刻就把文章通读了一遍。
还好,这次的文字材料不再是《动物世界》了。
因为盛曜的腿伤,陆渝他们四人小组干脆直接在座位上练习,反正坐一块儿也能相互听见。
盛曜是第三个,童煦和刘青在“上课”的时候,他就坐在陆渝身后静静地听着。
面前走过去一个人。
盛曜没注意,耳旁尽是陆渝刻意放轻了的说话声,在告诉刘青如何归韵,把一些字读得更加准确一些。
面前又走过一个身影。
脚步还很响。
盛曜蹙了蹙眉。
再一次走过……
盛曜皱着眉抬起了头。
然后就见到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在课室前方来回走动,因为体重大重心低的缘故,这人走起来砰砰作响。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盛曜不记得这人姓甚名谁,却对他做的事情有印象。
若不是这人当初强行要和陆渝组队,刘青也不会拉着他过来“英雄救美”,四人也不会组成一个小组,一直认识交流到今天。
盛曜就见这人毫无目的地走过来,走过去,不时还高昂着脖子,把脚跺得咚咚响。
而后他才明白过来。
这人是故意走给自己看的。
盛曜:?
他又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对方开始十分刻意地活动脚踝€€€€而且只活动右脚踝,盛曜终于勉强get到了一下这位奇葩同学的脑回路。
这人走来走去,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腿是健康的。
而他,盛曜,腿却受伤了。
盛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人有病?
刘傲文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在高傲地和盛曜怒目对视€€€€至少在他的视角里,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他四肢齐全,无比健康。
而盛曜伤了一条腿,是陆渝的拖累。
二者高下立辩。
只不过刘傲文才得意了一秒。
他看到盛曜原本蹙着的双眉陡然舒展了,不仅如此,还挑起嘴角,朝自己笑了一下。
那个笑是嘲笑吗?还是冷笑?
没等刘傲文想明白,下一刻,他就见盛曜一只手将陆渝揽到怀里,而后侧着身子,朝陆渝……
刘傲文:!!!
……
陆渝正给童煦复习上次说过的胸腔共鸣的事情,他发现童煦还是带着点江南地区吴侬软语的说话习惯,哪怕他从小在这边长大。
正思索着这件事情,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
陆渝只觉耳边一热,下意识地回头,他在那一瞬间身体几乎立刻僵住了。
盛曜的脸就在面前。
陆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打在了盛曜的耳侧。
微垂的眼睫如同鸦羽,高挺的鼻梁将优越的五官曲线勾勒出来,淡淡的薄荷松木气味在这一瞬间灌注了五感,陆渝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如果刚刚他回头的动作再大一些,恐怕此时已经……
而盛曜仿佛对此浑然不觉,修长有力的手臂绕过陆渝的身体,指尖在陆渝手上的文字材料上轻轻敲了敲。
那双形状清晰漂亮的唇瓣轻声吐字,说出了那个让陆渝再一次耳根发麻的称呼。
“这个地方的技巧我刚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小陆老师?”
盛曜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一把小锤子,将陆渝的脑袋敲得嗡嗡直响。
文章的内容究竟在传达什么信息,陆渝的大脑已经丧失了分析能力。
全靠平日里的专业知识积累,他才能勉强用正常的语调,说这个字应该是闭口音,那个字是开口音,哪两个字之间可以连读什么的,听起来还算是有些专业水平。
不至于过分暴露他此时有些狂跳到失控的内心。
盛曜时不时地“嗯”一两声,表示自己正在听着。
而视线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