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真的要成了哦。”
回了一趟广播站,故地重游仿佛回到了高中的日子,陆渝的心情非常好,连说话也带了几分俏皮。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说完,盛曜居然接了句腔。
“嗯,看来传言不虚。”
陆渝品出盛曜话里说的传言是什么后,耳朵微微一热。
他的手抓着走廊栏杆,手指握紧,又松开。
片刻后,陆渝转过头。
在盛曜的注视下,他似开玩笑一般说了一句。
“那我们俩也喝了那奶茶呢。”
在校道上踱步,陆渝放在卫衣口袋里的手,相互拨弄着指节。
他不时看一眼盛曜。
方才在钟楼上的那句话说完后,盛曜没有给出什么十分热切的回复。
只有淡淡的一个“嗯”字。
其实陆渝也不意外。
垂着眼睫,陆渝捏着卫衣的兜帽绳轻轻晃了晃。
毕竟盛曜没谈过恋爱,看他的样子,估计也没有喜欢的人吧。
不过陆渝还是很乐观的。
只要盛曜没有喜欢的人,他就还有机会。
“对了,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陆渝看了一眼时间,“你着急回去吗?”
下楼到现在一路不语的盛曜,终于是再看了陆渝一眼。
“嗯。”他应了一声,“不急。”
“走吧,我好久没压跑道了。”陆渝语调轻快,仿佛刚刚在楼上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身后,落在他背影上的眼神,在这一刻无比沉凝,而又深邃。
方才在楼上,陆渝说那句“我们也喝了那个奶茶”的时候,盛曜几乎有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欲将所有的汹涌诉说而出。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多年积压在上的理智,还是控制住了盛曜。
陆渝有喜欢的人。
盛曜清醒地告诉自己。
他不是没有过“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的想法。
但盛曜不敢赌。
盛曜并非是那种畏手畏脚的性格,如果是,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年龄就创出一番事业来,毕竟高收益的背后一定是高风险,只不过外人所见的都是他的光鲜亮丽,而不知背后是无数次的舍命相搏和运气加持,才走到今天。
但闯荡惯了,人也才二十岁,本该最是血气方刚,浑身冲劲的盛曜,在陆渝这件事情上,他畏惧了。
畏惧“陆渝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的可能性;
畏惧自己表达心意后,他们连现在的朋友关系都无法维持;
畏惧的模样,让盛曜都有些认不清自己了……
盛曜讨厌这样的自己吗?
并不。
他甘之如饴。
爱情就是这样奇怪的魔力,能让一身腥气从血河里厮杀出来的狼,心甘情愿地夹起尾巴做看护猫咪的护卫犬。
偶尔被小猫的爪垫尾巴撩拨两下,要比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来的兴奋都要多得多。
能有今天,现在这样的亲密,哪怕只是周末一起出门,去奶茶店点一份奶茶,一起吃饭,于过去的他而言,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奢望。
所以在百分百能将人永远留在身边之前,盛曜不敢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操场上,内圈是跑步锻炼的初高中学生们。
陆渝和盛曜走的最外圈,给他们让开路。
也有戴着帽子和他们一样兜圈的学生,手里拿着印出来的知识提纲,边走边背,摇头晃脑嘀嘀咕咕的。
“我以前背不出书的时候也这样。”陆渝搓了搓被寒风吹得微凉的手掌,“不过只有夏天,冬天太冷了不敢出教室。”
盛曜:“戴着围巾?”
陆渝点头,就见盛曜笑了一下。
戴围巾很好笑吗?
陆渝再看了一眼,就见盛曜的唇角确实是挑着的,哪怕只有一点弧度,但和平日里还是不一样,他能看得出来。
“有时候集中供暖还没来,只能戴围巾。”陆渝想着,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就听盛曜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问了一句似乎毫无关系的问题。
“你那个时候到现在还有长高吗?”
“怎么问这个?”陆渝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然后很诚实地说道,“我是高三才长高的。”
陆渝一直到高二都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人又清瘦,伍玲一度担心他会长不高。
作为主持人,还是个男性,身高必然是有硬性要求的。
所以那一年,陆渝被迫吃了各种偏方,什么炖小公鸡、炖田七、炖这个那个……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这些土方子。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或许是有用吧,高三那年,伍玲终于在陆渝的身高这件事上放下了心来。
“高二到高三我大概长高了十几公分。”陆渝比划了一下,说道。
现在的他,穿上鞋差不多刚好一米八。
而当年长高之前的陆渝,冬日里就经常围着厚厚的围巾,像个粉白团子似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乖乖背书。
班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女生,路过的时候总喜欢捏一把他的脸。
盛曜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去。
陆渝完全不知道盛曜的脑海里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只是单纯地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恰好走了半圈,他们来到操场的另外一边,操场那片区域是足球场,而这边附近还有几个附属的小操场,乒乓球、羽毛球之类的场地都在这里。
陆渝停下脚步,身边的人和他一样停了下来。
转过头,他突然觉得盛曜的目光似乎正跟他看同一个地方。
视线很快交错上。
“怎么?”盛曜问道。
陆渝摇了摇头。
“没,就是想起点事情来。”
“嗯?”
“想起来当年在这里遇到过一个男生。”
陆渝说着,陷入了回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顾着说话,没注意到就在身旁,盛曜垂在另一侧的手掌悄然攥紧。
“那应该是我打过交道的,唯一一个……比较调皮的男生?”陆渝说着自己都笑了,“不过也只是一两面之缘而已。”
……
五六年前,大概初二的年纪,陆渝在某节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来到了这个花坛附近。
他性格喜欢安静,本身也不是很擅长运动的体格,所以自由活动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坐在旁边,看其他同学在操场上跑跳玩。
年仅十三四岁的小陆渝坐着,突然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夹杂着少年人不耐烦躁的“啧”一声。
小陆渝听见声音好奇地凑了过去,伸长脖子去看,就见花坛的角落里,躺着个人。
那人应该也是个学生€€€€至少从外貌上来说,年龄应该比陆渝大不了多少。
但他没穿校服,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的,一头凌乱的头发随意散着,遮住了小半张脸。
而初冬的十一月里,陆渝已经穿上厚棉袄了,那个男生却依然穿着短袖短裤,和有些破损的运动鞋。
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上,全是受伤的青青紫紫。
“同学你……”
陆渝担心地上前,却不料那男生猛地抬起了头。
碎发下露出来的眼神,是陆渝那个年龄的小孩无法想象的凶狠。
男生盯着小陆渝,目露凶光,眼神不停地在小陆渝身上大量€€€€从衣服,到手腕上一看就不便宜的电子表,再到那张写满了天真和单纯的脸。
那男生似乎想要起身,但牵动了身上的伤痕。
露出来的半张脸清秀,骨相分明,隐约还能看到高挺的鼻梁侧面,因为伤痛,脸颊抽动了两下,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滚。”
换做其他的学生来,恐怕已经被吓跑了。
但小陆渝却看到男生的胳膊在流血。
心中虽然恐惧,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要,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从小有一点小病小痛,尤其是和喉咙相关的事情,伍玲就要大张旗鼓地请医生检查。
因此对于小陆渝来说,伤成这样还不去医院,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但男生的表情依旧警惕而凶狠,让他不是很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