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小渝在你那,是真的吗?”
盛曜嗯了一声。
停顿片刻,他道:“陆渝昨晚打了个电话给我。”
“已经睡着了。”眼神往楼上瞟了一眼,盛曜靠着沙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童煦松了口气,道:“人没事就好,小渝他爸妈都快急疯了,我还是赶紧……”
话未说一半,童煦突然来了句:“算了。”
盛曜一挑眉,又抿了口酒,没说话。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童煦的语气陡然冷静……或者说冷漠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
盛曜嗯了一声。
简短地互通了一下信息知晓的情况,童煦也不藏着掖着了,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浓浓的不满。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们真的有把小渝当人看吗?声带的问题,我爸妈都问过了,不管是何主任还是其他教授,反馈都是不建议轻易动手术,小渝的情况根本不到那么严重的底部。”
“今天是除夕啊……”
盛曜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童煦。”
“我……啊?”电话另一端的童煦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道,“哦我是不是说太多了,那个,我只想说,我暂时不打算告诉小渝爸妈说他在你家的事情了。”
“所以,小渝可能要在你那儿借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可以。”
盛曜语气中的干脆利落让童煦都顿了一下。
随即他慢半拍地噢了一声,“好,好的,我要出房费……”
“不需要,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盛曜揉了揉眉心,索性单刀直入了主题,“你知道陆渝的…哥哥吗?”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童煦因为惊讶而变了调的回答。
“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小渝居然和你说了?!”
第52章
从童煦那里, 盛曜听到了一段陆渝不为其他人所知的过往。
“小渝并不是独生子。”
“他曾经有一个哥哥。”
“但很早就去世了……”
或许不少故事里,都说年幼的孩子更得宠些,但现实落在陆渝的肩膀上, 却沉重得足以打破任何幻想泡泡。
尤其是他有个做什么事情都让人满意和夸奖, 灿若星辰的哥哥的时候。
陆氏夫妇是主持圈里的双子星, 两人都是有名的主持人。
而对于孩子的培养, 也是往这条路上走的。
陆家的长子在大概三四岁的时候, 就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小两岁的陆渝虽然也很优秀, 但和那个跟开了挂的哥哥比起来, 还是有所差距的。
因此在很早之前, 陆渝的父母就把宝都押在了大儿子身上。
只可惜,不知该说天有不测风云, 还是该说天妒英才,陆渝的哥哥在6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的重病去世了。
也正是从那以后,陆氏夫妇就像应激了一般, 每一年都更加严苛地要求着家里唯一的小儿子。
不过陆渝一直以来,都不算特别听话,直到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
“那天小渝偷偷跑来了我家。”
童煦说着, 自己也带上了点鼻音,不停地吸着鼻子。
“他一直哭,一直哭,开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了好久, 才问出来一点点东西。”
“而从那之后, 小渝就变得特别乖。”
让人心疼的那种乖。
除夕夜,小孩儿都是想吃零食的, 何况那个时候还在读五六年级的陆渝。
十来岁的小男孩儿,正处于一个听话又不听话的阶段,曾经的陆渝也是一样。
那天晚上,家里有客人来,伍玲两夫妇和朋友在茶室里喝茶聊天,小陆渝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坐着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吃糖果。
牛奶味的糖甜滋滋的,似乎和以前买的不一样,小陆渝看了一下牌子,发现的确是新品。
于是,他高兴地抓了一把糖,想要给爸爸妈妈,还有做客的叔叔阿姨们送过去。
只是到了茶室门口,伍玲一句压低了声音,却掩盖不住语气里的痛心疾首的话语,绊住了年幼的陆渝的脚步。
“徐姐,这孩子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陆渝停下了脚步,眼神涣散了几分。
他本能地将后背贴上了墙壁,刺骨的寒凉从墙面上传来,一直透到心里。
“伍玲阿姨具体说了什么,小渝没有和我讲。”
童煦顿了顿,盛曜听到了一阵抽鼻子的声音。
“……但是,小渝那天晚上一直在说一句话。”
盛曜的手指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了一些微微的变形。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但话一出口,连自己都隐约感受到了怒意。
“……是什么?”
童煦顿了顿。
那天晚上,陆渝的眼泪浸透了衣襟。
不论童煦怎么安慰,怎么询问,他的回答都是咬着下唇,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而那唯一的一句话,重复了数十遍。
“如果哥哥还活着就好了……”
挂了电话,盛曜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他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萦绕着童煦告诉他的事情,以及陆渝那句重复了无数次的,没说完的话。
如果哥哥还活着,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累?
是不是能快乐一点?又或者,是不是还能有个可以依赖的人?
还是说,这话是伍玲的原话:如果哥哥还活着,他们也不用把宝全部押在陆渝这个小儿子身上了?
……
茶几上放着的酒瓶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半满到空,窗外的夜幕被晨曦的光所驱散。
客厅中冷寂的沉闷与缄默,被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给打断。
盛曜抬起头,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玩的太迟,陆渝正打着哈欠。
只是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客厅里茶几上那空了的酒瓶,和剩下点残酒的玻璃杯时,睡衣顿消得一干二净。
盛曜抬起头时,看到了一张表情急切的小脸,带着肉眼可见的关切,与一股淡淡的,少年身上独有的焦糖香气。
“你怎么了?”
“眼下青虚虚的,失眠了?”
“怎么喝这么多,要不要我给你冲点蜂蜜……”
只是正当陆渝疑惑、焦急、关心,不明白盛曜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昨晚还带着自己去放烟花,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喝起了闷酒。
下一刻,他就被拥入了一个宽厚而滚烫的怀抱中。
说不清是焦糖染上了薄荷松木,还是薄荷松木融入了焦糖。
陆渝能感觉到的,只有肩头那缓缓收紧的手臂。
能够听到的,也只有耳畔那有力的心跳声。
“以后会变好的。”
陆渝听见盛曜说。
“新年快乐,陆渝。”
陆渝嘴角微翘,他微微偏了偏脑袋,将额头抵在了那宽阔而温暖的肩头,
“嗯。”
他也觉得,以后会变好的。
“新年快乐,盛曜。”
◇
陆渝就这么一直住在了盛曜家里。
陆家的父母也没有再着急地四处寻找了,也没有报警€€€€因为童煦告诉了他们,陆渝没事。
只不过,童煦就好像下定了决心要帮助陆渝逃出两人的掌控似的,就是不说陆渝现在在哪儿。
毕竟是陆渝的朋友,盛曜多少也问了一嘴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