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曜点头,拍了拍陆渝,示意他上车。
他的手搭上车门准备合上时,就听身后伍玲突然开口。
盛曜的手顿住。
“老师,我们能跟您一起去吗?”
吴老没说话。
“老师,我和山平很久没见您了,还有师姐师兄他们。”伍玲对着车内,发自肺腑地道,“大家都很想您。”
吴老依旧不曾言语。
伍玲喜极而泣。
她知道,吴老是答应了。
陆山平赶紧跑去开车。
但每每一想到是跟在盛曜的车后面,心情就有些复杂。
一旁的萧老先生拿着手里的黄花花束上前。
“江月。”
吴老再次闭上眼睛。
花束被放在他的手中,萧老先生站在一旁,似乎在静静等待着。
绽放着的黄色风铃花,并未像往日的其他各种物件一般,被随手丢在地上。
陆渝看见萧老先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做了一个与他外表年龄完全不符的,洋溢着青春与生机的动作。
抓了抓头,他笑出一口白牙。
“江月,你要不要坐我的……”
话未说完就被吴老斜了一眼。
“……”
“我去开车。”
陆渝和盛曜开着车将吴老送回了当初他们见面的那小院里。
阿嬷从盛曜手中接过轮椅,推着吴老到太师椅边躺下。
进门后陆渝才发现,原来当初吴老院子里种的树,就是黄花风铃木。
昔日笼里休憩养伤的鸟儿已经不见,笼门正开着,里头空空荡荡,装食水的瓷杯还放在里头,打理得干干净净。
四周的一切好似都没变,但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正当陆渝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感时,一阵翅膀的扑腾声伴随着阵阵清脆的鸟鸣响起。
蓝白羽色相间的鸟儿从空中飞来,落在黄花铃木繁花盛开的枝条上。
不是一只。
而是一群。
为首的,是陆渝上次来时见到的那只哑鸟儿。
它伸长脖子像是看了院中的不速之客几眼,随即落在了吴老的腿上,不停地蹦€€着,用脑袋蹭吴老的手掌。
而树梢上站着的,是它的孩子们。
一阵清风将满院的铃木花瓣吹起又飘落,树影摇晃着,间隙透出天空中挥洒下来的阳光。
陆渝突然意识到,春天好像快到了。
剩下的,就都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了。
陆渝和盛曜拜别吴老,在伍玲复杂的目光追随下,走出了院门。
临走前,他和太师椅上的吴老对视了一眼。
对方给了他一个笑吟吟的表情。
陆渝从中读懂了些什么。
那里面写着两个字:放心。
隔着围墙的檐顶望了一眼院内高高的风铃木树尖,陆渝看见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盛曜将人轻轻搂住。
“回家吧?”
他知道,陆渝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
看着面前那被金灿灿的阳光,或许还有方才的黄花风铃木给染得多了几分碎金的深瞳。
陆渝弯起眼睛笑了。
“好。”
我们回家。
第65章
客厅里, 陆渝拿着平板,上面是盛曜给他的看的一张照片。
01年GC华夏赛区第一届获奖者名单及指导教师合影留念。
陆渝心里默默地读出照片顶端的这行字。
脑海中自动检索出些许熟悉的信息。
在他家的书房里,有一面墙全是柜子。
里面从上到下摆着的, 全都是伍玲和陆山平这些年来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
因为奖杯太多, 基本上都是挤着放。
但陆渝印象最深的奖杯, 是单独放在柜子最正中位置, 还有个底座托着的。
上面写的, 就是“01年GHYC华夏赛区第一届 金奖”。
一个是男主持组:陆山平
一个是女主持组:伍玲
视线重新在照片上聚焦。
伍玲和陆山平拿着各自的奖杯, 站在正中央和亲友团们合影。
而两人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这是年轻时的吴老吗?”陆渝抬起头道。
盛曜点头。
其实今日的事情, 可以说是多重意外和巧合叠加下的最终结果。
盛曜的确是在了解伍玲和陆山平的过程中恰巧看见过这张照片, 但当时的他还不确定。
因为照片是几十年前拍的,那时候吴老的双腿还健在。
盛曜有心调查了一下, 但一直没有太多线索。
毕竟就连伍玲和陆山平,似乎都是今天才知道吴老缺了一条腿的。
之前过年的时候,盛曜带着礼物去拜访吴老,其实目的在于为今天的融资布局。
红树资本的刘先生早已被他调查了个清楚, 当年刘先生能有机遇走到今天,全靠吴老的一次提携€€€€但盛曜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虽然,其中多有利益交换的想法。
但为了能让Aphro尽快上市, 也为了让自己能更早地站在陆渝身前,和他一起扛住来自上一辈的压力。
盛曜必须这么做。
直到今日,他听见吴老那随口说的一句和刘先生的故往,才确定了照片里的真的是他老人家。
而更巧的是,在这个时候, 陆渝在楼下碰到了伍玲和陆山平。
在楼上远远看到了一眼的盛曜, 立刻推着轮椅下了楼。
的确是缘分与意外的交织下,才有了现在的结局。
陆渝将平板放到大腿上。
靠着盛曜的肩头, 他略微有些走神。
大脑里其实一片空白,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问题。
但陆渝也不是很想动弹。
盛曜还以为他是在担心那边的事情。
将陆渝抱到自己的腿上,盛曜亲了亲那淡粉色的耳垂。
“吴老会处理好的。”
陆渝嗯了一声。
他突然想到那位萧先生,又回忆起吴老今天在大堂里情绪激动时说的话。
“感觉吴老的过往也很苦。”
身体的残损,爱人的离去,他人的侧目……或许还有很多其他并未言说出来的过往。
才让他选择了在所有人的生活里突然消失,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嗯。”
盛曜点头,手掌顺着陆渝的背脊轻抚。
“所以他才舍不得看我们吃苦。”
陆渝仰起脸道:“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