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雷斯垂德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所以,夏洛克是认为凶手就在警察当中。因为审讯过程中,三个犯罪者对这个人反应过激,所以凶手要先下手为强。在之后播放的监控里面,会有一张凶手的脸,是吗?”
“这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有个警察声音从人群里面冒了出来,“如果凶手早就知道罗德的去处,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处理掉对方呢?非得这个时候跳出来要杀人灭口,这不是很不合理吗?难道那三人就不能作假吗?”
他说完之后,显然对最后一句发言有点后悔了。
因为最后的那个疑问太基础了。
我看到夏洛克嘴角泛起冷笑,怕他现在开始大开嘲讽模式,于是替他解释道:“三人分开进行刑讯,不可能会同时对这个名字产生默契,故意作假,混淆警察试听。他们之所以能同时反应过激,就是怕警察调查到罗德身上。这就说明,他们都知道罗德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处理罗德?是因为「失物案」,罗德对失物非常挂心。如果他在中途死了,很可能会收到警方的注意,所以他才会暂时停止行动。而这段过程中,相信为了冷却调查,也为了避免被识别,嫌疑人应该在半年前,特意换了自己的外貌打扮。”
这句话落下来后,有十几个警察突然脸色很奇怪,显然脑袋里面在做一些「对号入座」的事,但他们脖子梗着,都没有转动去看周围的人。
我正好站在他们对面,他们的表情变动尽收眼底。
整个装满五十多号人的放映厅里面,此刻全是电脑散热扇“嗡嗡嗡”转动的声音。
“既然你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你就放吧。”
说话的人是乔森。
我记得他。
我认识的警官屈指可数,他是其中之一。
他打破整个放映厅的暗流涌动。
我也很紧张。
要知道,敢于这么说的人,要么是正直的正义之光,要么就是知道那监控绝对拍不到任何东西的当事人。
直觉告诉我,他是后者。
你不敢相信,当时我有多么毛骨悚然。
就像是知道隔壁邻居其实是个变态杀人狂,而我和他又住得近在咫尺。
这种后知后觉让我僵住,没法动。
夏洛克的声音又冒起来了。他明显是在朝着我的方向说的。于是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的话给吸引了,完全忘记了恐惧。
夏洛克说的是一个很诡异的单词。
要知道,英文单词通常是多音节单词,跟汉语单音节字不太一样。我听着那个单词,脑袋里面自动拆分重组,试图拼出我熟悉的单词,又在思考是不是什么词组搭配。然而,英语不是我的母语,我单词量十分有限,我脑袋里面就是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
可我又惯于察言观色,总觉得他像是在叫我。
只是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两眼茫然地看着他。
最后夏洛克字音清晰地说,兰尼。
我才立刻反应,并追问道:“你刚才在叫我?”
夏洛克没有应我那句话,只是跟我云淡风轻地说:“播放那段监控视频吧。”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原来是有好奇心的。
他刚才绝对是在喊我中文名!
我好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第 17 章 第 15 章
15.「感动就像砧板上曾经活过的鱼」
我真的很想夏洛克告诉我,他当时叫我什么。
于是我在按播放键的时候,顺其自然,自然而然,语气平静地问了一句,“福尔摩斯先生,你刚才是不是在喊我中文名?”
我知道,现在是在破案的关键时期。
凶手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我们不能被反客为主。
我这个时候问这种话就很坏节奏,所以我尽量装作不经意,用可有可无,云淡风轻的态度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夏洛克没有听清,都可以直接就这么忽略不计。
我说出这句话时,脑袋里面闪过两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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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麦考夫说我不让夏洛克喊我兰尼」。
当时我觉得解释这个无关紧要的场景很奇怪。
我没有第一时间直接反驳麦考夫。
因为某种程度上确实算是我跟夏洛克说的,可也不算完全算。
毕竟我跟夏洛克不熟,他爱怎么叫我都可以。
只要他让我知道他在叫我,我其实随时换个英文名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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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是「华生让我教他中文」。
这个场景发生在早餐时间。
我先前说过我是亚洲胃,也不想麻烦房东赫德森太太专门为了满足我,给我做华夏早餐。
再加上,我来英国之前,听说伦敦是美食荒漠,只盛产炸鱼薯条和仰望星空派,我就在国内自己先学做饭了。
我自己已经默认,做早餐已经算是我来英必做的事情。
我第一天和大家一起吃早饭,也不想要弄得我与大家格格不入。因此,我做了煎土豆饼和煎鸡蛋饼。这种很容易混入赫德森太太的英国早餐餐单里面。
赫德森太太是个很可爱的太太。
她怕她自己没说话,就相当于冷落我,全程都在给我找话题,一会儿说她在唐人街买东西的事情,一会儿问我华夏人是不是有骑着熊猫上学的,又要我教她中文,还问我中文名怎么念。
华生难得早起了。
听说他起床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会晚起。
在原著里面也有这样的描述。
夏洛克倒是会按时按点起床,生活模式十分自律。
这里插一句,他这种严谨的人在推理面前,就会显得嚣张得意又自我,像个小孩子一样,真的很反差。就像成熟的社会人一遇到自己的童年玩伴,只要开口,就会原形毕露。
华生顺势加入话题,说道:“兰尼,你希望大家喊你中文名,还是英文名?”
“当然是中文名,但是叫不来也没有关系。”
我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没必要改自己的名字。就像是印度、斯里兰卡、非洲、越南、日本和韩国学生到英国,他们虽然也有给自己取英文名,但也有只用自己的名字的情况。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华生很热心。
他会为了满足别人的希望而努力,于是他立刻让我教他怎么念。
念了好几次都学得不对。
我不知道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反正我后面只要他的音发得接近了,我就点头说他说对了。
我倒不是说我对华生不耐烦了,只是觉得看到对方努力了,却还要反复否定对方,让我觉得我在做残忍的事。
另一个让我想结束的原因是,夏洛克。
他醒了之后,就自己坐在桌子旁边喝嘿咖啡边看报纸。
我确实觉得华生跟我热火朝天地学中文,想要被忽略是办不到的。
可夏洛克一直都没有说。
过了好一会儿,夏洛克开口说道:“John(约翰),你每次都念得不一样。”
华生下意识一愣。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敷衍人一样,非常尴尬惭愧,就叫停了。
华生倒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只觉得自己学得不到位,约我下次再教他。他现在记得第一个字和“赫(her)”发音很像,而且我还认可了,所以他只要叫“赫”什么什么,我都默认他在叫我,都会回应。
这两个画面几乎是在我脑袋里面一窜而过。
我此刻还有种错觉。
在我教华生的时候,夏洛克其实在旁边默默地学。
回到现在的苏格兰场。
我发问的声音很轻,也很清。
说话间,我直接用眼睛去看夏洛克的表情。
可是夏洛克就是没有看我。
他的目光移到录像机显示的红色电子数字时间上。投影的蓝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出一身疏离冷淡。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华生,那他是不是会一辈子都这么把所有人群隔离在外,就如同现在一样。
“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没有不在场。自首的话,对谁都好,愿意指控的,也可以站出来了。”
从奥德利大院到苏格兰场往返至少也要三十多分钟。
这段时间不在场的人应该很容易分辨。
然而,周围的警官都没有动,甚至也没有互相看,十分有默契地保持沉默。这让我幻视在课堂上老师对学生提问时,所有学生都不动如山的场景。
我认为,这倒不是所谓的官官相护。
只是他们已经在这个职场相处太久了。
他们有着自己的集体意识和荣誉感。
除非真到了血海深仇,他们才有可能互相指认对方。他们要是指认失败,以后他们在这个职场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人心是很复杂的。
我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