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地给大家剖析电影节的内幕。
“首先，一部戏要获奖，是要看题材的。”
主创们点点头。
这倒是一个圈内外的共识，哪怕是对于电影不了解的圈外人，也能说出当下这些小众电影节获奖的“热题材”。
少数边缘群体、非主流，这些年，随着女性主义的火热，表现各个年龄段女性的困境也是备受评委们青睐的选题。
各个电影节的调性不同，评委们的偏好不同，所能拿奖的影片题材也不同。
但作为共性的是，无论这些电影节评委们的取向有何不同，归根到底，大部分都还是非商业的小众文艺片。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口碑商业都大爆的经典片子。
顾导显然没有厚脸皮到把自己的新作归结到这个范畴之内。
“所以，在题材上咱们就不占优势。”
虽然不愿意承认，在看完试映之后，顾导想来想去，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咱们这片子，是不是有点太爽了。”
或许是剧本本身塑造的主角格外强大，又有宁宿来出演，后期，为了加上大峡谷两位大妖之间真身打斗的画面，编剧无奈又改了改剧情。
到了最后，哪怕前面对于角色内心的剖析虽然是顾导的水平，但在后期，主角获得力量，重新回去复仇时，就完全不是文艺片的范儿了。
“我感觉这会把评委创一个跟头。”
在顾导的电影里，主角到了最后并没有被自己内心的束缚给绊倒，反而战胜了内外的矛盾，完成了自己的目标，获得了认可。
这对于习惯性看类似于“社会矛盾大于个人”、“个人在体制之下无所作为”、“接受自己的羸弱”题材的评委来说，可谓是被喂了一颗巧克力味道的屎。
更何况，在此之前，顾导的电影能够获奖，也是评委们熟悉的那个属性。
当年，顾导凭借着自己的文艺片在金樱桃奖上闯出了名堂，而后靠着国际声誉倒逼国内电影市场，影院才给提高了排片量。
可没想到这次会搞这一出。
“顾导，这都怪你。”
或许是想到了评委们看完《山魂》之后一脸懵逼的样子，制片人也不厚道地笑了。
“不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于自己影片性质的改变，顾导本人倒是接受良好€€€€他与古板的评委不同，并不在意影片的属性。
无论小众也好，商业片也罢，都是为了给观众带来心灵慰藉，带他们渡过一段短暂的、精彩的、不被人打扰的时光。
如果前者是为观众带来对人生的思考和感悟，后者就是创造更多快乐的力量。
都是精神上的享受，如何判定这两者谁高谁低呢？
对于制片人的调侃，顾导理直气壮，言辞凿凿，不经意竟然将其他人给唬住了。
就在其他人也忍不住感慨顾导不愧是名导，多么有前辈的风范时，编剧张容和没忍住，拆穿道：
“你们就听他瞎吹吧！”
什么是名导风范，明明是当年想当商业片导演，结果找不到投资，好不容易找到投资，第一部就扑了街，而后才发现自己的天赋，转行到文艺片赛道。
对于这一次《山魂》不一样的挑战，顾导看似不在意，实际上也颇为期待和忐忑。
没有人只想拍一种电影，作为一名对于自己职业生涯有追求的从业者，顾导也想解锁另外一个领域。
如果商业类型片也解锁成功，之后他们能够找来的投资更多，也能拍更多类型的影片。
“……损友，都是损友。”
被好友无情地拆了台，顾导有些尴尬，但不妨碍他给剧组继续做思想工作。
“所以你们到时候大胆去玩，咱们就是去宣传的，最重要的，还是之后正式上映之后的票房。”
对于商业片来说，票房成绩才是一切。
而且，了解到自己的影片可能借不了银鹰电影节的势，顾导团队们也格外机智€€€€
他们与发行方、影院方协商，就将电影的上映时间放在银鹰节正式出奖之前。
所打的主意，无非就是“你们的奖我不要，但这流量必须要蹭”。
谁还嫌自己的宣传不够多呢。
银鹰电影节开始的时间是6月1日，正式出奖是6月4日，而他们的电影除了在电影节上播放之外，正式登陆院线的时间在6月3日晚上。
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
“这也不对啊。”想到这里，顾导又抓了抓脑袋，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的，“咱们的电影在电影节上首映，到时候还是会有人看见。”
万一到时候有差评怎么办？
在这句话时，制片人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有没有可能，咱们的电影只是不受评委喜欢。”
但它真的不是烂片。
他是大老粗，但也代表着许多普通观众的口味，反正无论是他，还是被邀约来看试映的投资人都挺喜欢的。
甚至有投资人暗暗窃喜。
原本没觉得投资顾导的电影会赚，但这部戏，眼看是要赚钱啊。
谁又会不喜欢钱呢？
距离银鹰电影节正式开幕还有几日，顾导忙着一边装若无其事，另一边私下骚扰自己关系亲近的朋友。
“你说，咱们电影……”
被顾导问了若干次之后，宁宿已经十分淡定了，他一边处理着眼前的工作，一边敷衍顾导：
“能回本，没问题的。”
之所以说回本，而不是“能大爆”、“能赚钱”，完全是因为顾导根本不吃这些安慰。
“大爆”和“赚钱”全都靠命，除了电影质量过硬之外，还与当时的市场、演员的观众缘、上映的时机有关。
而这些因素都是主创团队自己所不能把握的。
当一个人以这些缘由安慰顾导时，往往会引来对方的反问和更深层次的焦虑。
因此，在多次失败之后，宁宿与其他的主创已经摸索出了最好的安慰理由€€€€
能回本。
试问，这部戏怎么可能不能回本呢？
作为片中唯一的男主角，全戏的高光所在，宁宿的片酬只有二百万。
除此之外，小妖们的片酬也不高。
与不好沟通、效率低下的动物演员们相比，小妖们的出演可谓是节省了大笔的费用。
作为女主，实则是女配的佘姬出演，也是白菜价。
演员上成本很低，宣传上也不需要多花钱€€€€有了顾导的牌子，加上之前在大峡谷搞的那一出，影片又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既然在演员和宣传上不需要花钱，那么，影片的制片方就将大部分经费投到了后期制作中。
尤其是影片的特效，宁宿之前看了一眼，一些画面连他们大妖用妖力都弄不出类似的效果。
论想象力和对美的感知，还得是人类在行。
正是因为如此，宁宿才对于影片的票房不怎么操心€€€€再坏，至少收回投资没问题吧？
就如同张容和在影片开拍之前分析的那样，哪怕是投资不赚钱，只要打通了这一道道路，能够为小妖们找到工作，就已经是完成了一部分目标。
而在某种程度上，妖局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顾导的项目结束之后，宁宿创建的那个为小妖做代理的公司的确收到了不少邀约。
借此，小杜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还从局里借了一个人来帮忙。
“……行。”
一击绝杀，顾导再问不下去了，讪讪地挂了电话。
他知道，要是自己再焦虑地问下去，宁宿就会进行更加深层次的灵魂拷问。
难道顾导觉得自己的电影连回本都不行吗？
到那时候，顾导自己就更下不来台了。
天可怜见，他只是一个脆弱的、误拍了商业片的文艺片小导演，他也只是想让朋友陪陪他而已啊。
搞定了顾导，宁宿很快投入了新的工作€€€€
“宁科长，感谢您能来指导工作。”S市妖局的局长是个中年人，对宁宿客客气气地说。
在局长身后，米糕对宁宿眨眨眼。
应酬完了局长，宁宿拉着米糕去吃饭。旧友相聚，实在是有说不完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工作了？”
先前，在宁宿考上了A市妖局的编制之后，米糕选择与好朋友人参精离开，人参精在考过之后，选择了隔壁市的一个妖局办事处工作。
米糕和人参精在一起，一边帮忙，一边备考。
“是啊，最近这边很忙，办事处把我借调过来。”米糕笑眯眯地说，它变成了原形，顺便蹭了蹭宁宿的腿。
原来，经过米糕的介绍，宁宿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妖局虽然没有再招正式的编制妖，但以往顽固的招聘系统也松动了许多。
随着菜妖驿站的建立，妖局的业务越来越繁忙，原本闲散的编制妖们忙了起来，但哪怕是这样还不够用，于是学习其他单位，招了一些临聘人员。
这些人员虽然没有编制，但工资和五险一金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成为妖局的临聘，小妖们等到第二年考公时，会有一定的分数加成。
在人参精的帮助下，米糕走的就是这条路。
“恭喜！”宁宿真心地为自己的伙伴感到高兴。
“不如你啦，宁大人。”米糕也很开心，但嘴上仍然调侃道，“宁大人现在可是当红大妖。”
在S市下辖的几个办事处，就人参精所在的办事处待遇最好。
无论是向上级汇报工作，还是要资源，都很少被为难。究其原因，全都是因为人参精和它曾经是宁宿的朋友。
这让米糕也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