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来的路上想过了,不管你以后答不答应跟我在一起,我都不会放手的。”
任燃说得理直气壮,似乎根本不准备考虑季灼的意愿了,霸道地就要将这事给定下来。
但季灼内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仿佛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世界漂浮着,突然又落到了实处。
他轻声笑了一下,笑声就在任燃的耳边,跟毒药似的,让他半边耳廓都酥麻了。
“勾死人了,”任燃小声地骂,“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把你嘴巴堵住。”
季灼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声大了一些。
随即他挣开了一点任燃的怀抱,然后伸手扯住任燃后脑勺的黑发,往后微微用力拉,令他微抬下巴,嘴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任燃眨了下眼。
季灼的唇瓣很凉,很软,或许是在寒风中站久了,还有些令人心疼的颤。
他整个人整个灵魂都呆了两秒,随即整个世界仿佛落下了一颗原子弹,无声的爆炸在他的面前诞生,让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随后任燃回过神来,右手从季灼的背脊缓缓挪上去,从羊毛大衣一路抚到后颈柔软脆弱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牢牢箍住,既不会掐痛季灼,也让他再难以逃开。
任燃狠狠地回吻了过去,他的吻跟季灼的轻缓和点到即止不同,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侵略性,仿佛要卷走季灼口腔里的每一丝氧气。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顶,很快就化成了水。
而让任燃出乎意料的是,他以前原本以为这个时刻的自己会是欣喜若狂的,但真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的心是越来越疼的,心疼面前这个人,好像怎样都不够。
“我好像爱惨你了。”任燃贴着季灼的嘴唇喃喃道。
一吻毕,季灼有些失神,没听清任燃说的什么,哼哼唧唧地胡乱应声。
任燃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精神已经处于一种极度衰弱的状态了,硬生生熬了二十几个小时,又遭到大的变故,季灼整个人现在都已经有些恍惚了,呆呆傻傻的。
任燃怜惜地亲了亲他的唇边,又摩挲了会儿他苍白的脸,将带来的围巾给他系上,再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下山。
地上已经被落雪打湿,石板开始变滑,任燃牵着人走得很慢,手紧紧握着,一刻也不放松。
空气越来越冰寒,掌心却是滚烫的。
他的车停在山下,将人牵到车里后,任燃用围巾将季灼被沾湿的头发和眉毛慢慢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很认真,很温柔,让季灼有些鼻酸。
“眼睛怎么红了?”任燃低声问。
“困的。”
任燃定定地看着季灼,他是希望季灼能痛快哭一场的。
哭出来,或许就放下了。
他贴近季灼:“哭不哭?”
季灼:“?”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搞诈骗的坏人?
“你有病吧?”
“怎么又凶了?刚才还好乖的,一动不动让我牵手擦脸,能不能再乖两分钟?”
季灼无语:“不能。”
“那再让我抱一下,”任燃轻轻笑了,“我心里难受啊。”
“你难受什么?”季灼皱眉,本想骂的,但看着任燃的脸色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
“你难受我就会难受。”
任燃不等他反抗,将他揽过来,像抱个大玩偶一样抱着。
季灼无奈,只能任他抱着,背上的手还在很有节奏地拍拍捏捏,索性闭上眼。
他累极了,闭眼没几秒便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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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不知道是因为事情都结束了突然放松下来的原因还是怎的,季灼睡了很久。
中间迷迷糊糊地睁过一次眼,看见模糊的任燃的影子,然后那个人靠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于是季灼便又沉沉睡着了。
他的梦很混乱,几乎快把从出生的这二十几年都给囫囵地再经历了一遍。
只是梦里很奇怪,他第一次见到的任燃不是在出道后,而是在大学的时候。
或许那时候只看见了那一面,他都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在梦里竟然又出现。
太多的画面在他的梦境里重现,人影一个叠着一个,越往后便越像是同时播放了好几部电影一般,叽叽喳喳乱七八糟地在他的脑海里打转,让他的脑袋胀得仿佛要炸掉。
季灼感觉自己出了很多汗,浑身都脱力,软绵绵的,又缺氧,宛如一条濒死的鱼,长大嘴巴却无法呼吸。
“他发烧了,嗯,对,1506号房。”
任燃交代完,挂了电话。
找的医生已经在路上,此时已然是半夜。
他回来的时候就有预感季灼可能会生病,将准备好的感冒药提前给他吃下,但病情来势汹汹,依旧没法阻拦。
裹在被子里的人此时满身大汗,漆黑的额发都被汗水沾湿,贴在苍白的侧脸。
病气让季灼显得有些孱弱,没有了平时的冷酷张扬,也不像任燃偷亲他的那次那样睡得气鼓鼓的。
他的脑袋陷进了洁白柔软的枕头里,有些不安地轻轻动着。
任燃一直在给他擦汗,皮肤的温度烫得他心惊肉跳坐立难安,束手无策的感觉很糟糕,眼看着季灼在病痛和梦境里苦苦挣扎,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伏在床头,小声地在他耳边哄着。
“……半年生了两次大病,你干脆息影个一年半载的调养调养身体吧……”
任燃叹气,虽然他知道季灼肯定不予采纳他的建议。
医生来得很快,稍作检查之后,给季灼打了剂退烧针,又开了口服的药。
等到快早晨的时候,再开始打点滴,输了些葡萄糖。
任燃看着那片青紫的手背微微出神,他握着季灼的手心,却不敢用力摩挲,怕弄痛。
但眼下这种情况,无力感又太过强烈。
他恨不得自己去替这个人受这些罪,也好过只能在这里无措地守着。
“别生病了,别难过了,别在意那些人了,以后有我一步都不离地守着你,好不好?”任燃摸着季灼的指尖低喃。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季灼昏睡了很久,即便任燃一直在用棉签给他润嘴唇,但唇角还是干裂了。
高烧一直没有退,吃进去的药片也被呕了出来,根本喂不进去任何东西,只能靠着点滴缓慢降温,偶尔难受得狠了,口中会呓语几句,但也根本没力气说得大声。
他在高热中受尽折磨,任燃也在每分每秒的陪护中受尽煎熬。
看着季灼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一样疼。
高热一直退不下来,季灼却在中午时稍微醒了一会儿,他睁眼睁得艰难,似乎被梦魇住了。
睁开后,眼神没有焦距,也似乎听不到任燃跟他说话的声音。
那双眼眶被热度烫得泛红,氤氲着潮湿的水汽,亮得像黑夜天边的星子。
任燃俯身去抱他,有些着急:“季灼?听得到我说话吗?吃点药好不好?这次能不能别吐出来?一直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刚换的薄睡衣已经被冷汗沾湿了一些,抱在怀里的身体又烫又软。
任燃托着季灼的头让他靠在自己颈侧,想要喂他一点清水和药,却没想到颈边的皮肤先传来湿意。
他蓦地愣住€€€€季灼哭了。
在半梦半醒间,在意识模糊中,季灼似乎沉浸于极大的痛苦和悲伤里,然后终于不再像白日里那样憋住,不再忍着,任由自己无知觉地释放着崩溃的内心。
本身就处于脱水脱力状态的人,连哭声都极度微弱,几近无声,只是眼角的泪像不尽的水一样不停往下落,连身体都在轻颤。
好伤心。
任燃可算是体会到万箭穿心是什么滋味儿了。
他紧紧抱着季灼,不管怎么哄都没用。
他也知道没用,季灼现在的状态是无法接收外界任何信息的,根本听不见。
甚至于他可能连他自己在哭都不知道,只在不自觉释放着潜意识里的痛苦。
但他还是不停地在季灼耳边亲吻、柔声细语地安抚,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人好受一点,怎么才能让他知道他的世界里还有自己,而且永远不会走,赶都赶不走。
他在十几个小时前还希望季灼能痛快哭一场,现在真到了哭的时候,那一滴滴滚烫的眼泪却似乎每一滴都能在他的心口砸出一个裂痕,疼得他心脏皱缩,嘴唇都用力咬出了血珠。
任燃觉得自己此生最讨厌的人可能就是季灼的那些极品亲人了。
度秒如年的时间终于慢慢过去,怀里的人似乎已经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潮湿滚烫,气息甚至都微弱了。
任燃心乱如麻,帮季灼换衣服的手都在抖,眼眶里的血丝也红得吓人,甚至吓到了来帮忙的田双。
他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苦笑道:“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我。”
他想他跟外公说季灼是他的命还真没说错,季灼要是哪一天撒手走了,那他就算是好好活着,估计也只是个行尸走肉。
田双看着这两人,心酸地红了眼,却无能为力,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会好的。”
“对,”任燃认真注视着床上的人,像是在说服自己,低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又一个夜晚降临,季灼身上的高热终于有了渐渐褪去的迹象,但人也被折磨得瘦了一圈,脸色也依旧恹恹的。
任燃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看见季灼红肿的眼皮轻轻动了动,便知道人可能要醒了。
他倾身过去,在季灼艰难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道:“终于醒了。”
屋子里的灯光并不刺眼,但季灼却感觉眼睛干涩肿胀得十分难受,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张开嘴巴,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甚至于身体也是,没有一丝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季灼:“?”
任燃看着他呆傻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随即耐心轻声解释:“你生病了,发高烧烧了两天,出了很多汗,又没吃东西,现在刚刚好一点,还很虚弱,没力气说话是正常的,休养一段时间就好。”